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多是不解，整個人都帶著困惑︰「所以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把這玉放在我這里，是叫我暫時保管，還是……」
「不是，是永遠的給了你，你拿它去救淇吧。」他的眉眼帶著幾分決絕︰「神玉沒有死而復生的能力，但是……如果他沒死，說不準吃了這神玉，過十年八年的，他還有機會醒過來。」
「醒過來？」她唇齒都在微微的顫動。
「我不知道，只是听說而已，畢竟是神玉，你可以給他吃吃看。」白暢的眉宇微微一挑︰「不一定能活過來，但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你拿回去給他吃了。也算是我感謝你這麼多日來對我的救助。」
廣陵奇怪的看著他，就連澤新也多有不安︰「你這到底什麼意思，怎麼感覺你在交代後事一樣？」
「交代什麼後事啊。」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我如今兩袖清風什麼都沒有，我能給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個了，你對我好，我無以為報，只能把自己身邊最重要的東西給你。」
廣陵卻把那塊玉遞了回去︰「你別鬧了，這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救他，你告訴我，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麼事情？還是說你撒了什麼謊在騙我們。」
他眼中帶著幾分笑意和挑釁︰「你們竹門眾人那麼聰明，為什麼不自己想想看呢。想出來也沒什麼用，那是我要做的事情，你們不能阻止我。」
廣陵站在那處，心中縱然有千百疑問，卻也還是依舊不訴，瞧著他那堅定的眼光，忍不住嘆息道︰「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逼成一個沒有退路的人？」
「我本來就沒有任何退路。」白暢閉上眼楮︰「我也以為我會有退路，事實證明，老天讓我無數次險象環生，無數次從地府歸來，為的就是讓我去做最後的一件事。」
他握緊拳頭，想起什麼一般道︰「這紅玉給你了，作為交換，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廣陵將那紅玉遞過去︰「我沒說要拿。」
「那你扔了吧。」白暢笑︰「我沒有騙你，垂死之人吃下紅玉，真的會有活過來的機會，淇沒有死，他和你血脈相連，同生共死。你試一試吧，他或許真的能回來。」
廣陵低下頭，澤新上前拿過那紅玉，放在廣陵的膝頭︰「她收下了，你告訴我們，你要我們幫你做什麼事情。」
她抬眼去看那邊的澤新，澤新對著她微微搖頭，示意她暫時不提。
白暢見此便道︰「殺楊泰的那天，麓揚不能隨著你們一同前去。絕對不能帶著他一起去。」
「為什麼？」澤新問︰「難道麓揚也和楊家有什麼關系嗎？」
白暢搖頭︰「自然不是，他就是個沒名沒姓的野孩子而已，估計也是在亂世之中流散的人。」
「亂世之中……」
「我不讓他去，第一因為這個名字，我當年年紀還小把名字給麓揚的時候忘記了要避諱楊字。而且我們一般起假名都會將名字反過來，我怕楊家人會懷疑麓揚就是我，所以……還是叫他不要靠近楊家人為好。」
「僅此而已？」
白暢坦然的點頭，雙手微微握緊，面上的笑意看不出一絲破綻，他點頭道︰「自然。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僅此而已。」
廣陵沉默下來，澤新坐在廣陵身邊二人對視一眼，什麼都不再說。
回去的時候廣陵看著白暢︰「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你這件事情，你很早之前就問過了。」他訕笑起來︰「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今天听了這件事，我想……我可能要重新理解一下，你不告訴麓揚你的身份的原因了。」
「想的那麼多很容易變老的，廣陵你這麼美，還是不要想的太多為好。」他負手而立，推門走進屋子里面，麓揚昨晚玩得很好，睡的很香，很熟。
站在院子里面的澤新問︰「真的不帶著麓揚去？」
「我可什麼都沒答應他。」
「那這紅玉呢？你打算給淇吃下去嗎？」
廣陵將那木盒子握緊，最後搖頭︰「在我不知道白暢想要做什麼之前，這玉……依舊不能亂動。」
「你覺得他想要做什麼？」
「他身上患有寒疾，只要將這紅玉吃下去必然迎刃而解，可他握有紅玉卻一直都沒有用，這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嗯。然後。」澤新發問︰「這能說明什麼呢？」
「麓揚告訴過我，白暢這個人雖然愛說謊，卻是個很注重承諾的人，一般答應了旁人的事情，都不會失信，他之前明明答應了麓揚說要陪他去梅林一起逍遙。可是……他現在卻是一副變卦的樣子，變卦的時間就在死士出現和萬物歸元出現的時候，他肯定是知道些什麼，肯定是有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他不打算告訴我們，打算自己一個去承擔。」
她蹙眉︰「這個事情嚴重到……他要背棄與麓揚的承諾。澤新，你說能讓他背棄承諾的事情，該有多嚴重。這塊玉，還等到我知道些什麼的時候再做處理吧。」
「這說不準是一個救淇的機會。」澤新笑著︰「你就這麼放棄了，不覺得有點可惜嗎？」
「可是若是拿別人的命去換淇的命，我想淇就算是活過來了，一定會怨我的。」她將那快玉收到懷中，整個人都帶著幾分清冷，目光平靜︰「我了解他，所以不會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她也回房了，澤新一個人站在初陽當中，清晨帶著許多的霧氣，那霧氣平淡卻帶著幾分涼意，像是被微涼的水包圍著。
曉柔推開面前的那扇門。
他笑了︰「你都听到了？」
「嗯。」她走上前︰「這神玉要是真的能救淇該有多好。」
「也不能說該有多好。」澤新半是憂愁道︰「人間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能做決定的，還是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
他想回屋，曉柔卻拉住他，他回身迎著晨曦的淺光︰「嗯？」
「你想要淇活過來嗎？」她認真的問︰「如果想，我們去求求畢方吧，畢竟那是他的徒弟，而且……淇也沒有死，說不準他那樣的人物會有辦法。」
「陵兒見過畢方。」澤新伸開手將面前嬌媚的女子摟入懷中︰「她見過，所以……畢方也沒有辦法，若是有辦法，想來也不會讓陵兒一個人去收服龍脈了。」
兩個人相擁了許久，見那晨曦的光被水波散開，落了滿滿一牆壁的淋灕︰「我想回去，想要回去。」
卻回不去了。
下山的路比他們想象的要好走很多，眾人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往山下走，徐帆和段思繡留在了蕭門之上。站在樓梯上向他們道別，這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廣陵握緊手中的長劍。
「咱們是不是該認真的思考一下，要不要去九華救人？」她淡然道︰「我看酒狂和浣花應該是已經整合好江湖勢力了，不然莫笑不會這麼著急的趕過來，還只給我們五日的時間思考。」
白暢點頭︰「所以呢，你們的態度是什麼？要不要救？救就一定要快，要趕在他們大隊人馬進攻九華之前。」
「進攻九華之前……」
麓揚蹙眉︰「我們這是不是就要和浣花還有酒狂為敵了？」
澤新搖頭︰「我們要做的是趕走那批在九華為非作歹的人，救的是被他們囚禁起來的僧人，與其說與他們為敵，不如說……咱們可以找他們合作。」
「什麼意思？」
白暢瞬間了然，而後笑道︰「他的意思是，咱們兵分兩路，我們兩個去找浣花和酒狂，提醒他們要殺人可以，但是不可以破壞九華，那畢竟是百年基業，他們三個去九華內部找到被關的人，救出來之後，讓那些長老來住持大局，或者說不用他們住持大局，只要把這營救的功勞安排在酒狂身上，他們這次進攻即名正言順又功德無量。」
「這樣啊。」麓揚點頭︰「听起來倒是很有道理，不過…酒狂他們不願意怎麼辦？」
「這有什麼好不願意的。」廣陵玩著自己手里的劍穗︰「酒狂和浣花的仇人無非就是九華那些作惡的和尚，咱們把真正的長老們救出來了，那些狐假虎威的人肯定會往山下逃去，到時候，他們直接抓那些跑掉的人，既沒有濫殺無辜，也能報仇雪恨。再說了……莫笑明顯就是要和我們一同前去，你身邊有白暢有莫笑這兩張嘴，你還怕酒狂他听不懂道理的嗎？」
「他們兩個？」麓揚轉頭看了一眼白暢，又回想起莫笑︰「這兩個人明顯都是騙子好嗎？」
「這怎麼能叫騙呢。」白暢將自己的扇子取出來，習慣性的玩轉起來︰「這叫做適當的引導，我什麼時候直接告訴過你結論，都是給你問題讓你自己去想，你居然還說我騙子，真是世風日下，很難伺候。」
「怎麼到你那里就成了你有理了。」麓揚雙目圓睜，最後看著他脖子上一點擦傷，奇怪的問︰「你脖子上這個是什麼東西？」
白暢自己模了模︰「哦，方才出山門的時候不小心被劃到的。」
「你自己看吧，要你什麼都佔在道理，現在遭報應了吧。」
「是，我遭報應了，你離我遠一點萬一我的報應到了你的身上你就完蛋了。」他冷笑，轉頭去看廣陵︰「我拒絕和他一起行動，我和你一起去救人。」
「別啊。」麓揚立刻攔住︰「我說錯話了，你別啊，我自己一個對付莫笑，那我給他買了還要幫著他數錢呢。」
曉柔不似澤新那般傻笑，反而走到廣陵身邊，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你真的要去救他們？」
她本來正看著麓揚和白暢歡笑，轉頭听到曉柔這麼問，也不著急，就這麼笑著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嘛。曉柔咱們沒得選，想要保住天下平衡，又要報這血海深仇，唯有背負大義，莫談小恨。」
「小恨？」嬌媚的女子眼眶微紅︰「這天下為大，個人為小，可這愛恨如何談的大小？」
她沒有回答，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道︰「那咱們就說好了，一起去救人。」
「嗯。」
「眼看著快要過年了。」她望著樹梢上滴落的水珠，輕的像是一粒塵埃︰「咱們是不是該回去自己的地方了。處理好九華的事情，咱們也要回去梅林一趟吧，好歹要過好這個年。子夏和延秋都是第一次在竹門過年，咱們也該早些處理好事情，早些去找他們，你們說呢？」
澤新也淺笑開來︰「也是。也該回去了。麓揚你們呢？你要回去梅林過節嗎？」
「九華的事情不可能這麼快就處理好吧。」
「說不準呢。救人而已，最多不過一日。」廣陵笑道︰「主要還是看酒狂他們是怎麼想的。咱麼現在說這些都沒用，還是快些下山悠閑的過他幾日，等著莫笑過來尋我們吧。」
幾人邁著步子，踏著冰雪走上歸去的道路。
「你還沒回答我們呢，你們過年打算回去梅林嗎？」
白暢不說話，麓揚拍著他的肩頭道︰「當然啊，若是時間上可能的話，我肯定要帶著他回去梅林過年，出來許久了，門主他們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洛非笑那個家伙每天除了喝酒還能做些什麼，你給他說徐帆要繼承蕭門門主的事情，他都能說出你們自己看著辦這種話……如今天井和平花仙子都在你們梅林，他們幾個老友相見，想來每日都是酩酊大醉，一醉方休才是。」
眾人听了這話，紛紛笑出聲，確有畫面感。
廣陵打著哈切……
白暢卻說︰「我還以為你們打算在杭州過年呢。畢竟大伙都在這里。」
「都在這里是一回事。咱們都有要回去的地方啊。」麓揚道︰「總歸還是要回家一趟的，畢竟過年嘛，我們梅林的弟子許多都會回來過年的，都是些在江湖上漂泊的高手。游子之心嘛，總是歸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