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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氣候潮濕,現在又正值融雪冬季,雖然捂著兩層棉被,洛凡安仍然凍得直哆嗦,這被子有些潮,她顫栗著想下床去外頭讓人幫忙沖個湯婆子,卻始終提不起勇氣離開溫暖的被窩。

她坐起身來,擁著棉被,靠著床的內側發起愣來。人一旦安靜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好比現在的洛凡安。她突然想起,以往的這個時候,她絕不會察覺到半點寒冷,因為雲羿在她的偏廳擺上了一個龍紋方爐,一燃起來,整個屋子都暖和了。後來她嫌閨房潮冷,雲羿便在她的側房中派人挖了個壁爐,排氣出口從上通到了屋頂,這樣一來不但避免了炭火燃燒時發出的嗆人煙霧,而且即使是出浴時也暖如三月。就算是在被囚禁的那會,雖然雲羿給的物質並不奢華,但也考慮到了她最怕冷,後莊的氣候偏暖,被挖成四周高,中間低的盆地形,加上炭火供應充足,也不會凍著她。洛凡安想著想著,眼角有些泛濕了。她突然發現,才離開一天,她竟有些想念他了,不知現在他如何了?他有龍心替他暖著被窩,應當不會太冷吧

她咬住被子,恨恨地在心中描繪起雲羿與龍心在一起的模樣他說過,龍心現在有的,是當年他承諾給她的啊洛凡安胸腔泛起一股酸氣,一股不知名又耐人尋味的酸楚。她曾經固執地以為,一個人一輩子,只可以愛上一個人。既然心里有了曲瑾彧,那就不能再有第二個人。可現在想想,若是當年不是這般堅持,不是這般任性執著,是否今天的她會幸福得多呢?

她闔上雙眼,自顧自地搖頭。他都要當父親了啊以雲羿的個性,是不可能拋棄龍心母子和自己在一起的,若是定要這樣,自己也只能做個小妾或是平妻,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終究是個遙不可及的夢罷了。

她突然抖開被子,冷夜里的涼風激得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但當身體熟悉了寒冷,也就感覺不到什麼了。就好像那三年來,她被幽禁在後莊,熟悉了孤獨,熟悉了粗茶淡飯,熟悉了沒有他的日子,若是一直這麼下去倒也就罷了,可為什麼要放她回到外邊的花花世界?為什麼要讓她再見到他?為什麼他還要對自己好?

洛凡安踩著棉鞋,起身穿起衣服,她翻了翻包袱,想找幾件能御寒的衣物,披上後,目光卻定在了包袱中那把用來防身的劍上。

「我給這套劍法取名為凡安劍法」

腦海中突然跳出的這句話好似幾瓣跳出的火星,抖落在心口處,漸漸蔓延開來,灼傷一片,她下意識地模了模胸口,覺著空蕩蕩的,好似真的被燒了一個洞。

她抓起劍,躡手躡腳地走下樓。驛站後邊有一處空地,洛凡安拔劍出鞘,向著虛空比了一下,此刻夜幕中飄著小雪,雪花蓋了上來,覆在劍上。她沉思片刻,手腕輕轉,按照腦海中的記憶舞了起來,劍聲簇簇,竟是意想不到的順利,她以為她記不住的,原來都好似深深刻在腦海中了,怎麼也忘不了。

她閉上雙眼,循著夜風舞動,那一招一式,信手捏來,就好像那日他抓著她的手,手把手地教著她,耳鬢廝磨,親密無間,她比他矮上大半個頭,回首時正好能看到他微微揚起的嘴角

洛凡安不禁笑了,笑得無比甜蜜,又無比淒涼,原來她竟這般將他放在心上,若是此刻他在身旁,她定要告訴他,她很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他不介意,她願意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她是欠他很多,但她願意用下半輩子來償還

劍尖刷地停了下來,她記不得了那天教完這套劍法,他吻了她,洛凡安微微揚起下頜,面朝斜側方,但卻始終不敢睜開眼楮,她害怕這麼一睜眼,發現他不在身邊,發現她一個人在黑暗中,她很害怕

手中一松,劍柄月兌手,插入雪中,與那日的情景相同,卻少了那個關心自己愛自己的男人。

她終究是睜開了眼楮,蹲下來拔起劍,手卻一個不小心被劃出了一道口子,血滴了下來,落在雪上,雖然天黑,但印著雪光,仍看得到觸目驚心的白雪紅血。

「若是當年你嫁與了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還要給你自由,你曾經沒去過的地方,我會帶你一一走過,沒看過的,我會陪你一一領略,沒吃過的,我們一起去品嘗又有何不可?」

眼淚凝在眼角。

「阿羿,我好想你,我現在好難過,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她盯著血漬自言自語,突然神經質地看向四周,他那樣愛她,一定听得到她的呼喚,他一定在!

「阿羿!」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夜色中,卻終究沒人答應她,洛凡安腿部一軟,坐在了雪地上。

「你曾經不是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我需要你,你都在的麼?」她喃喃道。

忽然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積雪被踩的咯吱作響。

「阿羿?!」

洛凡安心頭一喜,身後果然有一高大的身影,她想都不想,撲了上去,牢牢地抱住來人「你可來了!我好想你!」

洛召樓現在的心情無比復雜,他適才被姐姐那一聲呼喚驚起,以為姐姐出了事,一路狂奔至此,見到姐姐沒事,還將自己誤認為雲羿,心中感慨不已。為姐姐想念雲羿而開心,又為她現在這般的舉動而心疼。這次雲羿讓她跟來,用意他能猜到,但就這樣讓她來了他就這麼放心麼?

洛召樓撫上了姐姐的後背,輕輕地拍著,雲羿可不能負了姐姐啊,若是他還在意當年的事怎麼辦?若是他偏心龍心母子怎麼辦?姐姐固然美貌非凡,但今年卻已經二十六歲了,漠華人雖長壽,但這個年紀還孤身一人,著實算是個老姑娘了。再過兩年,色衰而愛弛,遲暮的美人,雲羿還會對她好麼?不行自己必須為姐姐打算起來

洛凡安察覺到異樣,雲羿似乎比這人要高一些,她馬上松開他,警惕地看著來人,在發現是虞楚後放松了下來。

「你你怎會在這里?」她斷斷續續地磨蹭著,腳尖不安地劃著地上的積雪,方才的叫聲定是被他給听到了,這下子人可丟大了

「這麼晚了,不好好在房里睡覺卻在這里練劍。怎麼?沒了弩就想靠練兩下子功夫來防身了?大晚上的瞎吵吵,還讓不讓人睡?」

「我」洛凡安局促起來「我只是睡不著罷了。」

話音剛落,一陣利風襲來,刮得面皮生疼,柔軟的雪花飛濺開來,混雜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道,勢如破竹。

洛凡安驚叫一聲,卻被洛召樓一把推開,單手抓住來人的劍勢,劍鋒穿透護體真氣,深入掌中,血一下子沁了出來,很快濡濕了一地。洛召樓又驚又怒,「砰」地一聲,將襲來的長劍崩斷。來人「啊」了一身,失去了支撐的重心,馬上倒向洛召樓這邊,他卻偏身一躲,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借著雪光,洛凡安看清了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生得豐頰尖頜,櫻口翹鼻,很是漂亮。她指著洛召樓,也不顧自己摔疼的**,雙腿一陣亂踢「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麼?」

「不知道」洛召樓淡淡地道。

「你!」那姑娘瞪大了一對杏眼,突然垂下手來,放聲大哭起來。

洛凡安傻在那里,這是哪來的姑娘?傷了人還這般撒潑。

少女的哭聲很快驚動了驛站中的人,遠處人聲響動,洛召樓不想惹麻煩,剛想拉著姐姐走,卻被那少女一把抱住大腿「你不許走!」

「放開!」洛召樓厲聲道。

「就不放!」少女也狠狠地瞪他。

雜亂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不久就將三人團團圍住,少女卻還是坐在地上抱著洛召樓不放。人群很快被撥開,裴鑠披著件大氅,看起來像是剛被吵醒又馬上趕來的樣子,他起先一愣,當看見那少女時頓時有些惱了「起來!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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