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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毓法師將法雲從空中浮到地上, 微雲落了地,見他收起了凝結的法雲。他們此時正好是在金山寺的對岸,去往城中的渡口處。

雖是解了毒, 但是微雲畢竟傷了一回根本。她如今還未恢復過來,所以精神有些不濟, 腳步還有踉蹌。

明毓法師雇了一艘船,要送微雲回城。

「不必麻煩法師,我自己可以回去。」 微雲心感歉疚,面容帶了些羞窘。

明毓法師合掌, 目光澄明︰「阿彌陀佛,施主傷重未愈,這是貧僧該做的。」

微雲臉上浮起淡淡紅暈,垂了垂眼眸,淡淡道︰「勞煩法師了。」

二人上了船,微雲入了船內,半倚著船壁, 正好可以看到湖光景色。

明毓法師坐到船頭, 麥色肌膚落下斑駁的光影, 從她的眸光望去,可以看見他深邃冷峻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他整個人都落入了光影中, 俊朗修長的身體上浮著淡淡的光暈, 像暈染了一層佛光般, 清冷禁 欲yu 。

劃船的艄公常在這一帶, 他早就認出了法師,口中一直問個不停,都是些極為瑣碎之事,譬如明日天氣如何,可會有雨之類。明毓耐心溫和地解答,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浮出淡淡的佛意。

艄公自己都問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憨厚一笑︰「我問了法師許久,實在過意不去,我無以為報,不如為法師唱上一曲,當作是謝禮。」

明毓法師清冷淡然︰「甚好。」

艄公的船槳劃開盈盈波光,剪碎了瀲灩的流水。他的聲音不算好听,卻極為質樸動人。蘇杭一代吳儂軟語,縱然是艄公這般的老頭唱,也能听出其中柔腸。

一曲歌罷,艄公不好意思︰「都是些我們船家所唱的鄉俗俚曲,上不得台面。若是我家女兒來唱,那才叫動听。」

明毓合掌︰「無妨,各有千秋。‘若使人作樂,擊鼓吹角具,簫笛琴箜篌,琵琶鐃銅鈸,如眾妙音,盡持以供養,皆以成佛道。’  只要有誠摯向善之心,這些微妙莊嚴的音樂,都能供養我佛。」

「原來如此,樂聲也可供佛。」 艄公听得一臉誠懇︰「那我日日朝著金山寺唱樂,也是在向佛禱告了?」

「正是如此。」 明毓道。

艄公聆听教誨,胸腔的心髒噗噗跳動,恨不得慫恿人人都唱上一曲,讓佛祖能听到他的衷心禱告,他臉上神采奕奕,問微雲︰「姑娘可會唱曲?」

微雲心中淡淡糾結︰她會的歌曲並不多,最熟練的莫過 ‘最炫民族風’、 ‘小隻果’等熱門金曲。這還是托廣場大媽的福,每日在她家樓下循環,久而久之,她都能哼唱一番。若是她在金山寺腳下,唱廣場舞的歌,會不會毀了寺廟寧靜?

而且這類歌曲極具魔力,听過就難以從腦海中抹去,一想到若是日後金山寺腳下的船家們朝著佛像唱廣場舞曲或我的滑板鞋之類神曲,她心中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艄公目光灼灼,一面劃槳,一面熱情地期盼微雲也能供奉一曲。

終于,她腦海中想起了一曲小時候听過幾遍,卻記憶深刻的歌曲,只能淡淡道︰「若是我唱不好,不要怪我。 」

艄公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極了不得的事,挽救了一位墮落紅塵的人,連連安慰她︰「法師已經說過了,心誠即可。」

微雲淡然一笑,婉轉吟唱︰「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  …」

她音色縹緲,染上淡淡的憂愁,青綠色的剪影落入了幽幽湖水中,渺渺無蹤。

艄公的船槳偶爾撥開層層疊疊的綠荷,驚飛水鳥。湖畔飛花漂浮空中,落入流水,吹入她鬢發間,也吹到了明毓光光的頭上。

微雲隆了隆身,伸長了手,拿下了明毓頭上的落花,輕輕在鼻尖一嗅,手心浮動著暗暗的花香。

明毓法師一怔,朝著微雲一笑︰「多謝施主。」 他也伸手,拿掉了微雲鬢發中花瓣。

小船一旁正好有一艘兩層高的畫舫穿過藕花,畫舫的窗口坐著一位頭戴珍珠步搖,長相明麗的少女。若是微雲仔細看,定能夠認出她便是當日在金山寺中與明毓法師說話的女子,錢塘縣縣令千金朱巧娘。

朱巧娘這日正在這湖上賞景,卻正巧撞上了明毓法師為微雲掃去鬢發落花一幕。她端著瓷杯的手輕輕抖了抖,咬了咬唇,神色有些怔怔。

在她身旁伺候的丫鬟輕聲「咦」了一下︰「那不是明毓法師和微雲姑娘!」

「微雲姑娘?」朱巧娘眼眸輕輕閉了閉,淡淡道︰「怎麼,你認識那女子?」

丫鬟懵懂點了一下頭︰「我前段時日患了痘,老大夫們總是診不好,身上的月銀也快沒了,我的同鄉在那時向我推薦了微雲姑娘。她人長得美,心地又善良,醫術還高明,常常替我們義診,我們這些賤籍的人都知曉她,暗地里喚她活觀音呢。」

朱巧娘唇畔帶了絲冷笑︰「看來她也只配讓賤籍的人記著罷了。」 丫鬟只覺得這話有些不對,想要爭辯,卻忽地瞧見朱巧娘神色猙獰,含著冷酷的笑意,讓她脖頸間泛起一絲涼意。

微雲一曲完,艄公的船槳撥了撥︰「這曲子好生哀傷。」

「是一位文人所作。」 微雲笑而不語,不再回答。

漸漸地,可以听到兩岸的喧鬧聲,烏篷船已經入了城中。

艄公將船停在了靠街道的石橋下,微雲下了船,回首行了個禮︰「多謝法師送我回來,前面不遠處就是我家。」

明毓輕合雙手︰「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客氣,貧僧只送到這了。」

微雲朝他點頭,艄公撐了撐石橋下的青石岩壁,將船離了岸。明毓法師白衣勝雪,站在船頭,右手腕上的無妄念珠熠熠生輝。

微雲站在石橋邊,目送他離去。

她一襲綠衣俏立垂柳粉牆前,裊娜縹緲,微風卷起她層層疊疊的紗衣,仿若是金山寺壁畫上的乾達婆,嗅香而來,飄渺無蹤。

微雲見那船愈行愈遠,才離開了石橋,回了‘好吃點心鋪’。

白素素正好蒸出了一籠水晶小籠包,報喜圍著白素素直轉,口中一直嚷著︰「我要吃,我要吃。」

微雲出手極快,擋去了報喜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了一個放到口中,皮薄酥香,肉汁溢于舌尖,鮮美可口。

報喜撅著嘴,指著微雲︰「素素姐姐,她欺負我。」

微雲捏了捏她包子般的圓臉︰「那我就欺負你個夠,將它們全都吃掉,不留給你。」

報喜瞪大了眼,差點哭出來,白素素道︰「 報喜,我在廚房給你留了幾籠,還不快去。」

報喜朝著微雲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到廚房去。

白素素見微雲神色淡然,休閑地吃著包子,坐到了她身旁,擰著眉︰「因果都了結了?」

「快了。」微雲回答。

「你臉色有些不好看,是不是受傷了?」白素素仔細打量她一番。

微雲不以為意︰「不過是些小傷,如今已經好了,你模一模我的脈。」

微雲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瑩瑩的胳膊。先前為了瞞過明毓法師,她故意讓自己脈象顯得虛弱,像人的經脈一般跳動。如今是白素素來診,微雲自然是恢復到了正常模樣。

白素素為她診了一番︰「雖有凝滯之感,卻更加經脈通達了,恐怕你是因禍得福。」

微雲按捺下自己心中對明毓的愧疚,她原想的是,若是要敲開一個人的心扉,必然是要讓他對自己有愧疚和感動之心,所以微雲在蜈蚣精來襲時,毫不猶豫地替他擋了一擊。

她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能帶她上昆侖,取來了仙草。

「只是那法師至今認為你是人,若是知曉你一直在騙他,恐怕會釀成禍事。」 白素素剪水秋瞳帶著憂色,黛眉稍微彎起,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

微雲心中嘆了口氣,將煩躁壓下︰「 法師對妖偏見太深,他若知曉我是妖,我根本無可能接近他。」

「如今之計,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我自問行事善良,救濟了許多人,無半點作惡行跡,縱然是高僧,也要講些道理吧。」 微雲端了一杯茶,在唇邊抿了抿,眉目間也有些隱憂。

「若是今生不能了斷因果,不若等他轉世,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白素素想出一個主意。

微雲敷衍她︰「也好。」

白素素不知道,明毓法師最後會得道成佛,根本再無轉世。

雖然系統沒說未完成任務會有什麼懲罰,但是微雲心中有種預感,那種代價是她無法承受的。

壞佛陀修行,罪大惡極。

為了青蛇的心願,為了完成任務,她不得不這麼做!

或許是覺察到微雲在高空的不適,他凝結的法雲漂浮得慢了些,修長的身子擋在微雲前頭,遮掩了疾風來襲,像巍峨的山,沉靜而有擔當。

不多時,他們離杭州城愈來愈近,從上自下望去,可見四面垂柳,煙雨粉荷,青磚紅牆,畫舫飛花。

明毓法師將法雲從空中浮到地上,微雲落了地,見他收起了凝結的法雲。他們此時正好是在金山寺的對岸,去往城中的渡口處。

雖是解了毒,但是微雲畢竟傷了一回根本。她如今還未恢復過來,所以精神有些不濟,腳步還有踉蹌。

明毓法師雇了一艘船,要送微雲回城。

「不必麻煩法師,我自己可以回去。」 微雲心感歉疚,面容帶了些羞窘。

明毓法師合掌,目光澄明︰「阿彌陀佛,施主傷重未愈,這是貧僧該做的。」

微雲臉上浮起淡淡紅暈,垂了垂眼眸,淡淡道︰「勞煩法師了。」

二人上了船,微雲入了船內,半倚著船壁,正好可以看到湖光景色。

明毓法師坐到船頭,麥色肌膚落下斑駁的光影,從她的眸光望去,可以看見他深邃冷峻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他整個人都落入了光影中,俊朗修長的身體上浮著淡淡的光暈,像暈染了一層佛光般,清冷禁 欲yu 。

劃船的艄公常在這一帶,他早就認出了法師,口中一直問個不停,都是些極為瑣碎之事,譬如明日天氣如何,可會有雨之類。明毓耐心溫和地解答,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浮出淡淡的佛意。

艄公自己都問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憨厚一笑︰「我問了法師許久,實在過意不去,我無以為報,不如為法師唱上一曲,當作是謝禮。」

明毓法師清冷淡然︰「甚好。」

艄公的船槳劃開盈盈波光,剪碎了瀲灩的流水。他的聲音不算好听,卻極為質樸動人。蘇杭一代吳儂軟語,縱然是艄公這般的老頭唱,也能听出其中柔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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