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暢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至少麓揚是這樣認為的。
梅林的女弟子雖然不多,卻也不少,雖然梅林的高手常年在外游歷,學徒們還是依舊在本部玩鬧的。
麓揚去找白暢的時候,他正被一群梅林女弟子包圍,眉飛色舞,長袖善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將那些女弟子逗得哈哈大笑,一個個面色紅潤,滿目期待。
一副被迷住的樣子。
白暢身上還穿著麓揚的衣服,手中燕蓮扇上下起伏著,整個人都揚著得意,活月兌月兌一只正在開屏的孔雀。
麓揚慢慢走去,無人發現他的到來。
白暢依舊語調溫柔,笑容邪魅,端的就是一副要迷倒眾生的樣子,他靠在樹旁,細听著白暢在說的事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女子被涫兒小師妹叫走練功。白暢這才收起一直搖晃的燕蓮扇,負手慢慢走過來︰「來了,不叫我?」
「看你玩的開心,不忍擾了你們的興致。」
白暢哈哈大笑,整個人都通著幾分歡騰,天邊兩只飛鳥襲來,落在白暢面前,他解下飛鳥腳上的信箋,撒了一把麥谷在地上。
「你這谷子那里來的?」
「保密啊,從你們徐老爹那借來的。」
「借?」
「他不注意的時候我悄悄的拿了一把。」
麓揚無奈搖頭,只見白暢將那信箋慢慢打開,兩只飛鳥,兩張信箋。
打開第一張,白暢面色無常,打開第二張,面色依舊如舊,可是麓揚能在白暢的眼里看懂他隱隱的擔心。
白暢這樣的人,早就已經將喜怒哀樂藏了起來。
悲歡離合,人間喜暖都在他那個黑莊之中盡數收藏。
他問出口︰「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對,你怎麼了?」
白暢遞過來第一張︰「李航新他們已經佣兵稱帝了,南邊杜拜的隊伍也壯大了不少,楊泰這邊依舊歌舞升平,還有一些其他部落勢力全都起來,北邊已經打成一團,名不聊生。」
麓揚有些荒唐的看著信箋上‘楊泰歌舞不減依舊’幾個字。
當真是滿紙荒唐。
白暢又將另一封遞了過來︰「西域那邊也不安分,九華和西域聯手的事情已經告破,往生的大師的遺體也找到了,如今天下皆知。目前還沒有什麼異動。」
麓揚與白暢對視一眼,白暢說︰「用內功捏碎這些。」
手中白紙瞬間消弭,看著手中白紙化成粉末,麓揚問︰「九華和西域聯手的事情,除了我們便就只有木靈知道了,既然木靈知道了,先知閣定然已經知道了。」
「不用不多想,這些事情就是先知閣傳播出去的。」
兩個人同路往前走,路過桂花林的時候,發現段思繡和徐帆正在里面采頡桂花,口中還念叨著什麼桂花酒,看來是老爹要釀酒了。
見那二人神仙眷侶般的生活,麓揚和白暢沒有打擾,繞過那邊桂花林往梅林深處走去。
這走著走著便走到了,竹園。
那是木靈當時在梅林時居住的地方,門前兩顆梅樹依舊是那副突兀模樣,再也沒有春日開花的奇景了。
他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
「怎麼了?」白暢問。
麓揚指著那門道︰「咱們去那里面坐一會兒。」
白暢沒有多想跟著麓揚就進去了。
推門而入的一瞬間,麓揚猛地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屋中依舊立著當初木靈無聊時做的木桌子,木椅子,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人從屋中出來,可是細看還是會發現這院子里面落了許多灰。
園子里面的棗樹葉飄了一地,無人管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院子挺別致的啊。」白暢直徑入內。
「還不錯,是梅林最清淨的地方。」
白暢點頭,燕蓮扇一掃過去,落在椅子上的灰皆被掃掉,他自顧自的坐下,拿起桌子上久置的茶杯︰「我以為你們梅林都是些自顧自練功的傻瓜,什麼人這麼有閑情雅致?這輩子和桌子都做的不錯,別有韻味。」
「木靈。」
白暢一怔,握住茶杯的手都為之一顫,然後無奈笑道︰「這里就是木靈住的?當年四門之爭的時候?」
「嗯。」
「這樣啊。」白暢換了個姿勢︰「麓揚你這小子這麼長情嗎?」
「人間難得一知己。你差不多的了啊,別老是諷刺我,小心我抽你。」
「你又不是徐帆,你哪來的鞭子抽我?」
麓揚不和他爭口舌,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猶豫的開口︰「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什麼事情?」白暢見麓揚為難,心下生出幾分玩鬧的心情︰「你說出來,看看我又沒有那個心情幫你。」
麓揚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這件事挺重要的,你要是能幫我,說不準還能探得一些秘密。」
「秘密?」白暢依舊是那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你老兄可知道我們黑莊辦事都是要收錢的,雖然是黑道上的人,可這辦事也是要講規矩的。」
麓揚被他逗笑便問道︰「不知道白兄弟打算要多少銀子才肯幫我?」
「這個……金錢有價義無價,我要的銀子,估計你老兄是給不起的,而且……我們黑莊最不缺的就是錢。」
麓揚白了他一眼︰「別拿腔拿調的,說罷,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不要錢?」
「你還想要人不成?出個價,我去籌銀子,你們黑莊有規矩,我們梅林自然也有我們的規矩。」
晚風微涼,白暢望著面前的麓揚,整個人都狂躁起來︰「您老兄真的是不解風情啊。」他半靠在椅子上︰「我說了金錢有價義無價,幫你可以,但我不要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麓揚︰「也不要人。」
「那你要什麼?」麓揚只覺得面前的人無理取鬧慣了,便也不和他計較,只問︰「說啊,你到底想要什麼?」
白暢賣起關子︰「日後我會向你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我,我就幫你查。」見麓揚面色不對,他擺擺手︰「不會讓你殺人放火,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如何?」
麓揚像是看小孩一般無奈道︰「一言為定。」
白暢得意的揚起嘴角︰「你要我幫你查什麼?」
「我的小師妹涫兒。」
「小師妹?她?你為什麼要查她?而且,要查些什麼?」
麓揚有些難以啟齒的道︰「小師妹不是我師父的女兒,而且,我們的師娘也不是門主的妻子,師娘是當今皇帝的胞妹楊慈公主。她死前說涫兒的身份,門主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門主擔心其中會有什麼擾亂局勢的事情,所以想要你幫著查一查。」
白暢听完後,半晌才開口︰「我本以為你會讓我幫你查竹門的事情呢。沒想到居然是關于你小師妹的事情。」
「有些事情已經知道是無疾而終的,就要亂做夢為好。」
「有些時候,人活著並不足畏懼,可死後在某些人的心里便一生忘不掉了。」白暢這樣說︰「更何況,那個人若是活著,天下無人可比。」
「我已經放棄。」麓揚這樣說。
白暢訕笑起來︰「那你為何不肯看水瑤給你的那封信,不想知道那封信里面說的是什麼嗎?」
提起水瑤這個名字麓揚原本松懈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你好好的提她做什麼?還有……你怎麼知道那盒子里面有封信?」
白暢面色不改,大言不慚道︰「昨晚我半夜睡不著,爬起來想找些水喝,正好在你桌子上面看到了那個錦盒。」他叫囂著︰「我不是故意啊,我拿水的時候正好那個錦盒掉下來,我幫你放回去的時候,看到了那封信。」
「狡辯。」
「你怎麼不相信人啊。」白暢頗為委屈的看著麓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不相信我。」
麓揚搖頭︰「無妨。就算是故意的也無妨。」
「那就好。」白暢又問︰「為什麼?你不是很煩我騙你嗎?」
「你都肯把黑莊的信箋交給我看,我還不相信你嗎?」麓揚伸手給了白暢一拳︰「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數的。」
白暢點頭︰「所以,你和你師父說,我雖然不是什麼善人,卻是個好人?」
「你!」
「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個人在梅林太寂寞,所以想去找你,你師父看到我了,只是他沒有提醒你而已。」
說到這里,白暢還是老實交代了︰「我昨天收到消息,說廣陵姑娘和七七姑娘去了昆侖山,兩個人裝備齊全像是要去昆侖探險一般。」
「昆侖山?」
「听說是要去昆侖山上取藥。能讓他們這樣大動干戈的去找的藥材必然很珍貴。」
說到藥材麓揚從懷里模出一個小玉瓶。
「你身上有裝藥的瓶子嗎?」
白暢挑眉︰「當然了,我們做黑道很容易被人尋仇的,不帶著點藥材,想保命都不知道該怎麼保命。」
麓揚點頭,將玉瓶中的雪白藥丸倒在掌心︰「給你。這是木靈做出的藥,說是能在關鍵時候保命的,我這里還有三顆,給你三顆,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
「這麼寶貝我的命?」
「留著你的命吧,他日徐帆成親,我身邊還是需要你的。」
白暢揚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