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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們才是禍害

林輕盈進來的時候,已經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可是她仍然腳步穩重,邁過門欄,屈膝施禮。

她膚色白淨,鼻梁小巧,單眼皮神采奕奕,相貌比自己更肖父親。而舉止從容,進退有度,卻是母親教養出來的成果。不像自己常年跟著父親,總是學不好規矩。

林鈺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過來坐。」

林輕盈抬頭看林鈺,不懂掩飾的臉上神情一僵。然而終是乖巧,任林鈺把她拉到軟榻上坐定。

軟榻下燒著地龍,人坐上去,渾身都暖和起來。

芳桐忙撤了榻上的靠枕,挪過來一個四角磨圓的小幾。又擺上堅果零食,才掩門出去了。

林鈺看著她的背影,眼含激賞。掩門後抬頭的芳桐看到她的目光,又打了個激靈。

小姐這是怎麼了?不會燒糊涂了吧。芳桐想著,退了出去。

「姐姐的身體好些了?」輕盈開口問詢,聲音柔美。

林鈺點頭道︰「熱退了,只是總覺得餓,吃了又打嗝。」

輕盈忙站起來,急道︰「我去叫大夫過來。」

「哎哎,」林鈺把她拉回來,「我沒事。倒是你,吃飯了嗎?」

她們尋常並不這麼關心對方,見了面最多一禮,也便各做各的事去。這問話讓輕盈一怔,猶豫道︰「吃過了,跟母親吃的。母親吃的早,擔心喚你過去又染了風寒。」

這是怕自己吃醋呢。

林鈺在心底笑,這些她都不在乎了。只要母親安好,寵別的孩子一點又有什麼關系。

「那就好,我原本還想著,你要是沒有吃,就讓小廚房再做一份呢。」

輕盈恍然抬頭,臉上交錯出疑惑又感動的光芒。

算了,她還是不擅長這麼客套。

「你最近在繡什麼?」林鈺問。

許是這種語氣林輕盈才習慣,她整容回答︰「最近母親說她已經教完了,不太管我。正好有店里的繡工來請教銀線描花,我就琢磨了幾天。」

銀線描花嗎?林鈺頷首︰「琢磨透了?」

林輕盈赧然一笑︰「差不多了。」

「輕盈,」林鈺揀了一塊蜜餞放在嘴里,似乎漫不經心又神情肅穆地問︰「你願意跟我一起打理綢緞莊嗎?」

「啊?」林輕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想一想,」林鈺道,「再過幾年,家里就可以給你物色良婿嫁人。到時候安居內宅,相夫教子,你又一手的好繡工,婆家肯定喜歡。」

林輕盈滿臉紅雲,小嘴微張,似乎沒有听明白。

「或者,」林鈺接著說道︰「你也可以跟我一起把林氏綢緞莊經營起來。說實話,咱們林家一沒有男丁,二沒有富裕的親朋,十代之內無人做官,良田不過數畝,只有三家綢緞莊是安身立命之本。可是咱們林府,卻養了十幾個護衛,幾十個丫頭僕婦,五六個院子,開銷巨大。如果綢緞莊倒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沒米下鍋。」

要不然父親也不會為了盤活生意,賭上自己的婚約。

「生意最近不好嗎?」林輕盈語含忐忑。

「很不好,技藝中等,生意一般,發出去的薪酬卻多。現在可能,還得罪了魏家。」

魏家來提親被拒的事,林輕盈是知道的。

靜默一刻。林輕盈臉上的紅暈終于褪去,卻神情緊張,「可是,我什麼都不會。」

林鈺一笑︰「母親都說教完了,你還敢說自己什麼都不會。」

林輕盈總算抿了抿嘴,也跟著笑了︰「我還以為姐姐要我……」

「拋頭露面跟男人打交道嗎?這個我去。」林鈺臉上幾分篤定,是許下了承諾。

林輕盈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可以刺繡,可以管印染。這些我都學過。」

「嗯,」林鈺一雙眸子閃過促狹的光,「你可以不急著答復,可以去跟母親商量一下,或者蘇姨娘。都可以的。」

林輕盈低下頭。

她的確沒有做過什麼事關終身的決定。她才十歲而已。

不過她也明白,若自己安居內宅,日子會更輕松自在。畢竟出生至今,她學的規矩教養,都是為了以後做一個好妻子、好媳婦。

不過,外面的天是怎麼樣的。

她無數次看到父親招呼姐姐離開,內心充滿了艷羨。卻只能低頭掩飾心情,默默穿針引線。

「不用。」

林輕盈抬起頭,看定林鈺探尋的目光,說道︰「我去,我听姐姐的。」

…………

…………

雅間里的桌椅板凳都收拾妥當,魏書堯重新坐回榻上。常彪子這才敢捂著自己被打腫的臉,低聲抱怨道︰「特麼現在吃雞都能招打。」

魏書堯沒有听到他的抱怨,倒是胡來听到了,揮了揮手把他趕了出去。

兄弟們當然可以隨便吃雞,要是這點都不能保證,還跟我們胡家兄弟混什麼?

不過如今你得出去吃,別在這里觸霉頭就是了。

「怎麼,你這是被騙了啊。」胡來給魏書堯倒上酒,輕聲安撫。

魏書堯臉色扭曲,冷然道︰「這倒是第一次有人敢騙小爺。」

可是那個女孩子,她的神情,分明是篤定自己跟黑狼寨串通。而且,她還知道常彪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

「原本這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胡來也給自己倒上酒,自得道︰「既讓林氏綢緞莊陷入絕路,逼死林亭暮。又得到林家小姐,你那二少爺便活不過新婚第二日。林氏的生意從此姓魏,咱們就好辦事。生意和家宅,解決兩件麻煩事。」

是啊,這本來是個好計策。前面的全部得手了,只不過到林家小姐這里,出了紕漏。

「她怎麼會知道常彪子?」魏書堯忽然問。

「我哪里知道?反正彪子乖得很,就算進城,也不過是那幾個暗窯子。不會在林亭暮眼皮底下晃悠的。」胡來為自己兄弟申辯,聲音依舊嘶啞,不過說出來的話倒是讓人覺得有條理。

「這就麻煩了。」魏書堯皺了皺眉,陰郁地嘆了口氣︰「看來這林家大小姐,成了禍害了。」

胡來笑了,他不笑的時候還好,一笑,像是戴上了一層人皮面具。

「什麼禍害能比得了我們?」他笑道︰「魏少爺覺得是禍害,不留她就是了。只不過你弟弟那里,得再做籌謀了。」

魏書堯點點頭,又搖頭道︰「明目張膽殺人總是不好。我們有大事要做,不能露了馬腳。」

說起來,他那麼容易就被騙了,還是為了掩飾另外一樁事。

只要那樁事不被林鈺知道,一切就好說。

「少爺說的是,」胡來點頭,「書生們不都說,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嗎?咱這次就忍忍氣,查查到底哪里出了紕漏。」

「你去查吧,」魏書堯揮揮手,「剩下的交給我。無論如何,林氏綢緞莊必須賤賣給我們魏氏,這個買賣事關重大。實在不行,我也開一家,把他們吃了就是了。」

「是是,大事要緊。」胡來神色肅然,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像是怕誰听到了。確認四下無人,又低頭說了一句︰「一切听上面的,我們小心行事。」

談到這里,他起身告別。

魏書堯低著頭似乎仍然在想些什麼,胡來也不拘禮,推門出去了。

直到夜色漸深,窗外響起即將宵禁的敲擊聲,他才站了起來。

不多時,幾個身影沒入夜色,瞬時不見了。

像撲進地獄的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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