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陳立波把手里的煙再次叼到嘴上，這次打火機不再是「叮叮」的響，而是直接打著了火，把煙點了起來。
「現在這個狀況，你沖去跟她父母說，她父母得多擔心？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目前具體的原因和解決方法還沒有出來，我們幾個……確切的說是你們兩個著急就夠了，何必再讓老人家們跟著一起瞎折騰？」陳立波叼著煙，居高臨下的指著坐在邊上的蘇瞳和楚渝。
「至于小滿離職的事情，我是不建議現在就讓她離職。當然……我們……我的意見是……至少讓她把手頭那個金婚的事兒完結了再說，你們不是本來也是這樣計劃的麼？讓她有始有終，對她比較好一些，至少在工作上，未來不留什麼遺憾。」
說完這些話，陳立波在心里默默的補了一句︰「雖說她可能會忘記這事兒，但是萬一沒有忘記呢？」
這個想法不是他一個人的，而是剛才和龍海鷗聊出來的。確切的說，是龍海鷗的想法。
先前在醫院門口，龍海鷗陪他抽煙的時候，就听她說了。
今天這樣的事情，在未來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每次出門的時候，身邊有個人跟在一起就行了，但如果……現在手頭的事情沒有做完就要離職的話，以龍海鷗對夏小滿的了解，她會遺憾一輩子的。
蘇瞳這會兒冷靜下來，的確，陳立波說的沒錯，剛才是他沖動了，如果現在就去跟夏小滿的父母說了，他們一定很擔心。
擔驚受怕這種事情，讓他來承擔就好了。
再說讓她辭職的事兒，自己可以在她辭職之前這段時間，每天接送她……上班中萬一要出去就讓小恬跟著她……這樣想來，好像這也不是不能克服過去。
「我……」雖然在心里是承認了陳立波的話，但是，蘇瞳的嘴遠沒有自己的內心這麼誠實。
「我也是想為了她好……」蘇瞳收起手臂，坐直了身子，看著陳立波。
「你覺得你是為了她好，但是你現在這樣做是真的為了她好麼？還是只是為了讓你自己少操一些心？你有問過她的想法和她的意見麼？」
說話的是半天沒有出聲的楚渝。
先拋開私人關系不說，夏小滿是他的病人。
作為醫生，他看了太多家屬打著「我是為他好」的旗號，自顧的做下很多決定，甚至完全不管病人的意願如何。
一句輕飄飄的「為他好」便成為在病人身上沉甸甸的枷鎖。
在去找小滿之前，他就遇到了一家這樣的家屬。他想為病人說點什麼，卻被家屬一句「他是你家人還是我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這是為他好!」給懟了回去。
本來之前已經不為這個事兒心煩了，可沒曾想，蘇瞳一句「為她好「讓他炸了毛。
陳立波叼著煙，驚訝的看著楚渝。好家伙，楚渝居然發火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幾次啊。
蘇瞳也有些懵……那句「為他好」畢竟是為了岔開陳立波的話。
楚渝說完後，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抬頭看看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蘇瞳和陳立波，急忙致歉︰「啊，是我遷怒了……」
他無奈的扒了扒頭發，抬眼看了自己辦公室的窗口，她們還在那里。
「蘇瞳，我知道你很在乎她，這個沒問題，她也很在乎你，不知道小滿跟你說過沒有……她夢到過你離開了。」
蘇瞳一愣，小滿夢到過他離開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完全不知道。
小滿的擔心和焦慮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個……
「上次住院的時候，她跟我聊過，說有一次做夢，夢到你跟著星星走了，她很是焦慮，這個夢讓她難過了很長時間，她始終覺得自己對于你而言是個拖累，你現在這樣不管不顧，是真的想做實她的這個想法麼？」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里了，他也不管當時答應過小滿不要和蘇瞳提起這件事的承諾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你說清楚！」蘇瞳猛地坐直了身子，看著楚渝。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有段時間她很焦慮？」楚渝嘆了口氣，看了看陳立波，又扭頭看向蘇瞳。
「嗯。」蘇瞳點點頭。
那段時間，夏小滿情緒波動很嚴重，甚至動手打了龍海鷗。為這事兒，夏小滿自責了很久。
從那時候起，朱醫生就很注意她的情緒，除了住院的時候，平時也會跟她保持溝通。發現任何異樣的狀況也會即使和楚渝取得聯系。
別看夏小滿整天嘻嘻哈哈，她是個心思很重的姑娘。
很多事情，她不會去跟父母說，也不會去跟蘇瞳和閨蜜們說。
她認為，這些事情跟他們說了，他們不僅幫不上忙，還要讓他們擔心，沒有必要。
有些事情，自己能扛就自己扛下來。
朱醫生在模清她的這個想法以後，給她指出了另外一個處理辦法。
這些不能告訴大家的，怕給大家添麻煩的事情，壓在心里，時間長了會抑郁，不如說出來。
身邊的人不能說，就說給醫生听。不管是朱醫生也好，還是楚渝也好，都可以說。
一來，可以滿足傾訴欲，二來，醫生們可以進行適當的心理干預。對夏小滿來說，左右都是好事兒。
或許因為更楚渝更熟悉一些，或者是因為夏小滿認為朱醫生是馮瑩的情敵，在再三和楚渝確定了跟他說的事情不告訴蘇瞳以後，夏小滿一股腦給楚渝說了很多事情。
這些事情，有一些是她記得的，有一些是她翻自己的筆記，從筆記里找出來的。
「也就是那段時間里，小滿做的夢。她怕自己給你添麻煩，怕自己會成為你的負擔，她于心不忍，不忍你為了她，放棄了那麼多東西！」楚渝看著蘇瞳，心情復雜。
風還在吹繼續吹著。
吹走了一層有一層的雲，可還有更厚的雲從更遠的地方飄過來。一疊疊，一點點，迷住了太陽，遮住了天，越來越厚的香大地壓了下來。
樹下的眾人似乎被這雲層壓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說，你是為她好，你要不要好好再想想，到底什麼才是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