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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明侯府何時竟這般安靜了?這兒雖不是什麼主子住的地兒,但總該有幾個侍衛侍女吧。這一路走來,居然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自從來到昊明侯府,洛凡安的警惕性一下子提了好幾檔,不安的氣氛讓她迅速加快腳步,幾乎是小步跑著往自個的住處跑。

忽的一陣凜冽的風刮來,吹來幾粒細沙,迷了她的眼,她急忙用手去揉,腳上卻不敢停下來。隱約之間看到前邊有一人影,她心寬起來。

「嘿!」她向那人招手,緊敢幾步朝那人走去,卻在離那人還有十余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此時眼中的沙子已流去,洛凡安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臉上居然帶了一方臉譜——一方詭異的白臉譜!

青天白日的,帶著臉譜走動,不用說這人就不正常!

恐懼使她尖叫起來,一邊叫喚著一邊往反方向跑。

那人豈會讓她逃走?只听一聲呼嘯,那人已翻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直戳她的面門。

洛凡安在驚懼之下,下手也不客氣了,她是漠華嫡長女,武功由國主親傳,先前又得雲羿教了幾招,自然是不會太弱。然而她平日里不愛習武,疏于練習,那人的武功看起來卻略高一籌,幾個回合下來,洛凡安力不從心,頓時後悔起先前為何不認真練武。

突然那人一掌打來,正中洛凡安月復部,她身子一下飄出,不及反抗,已掉入了一旁的池中。

「救命!」那池水不淺,能淹沒她的頭頂,她又不識水性,在水面上撲騰了幾下,又沉了下去。

「雲羿!救命!」危急時刻,她不經意喊出了他的名字,卻又嗆了水,窒息的感覺襲來,她害怕起來,難道竟要葬身于此?是誰要她的命?

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口水,腦海中從小到大的記憶一溜煙地跑了出來,充盈了整個思緒。

迷糊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她魂牽夢縈都想看到的臉。

「瑾彧!」

曲瑾彧一身粗布衣衫,容色卻出奇的清俊,站在幾丈開外,朝她微笑。

「你回來了?你這些年去哪了?雲羿可有為難你?」

她一下子覺得身子很憊懶,想走過去,卻挪不動。

曲瑾彧朝她張開雙臂,她突然想起,那年她還只有十八歲,在府內院中的槐花樹下,他也是這般,就在那邊等著她,等著她去抱他。可她卻不依,嘟嘴跑過去輕輕地打了他一下,怪他前些日子冷落了她。

多少年了,在後莊的日子里,她時常回憶起那一幕,她想,若是那時她能上去緊緊抱住他,該有多好!就他們兩人!不去管他倆的身份,不去管今後會發生些什麼。

她只是個女人,她只想要愛情,悱惻纏綿,你儂我儂的愛情。

洛凡安的鼻子酸酸的,她沖了過去,想狠狠地抱抱他,告訴他她其實很愛他,告訴他她很想他,然而剛踫到曲瑾彧,他的身子卻慢慢地透明了起來,變成一個幻影,滅了散了。

「瑾彧?瑾彧!」

洛凡安尖叫,一個打挺,坐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地一把抓住身邊的那個男人的手「瑾彧!」

雲羿的臉黑了,方才徐管家趕來告訴自己她落水了,他放下自己手上的事第一時間趕到這來,看到她渾身濕透,好在那張臉沒多大的毀損,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腮畔。他原先是緊張她的,害怕她真的出事,誰想沒多久她就醒了,不但醒了,還抓著自己的袖子喊那人的名字!

洛凡安回過神來,看著神情有些可怕的雲羿,慢慢地松開了手。

「原以為你有什麼不測,現下看來不錯,腦袋也沒進水,竟還記得舊情人的名兒。」

洛凡安听到這話便知情形不妙了,曲瑾彧是雲羿的大忌,平日里提提都不成,更何況是像今天這樣,抓著他的袖子喊。

她查看著周身,衣服竟被換了,不由雙手護胸,緊張道「你你替我換的衣服?」

雲羿見她這般反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的身子曲瑾彧看得,他就看不得了?

「我還沒那麼空,是嫣兒替你換的!」

洛凡安這才松了口氣,觀察著雲羿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真想自己給自己一嘴巴,挪了挪身子,討好地沖著他笑「你能來看我就好。」

「是啊,我來是不錯,但若是曲瑾彧來就更好了是吧?」

她看出他是真生氣了,咬了咬下唇,想起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又感到害怕「是你救的我?雲羿,有人想殺我!他帶了一面具!」

「我日理萬機,沒空管你的事,是虞楚救的你。」雲羿抽走了被她壓住的袖子。

「你必須管!」洛凡安氣急,她都險些沒命了!左右想想便知是是誰干的了「龍心!是龍心想弄死我!一定是上次我們的事被奚澗看到,他嘴碎告訴了龍心!」

「不是阿心!」

洛凡安簡直都要炸了「明擺著的事!就是她干的!怎麼?她現下做了你妻子,你就這樣偏袒她了?她都要我的命了,你還坐視不理?」

「是啊!我偏袒。」雲羿貼了過來「你若是我妻子,我也會偏袒你的。」

「你!」洛凡安幾乎是站在床榻上了,目眥欲裂,瞪著雲羿。

雲羿原本見她吃了這麼個大虧,也想好好安撫一下她,偏偏那一聲「瑾彧」戳中了他心中最深最痛最不願意回憶的記憶。

洛凡安瞪了他一會,緩緩地癟了下來,轉過身去,抱住被子雙肩聳動,抽泣起來。

見她哭了,雲羿有些亂了陣腳。

「你哭什麼?你這不沒事麼?」

洛凡安突然轉過身來,梨花帶雨,拽住他「當年,我染了重病,你遍尋名醫替我診治。我動武時傷了胳膊,你調制膏藥替我祛疤。你說不會讓我受一點點傷害,得一點點委屈,你說你會保護我。現在我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孤苦無依,今天差點還沒了命,你卻不肯替我討回公道是!我這次是沒事,但下次呢?下下次呢?這府內有人要置我于死地,他在暗,我在明,我一個弱女子,完全保護不了自己,哪天我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說到最後幾個字,已是泣不成聲。

她知道雲羿心里其實愛極了她,也恨極了她,現在大約還在鄙視她吧,可誰能懂她心中的感受?她自小身為嫡女,又美若天仙,被眾心捧月慣了,然而她不過是想要最簡單的愛情罷了,她的家人卻不同意,一向寵愛她的父親居然為此宣布她死了的消息,一向敬愛她的弟弟現下變得殘酷無情,而一向愛她如同愛自己生命一般的雲羿呢?他寵愛著另外一個女人,他對自己逐漸疏遠,現在他的女人對自己下手,他還要偏袒!

這世界對她何等的不公平。

「我已說了,這件事不是阿心做的,究竟是誰干的,我心里大約有數,也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那你告訴我,是誰?」洛凡安抹了抹淚痕。

「我不能說總之那人不是真心想要你的命就是了。」

洛凡安狐疑地看著他,見他眼神雖凌厲,卻還有幾分對自己的眷戀,這才放下心來。仔細分析了下前因後果,若真是龍心想置她于死地,怎會讓虞楚有機會救自己?那個襲擊自己的人雖出招厲害,卻並不是想逼急她,最後那一掌,本可以內勁劈死她,卻借外力將自己打入池子中,之後也並未落井下石。她想到起先前的事,清了清嗓音「能否撥些錢給我?」

「可以,你要多少。」

她扳了扳手指,伸出兩根手指。

「就二十兩?」

洛凡安搖頭。

「兩百兩?」

繼續搖頭。

「難不成你要兩千兩?」

「黃金!」

雲羿眯起眼楮,雖說洛凡安出生不凡,但前幾年被自己粗茶淡飯地磨慣了,這麼大一筆錢不可能是自個用的,那只有一個可能了,是給關在那地方的那人。

「不成。」

洛凡安驚了,兩千兩黃金是多了些,但對雲羿來說應該不成問題,況且借錢的人是自己,他沒理由不借。

「你若是想為你弟弟做些什麼,我勸你別動,你能想到的法子,我未必想不到,只是這法子行不通罷了。況且,這昊明侯府的賬房是龍家的人,平白無故撥給你這麼個侍女這麼大一筆錢,會引起懷疑。」

洛凡安無語,心思被他拆穿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低頭玩弄著自己的辮發,烏發還未完全干透,觸手有些濕滑。

「你先休息,我今天真的很忙,先走了。」

洛凡安沒理由攔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他出了門,這才軟子,平躺在床上,用枕頭蓋住了臉面,隔著軟布感覺到臉上傳來的陣陣熱度。

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為何方才雲羿離開的時候,心里竟有些小失落?

門才被雲羿關上,卻又被打開了。洛凡安听到聲響驚喜地移開靠枕,見到來人時,不免有些失望,但很快換上一副笑臉。

至少,來的人她不討厭

虞楚見她病怏怏地蜷在榻上,雙唇雪白,耳根血紅,受驚過後的臉頰病態的白,猛地感覺心房的一處角落像是被人重擊了一下,隱隱地心疼起來,坐在床頭強笑道「感覺好些了麼?」

洛凡安擺擺手「只是略嗆了兩口水罷了,也不知那池子是否干淨,如若不然進了髒東西,晚上可夠我受的了。」

虞楚見她笑吟吟的樣子,放下心來「我看到有人將你打入池中,你近來有得罪過什麼人麼?」

「龍是夫人!」洛凡安抓住他斬釘截鐵地道「她誤會我與侯爺有染,這才派人傷的我。」

「龍心」虞楚咬牙,洛凡安听在耳中卻有些奇怪,虞楚再如何也只是雲羿的徒兒,對龍心該尊稱一聲師母或夫人,怎會像今天這般直呼其名。

「龍心這些日子對我亦是咄咄逼人,她與裴鑠似乎是連系在了一塊兒,不想讓我有好日子過,現在看來,你也成了她的眼中釘了。」

「她與你為難作甚?」洛凡安想不明白,派人殺她,還想得通,但虞楚一男人,她還存了害他的心思可就太奇怪了。

「那裴鑠想娶小姐為妻,見我與小姐親近,很是不爽。」

「什麼?」洛凡安急了「那裴鑠怎能娶小姐?便是你也是不行的。」

她心中早就屬意雲容做她的弟妹,听聞這話,一時情急,竟顧不得虞楚在側,月兌口而出。話一出口,又後悔了起來,訕訕地看著虞楚,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虞楚乍听此話覺得有些刺耳,但細細一想也就釋懷了。

「你別生氣啊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覺著小姐更喜歡大公子些。」她小心地又補充道「其實小姐要嫁誰,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是啊」虞楚長長地嘆了口氣「不過沒到最後,誰也說不準到底花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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