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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寒玉閣中

徐帆暗下雙眸,在抬起來的時候雙眼注滿了情誼︰「無論你听到什麼,你都要記著,你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麓揚眸中的波光微微一蕩︰「什麼意思?」他蹙眉︰「你也知道什麼?」

徐帆搖頭︰「我不知道什麼,我只是覺得前面等著你的可能是萬丈深淵,而你想要知道深淵里面的東西,卻忘記了深淵本是不可靠近的。」

二人往前走。

正值四月好天氣,萬物解釋一派祥和之氣,只是這祥和之中帶著濃重的殺意,殺意之中卻又透著悲涼。

面前的平溪王府已經是破落不堪,一旁的墨狂將軍府和沐霄將軍府也同樣的遍布苔痕,劣跡斑斑。

「這是什麼地方?」麓揚望著這三座連綿在一起的府邸,望著那被扔在地上落滿灰塵的匾額。

「這里?」路品藍半眯起眼楮︰「十年前楊泰害怕這三座將門之家聯合造反,便一夜之間將此處滅門,血洗三宅,大雨連連沖洗了三日都沒有將這三門的血腥味洗去,如今到了這將門之地,依舊能夠察覺到那股子濃重的怨念和血氣。」

路品藍似是感慨,他低下聲音望著麓揚道︰「麓門主看到這個地方可覺得眼熟?」

麓揚搖頭︰「並不眼熟。」

路品藍並不著急,只是微微的點頭,帶著他們走到平溪王府前。

「曾幾何時這里也是門客長居,門庭若市的王府啊。」

「平溪王,楊銘。」

「楊銘……」麓揚走上前,望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墨狂將軍府的牌匾︰「這是……墨尋的家。」真相幾乎就在麓揚的眼前,他看著身後破落的府邸,連忙推開那扇被封住的大,幾乎是沖進院子之中。

徐帆立刻追上去。

只見麓揚站在兩顆已經枯死的梨樹旁發呆。

【他小時候很喜歡吃梨糖。我們兩家之間有兩顆梨樹,收獲的時候梨子又水又甜,一口咬下盡是舒爽。自小大人便說什麼孔融讓梨的故事,沁兒最是懂事,大的梨子全都讓給我們,他自己得來的都是最小的,我還以為他是真的對讓梨這件事有感悟,後來才知道,那些大的梨子哪里有小的梨子甜。那梨子到了他手里基本上都被切成小塊,和冰糖一起熬成湯水,再放到竹管里面凍成硬硬的糖。我們的梨子很快就吃完了,唯有他的常常能吃上好久,身上總是帶著一些清甜的梨子的味道。】

【「可他待你極好,什麼都能給你……若有一日你發現他騙了你,你千萬別怨他。他就是那麼個性子,你能理解的。」】

其實都明白了。

麓揚望著路品藍淡淡道︰「楊銘的妻子是不是就叫做宇文嫣然?」

「正是。」路品藍道︰「世人都道這楊銘之子,乃是天之驕子可比擬當年葉家鼎盛時期的血脈,麓門主到了此時此刻,你還不打算承認自己的身份嗎?」

徐帆望著麓揚失去神采的雙眸,便了解,麓揚已經全都知道了。

「你找錯了人了。」徐帆對路品藍道︰「你要找的那個楊銘之子,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只是那個人把名字給了麓揚而已,麓揚……不是他。」

他說完……那路品藍面帶著驚愕,隨即又消下去︰「既然給了,名字,那麓揚門主,如今也算是楊家血脈,若是你們願意,大可以殺了楊泰和李航新,自立江山,如何?只要……」

徐帆蹙眉︰「路品藍,你若是想要活命的話,便快些離開,瞧瞧你的背後,麓揚若是真的想要殺你,你就算是有再高的輕功都逃不掉。」

身後的炙熱,源源而來,他不解的轉身︰「那顆是天下,天下啊!萬人之上,麓門主你甘心放棄?」

「你若是再不走,我便真的殺你。」紅芒已經滿出,四處皆是血意,荒宅之中可怖感加重萬千,他動了殺心。

徐帆擋在路品藍面前︰「快走。」

藍色的身影飛出老宅,他萬般不解……不懂所謂的江湖之氣,更不懂他們這些人心中的悲涼。想要擾亂這世局,看來只能從李大公子那邊入手。

路品藍走後,二人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

「你知道。」不是質問,不是責備,只是陳訴。

「嗯。」徐帆望著那被燒到枯死的梨樹,微微的閉上眼楮︰「我知道。」

「什麼時候。」

「剛剛,在山上遇上白暢的時候,他自己告訴我的,叫我保護好你,別讓你靠近這場恩怨當中。」

麓揚痛苦到心尖都在發苦︰「楊銘之子,叫做楊麓,白暢就是楊麓。」

「是。」

「十年前在城外救我,給我名字,叫我去梅林學武的人,就是白暢。」

「是。」

「落下冰湖生死不明的人,幾個月前用命來救我的人,也是他。」

徐帆上前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面前的人︰「他……也有他的苦衷。」徐帆為難的開口︰「你……便不和他計較了。」

麓揚仰頭看著四處荒涼破舊的一切︰「怪不得。」他無措的跌坐在地上,衣袍上全是灰塵。

「怪不得……」

「怪不得呢。」

「怪不得你們都不告訴我,陵兒不說,墨尋不說,澤新和曉柔也不說。」他抬頭錯愕的盯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徐帆︰「就連你也不說,你們都知道。獨獨不告訴我。」

徐帆亦也是痛苦萬分︰「你讓我們怎麼說啊。」

「麓揚名字是他的,梅林雙子本該和你成為朋友的是他,天之驕子也該是他,寒梅傲雪也是他的,就連梅林門主,都應該是他的。」麓揚驚慌失措的像是個孩子︰「我想過他瞞著我什麼,也猜測過他和從前的我認識,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他為了救我得了寒疾,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黑莊莊主,整日陰詭算計,不見晴空,多年以來飽受痛苦,我卻逍遙度日,萬人矚目?」他無助的抓住徐帆的袖口︰「就連幾個月前在雪谷之中,他都舍命救我,我還奇怪,我和他不過是酒肉朋友,他為何會那般舍命救我……幾次三番,上蒼都明示暗示……我為什麼就是沒有看明白呢?」

徐帆握緊麓揚的手肘,發現麓揚渾身真氣四竄,處處都是滾燙,快要將兩個人灼傷。

「他刻意隱瞞又有廣陵她們幾個在一旁協助,自然……你當然看不透。」徐帆欲言又止,此情此景,任憑他透人心,也著實找不出一句話來規勸麓揚。此事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想來……必是五雷轟頂,心疼難耐。

「我要去找他。」麓揚從地上爬起來︰「我要去找他。」

「你找他?找他做什麼?」徐帆壓住麓揚的手︰「你不要沖動,他走了。你找不到的。」

「我找的到。」麓揚拉著徐帆道︰「走,我們去找李航新,他要去找楊泰,白暢一定去找陽台了,我們兩個肯定闖不進去皇宮,陵兒他們也不會帶著我們去,走,我們去找李航新。」

徐帆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能陪你去,我答應了廣陵,不能讓你過去,但我阻止不了你,我就不去了。」

「他會死。」麓揚只說了這三個字。

「去他娘的信義。」那邊徐帆煩躁的揉著腦袋,聲音極大︰「先把人救回來再說!走!陪你去。」

還是舍不得的。

想到從今以後都見到那個家伙,他心里也似無數長針猛刺,心里傷的快要吐出血來。理智和天下先放在一旁,順著心里的**做一次吧。

廣陵那邊吃了飯,便孤身飛往皇城,有些事情,應該做個了解了。

皇城之中已經是一片混亂,她從天而降,那些四處逃竄的宮女和太監,幾乎將她視作透明。

燭火落地,帷幔被焚,四處皆是匆忙逃難的腳步聲還有一些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四處喧鬧荒唐,她不著急去找楊泰,她有個地方想要去看看。

楊家取代葉家之後,並沒有大興土木重建宮殿,而是將葉家的宮殿據為己有,這里……是淇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淇和她說過,是在八歲的時候被畢方從後宮之中帶走的,他住的地方是叫……

寒玉閣。

是個放置很多書的地方。

皇城很大,沒有人給她指路,可是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地方。

因為……

那個地方竹子很多,也很偏僻。

落在園中,她望著面前的竹子還有落了灰塵的桌椅。

想來淇八歲的時候離開這里,少算下來也有十三年了,不對……去年已過,是十四年才對。

看著院子的荒涼程度,怕是這十四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住進過這里。

四壁幽冷,處處寒潭。

光是站在這里邊是無法忍受,更不去想想一個孩子是如何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居住的……

說是皇子。

地位卻不如一個太監。

院子四處都能看到一些精致的木雕,灰塵落得滿滿的,靠在院角,她走過去,拿起其中一個小的……是兔子的形狀,肩頭的藍兒很感興趣一樣,跳到地上用爪子挖那些土。

「你在干什麼?」她笑著揉著孩子的腦袋。

只見那土地被藍兒刨出一個坑來,里面隱隱的有東西露出來。

她上前幫著藍兒將土掀開,竟然是一個木盒子。

盒子很精致,是精雕細刻才有的花紋。

她打開那個盒子,里面居然都是些精致可愛的兔子木雕。

藍兒很高興的樣子,將那些兔子木雕一個個的都拿出來,一個個的擺放整齊。

她望著藍兒,玩鬧的樣子,心里生出幾分欣喜,想來,從前的淇就是這麼度過無聊之日的把。

當年她初到竹門,整個竹門也不過淇一個人居住,每個地方都放著精致的木雕……

歲月寂寞,一個人……始終都是寂寞了一點。

她留下藍兒玩鬧,自己轉身推開身後的那扇封閉了許久的門。

屋內大多都是些書籍,她隨意翻開兩本,里面都是淇寫下的批注,年紀太小,所以字跡還稍顯稚女敕,不過……就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絕好的字了。

她左右轉轉,發現屋中有很多淇自己寫下的東西,甚至還抄寫了幾百本書……

輕觸著那些泛黃的紙張,屋子里面的墨水氣味絲毫不減……

一室清冷,幽靜。

她悲涼的閉上眼楮。

四四方方的一個地方,將他禁錮了那麼多年,不過一個八歲的孩子……

無人問他冷暖,無人問他歡喜,無人知曉他的悲涼。

不過小小的一間屋子,便將淇,不,是葉寒所有的一切都禁錮其中。歡喜,悲傷,倉皇,全都封鎖其中。

心中該是何等的虛空。

「其實,習慣了就好,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也談不上什麼寂寞不寂寞。」這是淇曾經和她說的話……

「一直都是一個人,也談不上什麼寂寞還是不寂寞……」

一直都是一個人。

比起悲傷更令人痛苦的便是無聲的虛無,一切的靜默,皆是虛無。

空無到最後就連那聲嘆息,都成了無聲的。

那些年,他空空而過,靜靜而嘆。該是何等的悲涼。

過往如失控的洪水,將她徹底淹沒,仇恨涌上心頭,成為那場水難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廣陵心疼到哽咽,合上那些書籍,轉身離去。手中卻緊緊的握住那只木頭雕刻的兔子。

藍兒跳上她的肩頭,只見龍脈雙目赤紅飛旋而出,紅芒大作,殺氣肆意。

她要楊泰死!!

白暢站在皇城門外,侍衛們依舊守在門外,似是這場戰役的最後一道枷鎖,此鎖一滅便是新朝更替時節。

懷中一塊五爪龍玉,被他拿出來,侍衛見此立刻放了他入門。

昔年皇恩浩蕩,賜玉于楊銘,寓意便是叫楊銘與楊泰一陣高低,可惜楊銘心在邊城與家,不在朝堂,更不在權謀。

白暢走過各個宮殿,路過後花園,再路過宮廷宴堂,往昔一幕幕涌入腦中,心中似是千瘡百孔。

「沁兒莫要怨恨,莫要尋仇,按照自己的意念活下去,你生性疏闊,並非狹隘之人,要記得天高海闊,要忘記仇恨難消。」

「仇恨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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