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皇太後已進入京都，很快就能抵達宮門口，還有……」雲青努力克制自己心中難以言喻的激動，「皇子和公主也回來了。」
「叮當……」唐睿手中的筆掉落，「哪個皇子和公主？」
「是皇貴妃……」雲青話未說完，本坐在桌前的人瞬間消失。
同一時間，接到此消息的人還有太後率領的後宮女眷，她們本就恭敬的候在宮門口。
菱花悄悄扶了李良兒一把，抬眸不經意看到同站在一處的聶蓁眼底閃爍著狠絕，一瞬即逝。
太後說不清楚什麼滋味兒，只是平靜的望著宮門口。
明黃龍袍的人現身在這一眾接迎的人群中間，腳下未停，行至宮外。
不遠處，幾輛馬車緩緩行駛過來，停在翹首以待的唐睿面前。
太皇太後被宮人攙扶著下車，被歲月留連過的白發下，一張平靜無波的臉，或許是白發的映襯，或許是眼角的皺紋過于柔和，平添了幾分慈眉善目。
唐睿闊步走到近前，連行禮也多了兩分急切，「孫兒恭迎皇祖母回宮。」
太皇太後上下看了他片刻，抬手示意免禮，身後的轎簾再次被宮人揭開，走下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明黃錦被包裹的嬰孩。
唐睿向前一步，險些就要摔倒，雲近從身後扶了他一把，手接觸到他的身體，才發現他顫的厲害。
太皇太後的目光緊緊鎖在失去所有表情，一臉僵硬的唐睿身上，接下來又走出一個依舊面容清秀的女子，懷中同樣抱著一個明黃錦被包裹的嬰孩。
「外面日頭太重，別曬傷了皇子公主，皇上……」太皇太後溫和提醒的聲音響在直直盯著面前兩個嬰孩看的皇上耳畔，「回宮吧！」
兩個清秀的侍女微微彎朝呆然的皇上拂禮，抱著懷中熟睡的嬰孩繞過他跟上前面太皇太後的腳步，輕盈沉穩慢行。
「皇上……」雲近眼見他們走遠，唐睿還怔愣在原地，低聲提醒，「皇上，回宮吧。」
「她呢？看見她了嗎？」唐睿一經提醒，問出這麼一句。
雲近看向雲青，雲青上前繼續回答在御書房沒有說完的話，「回皇上，皇貴妃沒回來，只有皇子公主回來了。」
轟隆隆……這道驚雷冷不防響起，似要將他劈成兩半。
皇祖母……空白的思緒中跳出三個字，唐睿風一般跑進宮門。
太皇太後受著兩旁恭敬的拂禮聲，抬一抬手，照了一眼前頭的太後，順帶斂了她旁邊的李良兒和兩側的聶蓁菱花，平和道了句︰「太後身子不好，就別頂著這樣大的日頭了，都散了吧。」
太後得體的說了句，「謝母後體恤。」轉眼瞥見經過自己身邊的一名嬰孩，心下篤定，這個就是皇子，因為和小時候的唐睿仿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嘴兒抿著，白女敕的小臉兒雖然帶著嬰兒肥，卻已經長開，眼睫毛濃密黑長，緊貼在一起，眉形似劍，還未成熟。
「小皇子出生多久了？」太後驀然覺得親切無比，不覺問出聲。
「回太後娘娘，皇貴妃是足月生的皇子公主，到現在正好六個月。」懷抱皇子的侍女恭敬回答。
另一側的李良兒等人正對著眼前的小公主，精致粉撲撲的小臉兒，卷長的睫毛下，挺秀的小鼻子輕輕抖動，綿綿的呼吸，下方嘟起的小嘴兒叫人情不自禁想親一親。
听到侍女的回答，不止太後，所有人都難掩驚疑，那個女人一早就有身孕了嗎？
李良兒念頭一閃，原來她的孩子不是皇長子，牧景的孩子才是。
此刻，明黃龍袍的人再次出現在人群中間，不顧一切抓住太皇太後的手，急切相問，「皇祖母，小景在哪兒？她沒有一起回來嗎？」
太皇太後沒有抽出自己的手，別開眼看向距離最近的太後說到，「她回不來了。」
「……母妃……」
唐睿再次受著五雷轟頂，眼前景物越來越模糊的時候，耳畔灌入一道蠕蠕清晰的女乃音，他木然看向被侍女抱著的其中一個嬰孩，粉女敕的小嘴兒嘟著，卷長的眼睫毛隨著水汪汪純淨的大眼楮撲閃，小胳膊從錦被下伸出來，看向面前的銀發老人。
太皇太後抽出被唐睿握著的手，自然而然抱起一旁精致的小人兒，和藹的輕哄，「沫兒乖，要叫皇姥姥。」
「咯咯……」被叫作沫兒的小女嬰鈴鐺般清脆的笑出聲。
「……母妃……」眾人呆若木雞的空檔，另一個小男嬰似乎也被吵醒了，同樣叫出一聲，也是一臉期待的眨著黑亮有神的眸子瞧著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轉眼另一邊，溫聲吩咐侍女，「把君兒交給皇上抱著吧。」
侍女依言將懷中望著太皇太後的小人兒小心遞給面前的皇上，唐睿沒有接過君兒，只看了一眼，身體不受控的往後倒去，在一聲「砰」的巨響中落地，仰躺著「噗」的噴出一口鮮紅熱血，睜著沒有焦距的眼楮，望著天上飛過的幾只無名鳥雀。
「……睿哥哥，我一定叫我們的孩子長的很像很像你……」
「……睿哥哥，我會帶你和孩子一起游歷山川大海，看世間最高的風景，收集日出日落……」
「……唐睿，你說你恨我，恨我拆散了你們，好，我把她還給你……」
「……唐睿，你最終還是扔下我了，留我在通緣洞獨自面對生死，你的首選無論何時都不會是我……」
「……蘇纓得意的笑著，因為她殺的是他唐若言的孩子……」
「從前有一個混蛋，在無盡的黑暗中許給別人生生世世，卻奪走了一個剛及笄的女子清白。混蛋，你明白了嗎？」……
冥武帝一病不起，病源是為他誕下一對兒女的皇貴妃，她香消玉殞了。
時間早已經淡去了她出現在皇宮中短暫的日子里所引起的各種傳聞，如今只剩這令人哀婉不知滋味兒的一種。
那個女子默默的為當今聖上添了一對聰慧伶俐乖巧的兒女，也無聲無息消失在世人眼中。
朝臣從擔憂皇嗣轉而擔憂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