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這般直言不諱，弄得淇也心生笑意，免不得寵溺的拍拍那丫頭的腦袋。
往生大師，站起身子，走到二人面前︰「」「我見兩位小施主器宇不凡，皆是人中龍鳳，不知這麼晚前來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沒有。」淇道︰「只是我們在這寺中看到了許多不應該看到的東西，覺得此處和我們想象中的佛寺不太一樣，所以……過來找大師辭行。」
「這麼著急？」
「他性子急，說是明日一早就要走，所以這麼晚過來叨擾，還望大師恕罪。」
往生多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兩位小施主在這九華走了一圈可有什麼感想？」
「感想？」淇搖頭︰「大師都未曾有過什麼感想，我們哪里就有了感想了，與其想的那麼多，不如想想明日下山去吃些什麼為好。」
「我佛大量，施主這般說也可稱得上逍遙度日，也可以稱得上無情自私。」
「既然我佛大量，那便讓在下按照在下想要生活的方式去生活吧。」
「施主命中有大劫，此大劫或許會要了你的性命，或許會成全你的功力，又或者你要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未來的某件事。不知道你可願听老衲一說。」
「大師……」淇搖搖頭︰「在下不願。」
「哦？」那往生眼中多了幾分笑意︰「不知道施主為何不願？」
「將來的事情，若是已經注定了，那邊隨著他去吧，我而今只願意把握當下。」他回身看了一眼身邊的廣陵︰「我已經找到了，自己魂歸的地方，那個地方很好，也很溫暖。而且……」他有些苦澀的笑起來︰「小輩生來就患有心疾，這命數還是個未知數呢，能有多少年歲心中大致也是有個數的，結局若定了，我便不再糾結，不讓接下來的日子過的擔心受怕，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也總有一天會來，您說我看的開也好，說我看的不開也好，人的一生，富貴榮華，窮困潦倒哪一樣不是悲涼收場？何必那麼清楚，又何必那麼平靜，您說可對？」
往生看他的目光稍稍變了幾分，最後笑了︰「這麼說來，倒是在下打擾了施主的寧靜。」
「非也，只是人各有志，而且在下自小孤苦，如今能有家人陪伴在側亦也是人生無憾了。」
他走到廣陵身邊，拉著她的指尖︰「咱們該回去了。」
那往生多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最後道︰「小施主，先留步。」
「嗯？」廣陵看過來︰「大師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自然是有一事要請二位答應我。」
稍稍猶豫了兩秒，淇看過來︰「還請大師直言。」
「人生富貴，不過過眼雲煙，眾人平等，貪圖也都是心魔作怪。」他嘆了一聲道︰「二位將來想必都是統領武林的絕頂高手。在下只求二位，若有一日九華得罪了二位，請二位莫要血殺我九華，冤冤相報何時了。」
淇和廣陵對視了一眼，最後那少女盈盈笑道︰「若是他們真的做了什麼極其惡毒的事情呢？我們也不能殺他嗎？大師，我們和你不一樣，你是遠渡紅塵，一身輕巧之人，可我們是紅塵之中的人，而且還是江湖中人，這江湖中人不是快意恩仇，說打就打，說殺就殺嗎？你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了吧。」她走到淇身邊，淇點點她的額角︰「就你會說話。」
她吐了吐舌頭︰「我就是覺得大師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什麼叫做冤冤相報何時了，人在受了傷之後若是心中沒有了恨，豈不是成了虛無，他們是出家之人自然要做到四大皆空，我們是俗人，被七情六欲所控制也是應該的吧。」
他搖頭，對著大師微微鞠躬︰「還望大師見諒，她有些口無遮攔。」
「那少俠是如何想的？」往生的眉眼始終都帶著笑意，他絲毫沒有對著廣陵的冒犯有怒意，倒是頗有幾分欣賞的意思。
「我？」淇握緊身邊人的手︰「我是她師父，她怎麼想，我就怎麼想。」
「哈哈哈。」往生免不得苦笑出聲︰「你們二人過于肆意，叫人羨慕，老衲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所以……稍稍改一改。」他說︰「九華畢竟是佛門之地，雖然這教眾有些已經入了紅塵，卻還是有一些想要認真修行的，血腥之氣莫要染上大殿，莫驚擾了佛祖，二位…他們將來若是真的做了什麼惡事，便在九華解決江湖恩怨，莫要惹得整個九華都是腥風血雨。不知道，這樣可行？」
「這……」淇眉眼稍有不解︰「您為何一定要我們答應這件事？難道將來我們會和九華有什麼糾葛嗎？這……不至于吧。」
往生看著他，最後道︰「少俠生的清俊飄逸，容貌傲于天下，但是……老衲曾經在葉家盛世的時候見過不少俊逸瀟灑的葉家子孫，少俠的容貌與他們有八分相似，說那天下第一美人葉淺妤施主也是和少俠有六七分相似的。」
淇微微一愣︰「大師，看出來了？那不知道……大師可知道我是誰？」
「如今楊家剛剛稱帝，施主應該知道他們斷斷不會留下葉家血脈，況且此番九華也卷入黨政之中，雖然非我本意，卻也是為了守護住百年基業的不得已為之，誰曾料想到變成如今的地步……」往生多看了淇幾眼，而後道︰「葉家的長子嫡孫就更加不能出現在人間，況且還是少俠這般心有大義之人。」
淇看著廣陵最後無奈笑道︰「大師何時看出來的？」
「從見到施主便能看出來，您的眉眼和氣質，非一般人。」往生大師的眼光落在廣陵身上︰「與你們同來的那位男施主也是葉家子孫。這位姑娘……」他暗暗搖頭︰「姑娘可願告訴我您是何方人士？」
廣陵一愣︰「我是誰恐怕不是很重要吧，就算知道了，那也不過是歷史長河里面一個小小的浪花，知道那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往生點頭，不再追問，隨即看著淇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將來若是施主的身份曝光，與我九華結下了恩怨，還望施主們，多多包涵。」
那二人對視一眼，淇負手而立︰「既然大師說道這個地步，那我們也沒有答應的地步，今後若是我們與九華生了罅隙，也絕不會屠殺滿門，血濺九華。」
「多謝二位施主。」往生雙手合十，向著兩個人鞠了一躬︰「更深露重二位請回吧、」
離開那屋子，淇帶著人往園子里面飛去︰「你可想要回去睡了？」
「自然不想，和你鬧了這麼一會兒，而且還听了大師那麼多的話，我心里也難受的很。」
二人停在屋頂上，身後是皎潔的月光，落了二人一身，淇看著她，半晌才說話︰「若是將來我真的有什麼事情，你可千萬別難過。」
「你是傻了嗎？我怎麼可能不難過。」她拉著他的手︰「若是將來真的有事情，我和你同生共死，你若是有事情，我也就不活了。」
少年一听到這個立刻就不願意了︰「那可不行，你必須要活下來，你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為了我去死呢？」
「這未來的事情誰會知道？說不準先死的人是我呢。」她嘟著嘴巴，整個人都嬌嗔起來︰「我可告訴你啊，你這輩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把我丟下。」
「反正我不管。」那少年也是個倔脾氣︰「若是我死了，你也跟著我來，我去了奈何橋也不會理你的，下輩子你就別想見我了。」
廣陵看著他，眼眶一紅︰「你這個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喜歡你隨著你一起去，怎麼了，我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我為什麼不能隨著你。我就你這麼一個喜歡的人。」她將頭上的發簪扔到淇的懷中，轉身就往別處飛去。
見她惱了，他心中又心疼的緊，連忙追去，攔著她的路︰「你別氣。」
她看了他一眼，眼眶中全是水汽，梨花帶雨的模樣。
「你別哭啊。」他去拉她的手，卻被甩開。
他又去拉這次拉的緊了一點，摟著少女的肩頭在橫梁上做了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不要你，你喜歡我，我自然很高興，但是，生死問題，不是這麼想的。」
「怎麼就不是這麼想的了？」她蠻橫的擰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可告訴你，你既然把我從山上帶到你家去，我這輩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人生一場，活著很重要的，你不能因為喜歡我就不要命了啊。」
「我就是喜歡你，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管我？」她背對著他坐下來，淇將那枚簪子給她帶上去。
「我生來就有惡疾，這是天生的東西，我改變不了，所以……陵兒……我肯定活不了你那麼長，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努力的活下去，就算武功盡失，我也努力的活下去，但是……若是有一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不能隨著我去死。」
「為什麼。」她眼中的淚更多了︰「我為什麼不能隨著你去？這世上我在意的人也不過你一個，你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這不是留下來還是隨著去的關系。」他嘆氣︰「你還這麼點大，我要怎麼和你說這個問題呢。」
他是高興的……這個人願意生生死死都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他，他不是葉寒，不是葉家的長子，不是下一任太子……不是皇帝，不是坐擁天下的人。
他是淇，有廣陵的淇。
「這件事情，等我們的年紀再大一點，我們再說，現在你年紀還太小，不知道我說的都是些什麼意思。成嗎？」
「就算是長大了，我也絕不會改變的。」她看著他︰「哪怕你還有一口氣，都會願意把自己半條命給你的。」
「這麼摳門？就給我半條命，我還以為你會全都給我呢。」
她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靠在他的肩頭，整個人都窩進去，臉頰埋在他的頸窩︰「淇……」
「嗯。」
「我很喜歡你，所以我只給你半條命，我也要活著，我要陪你。不是我摳門，是我舍不得。」
他蹭著她冰涼卻柔軟的頭發，听見她說︰「我愛你，所以，我舍不得你一個人活著。我怕你孤單。」
他把手臂收的很緊︰「我答應你，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死，好嗎？」
「你為什麼那麼確定自己會死呢？」
「我們都會死的陵兒，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他溫柔的笑起來，像是竹門雨後那片青翠又清麗的寒竹。
月光下，他的眉眼那麼柔和，帶著旁人沒有的柔情似水，漫天的星辰都比不上他眸中的那片瀲灩的水光，嘴角彎彎的一個弧度，勝過人間的千山萬水。
少女學著他的笑容，也極其的溫柔的看著他，輕聲道︰「淇，你真好看。」
他點了點那人的鼻尖︰「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其實我是什麼人一點也不重要，我只能告訴你，你家和我家不算是友好的關系，我也是某個被滅的國家的後代，按族譜來說應該也是個公主位，那個國家被滅了之後，娘親他們就帶著我住在林中，我稍稍大一些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你可明白？」
「這對父母當真不負責任。」
「要不是他們我也遇不上你，天定的。」她輕聲道。
「我們會是仇人嗎？」
「我們不是，但是我們的長輩是，不過他們都死了。既然死了，恩怨就應該停止了。」
「我們葉家也做過很多惡事。」他笑了。
廣陵點頭︰「真的很多，不過，那些惡事也不是你做的，改朝換代，江山易主都是常有的事情。一個王朝的命數盡了，就是這樣的。」
兩個人相視一笑，最後還望別處飛去。落在那富麗堂皇的院子里面，看著小沙彌在送酒進去，兩個人趁著小沙彌去上廁所，在那酒中放了一包瀉藥，隨即瀟瀟灑灑的離開了。
坐在東廂房的屋頂上，等著日出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