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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蒼穹如幕

月明星稀,蒼穹如幕。

沁涼如水的夜風拂過,帶走了莊成鼻尖的汗意,讓立在院落中的這位玄麟衛統領有些尷尬和拘謹。

自家主子將西南大營扔給秦涼後便不管不顧,在玉西城內呆了整整七日。

雖說青威軍紀律嚴明,鄒渠、崔巍二人一絲不苟、中正耿直,可畢竟這西南大營在昌豫王手上握了二十年,一朝易主,無論輜重設防、整頓改制還是人心安撫,都需這位殿下親自出馬周旋磨合。

他倒好,竟然**一拍就躲到金家大宅里來了,讓軍營里的那些人急的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今更是下令誰也不見,就這麼呆在屋頂上喝悶酒,真讓一幫跟著他的大老爺們兒操碎了心,恨不得能多生幾個腦袋,好好琢磨琢磨主子的心思。

「殿下,鄒大人說步兵營的靴破損嚴重,想從今年的軍餉中撥出一部分,趕在雨季前給每人的靴底加一片皮革,問您有沒有什麼意見?」

幽南多山多林,常年悶熱潮濕,一旦打起仗來,騎兵根本寸步難行,所以青威軍的軍制中,三分之二都是步兵。

一片皮革是值不得多少錢,可若要在所有的靴上都加這樣一塊皮革,算下來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這種事秦涼自然不敢拍板決定,只能讓莊成捎了話,來征詢靖陽王殿下的意見。

可此時的秦君璃正抱著個酒壇子,一動不動的躺在房頂上看星星,別說給個意見了,連莊成站了半天,他都沒給個眼神反應什麼的。

一時院落寂靜、四下無聲,除了微晃的樹葉草木,便只有掛在屋檐邊上的那個酒壇子,被夜風吹動要掉不掉,發出「咕嚕咕嚕」的空響……

莊成盯著那酒壇子,心中捏了一把汗。

想著若是這玩意兒掉下來,自己到底是跑過去接住的好,還是干脆規規矩矩的站著、讓它來個碎碎平安的好。

屋頂上的青威軍統帥許久沒有回話,似乎早就喝醉睡沉了過去。

可莊成跟著這位殿下許多年,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自家主子自從九年前離京守陵,步步為營,掃除一切障礙走到現在,早就練就了千杯不醉的酒量和超乎常人想象的警覺。

莫說自己在下面絮絮叨叨了這麼久,就算十個前洲在旁邊守著,他也絕對不會喝醉到睡死過去。

不出聲的原因只能有一個便是心情真的差到了極點,不想開口,亦不想搭理任何人!

莊成攏著夜行衣在院子里原地轉了兩圈,復又搓了搓手,狠狠的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啊!

只是離開西南大營時秦涼小將軍千叮嚀萬囑咐,這幾件事耽擱不得,一定要盡快盡快盡快得到殿下的答復。

可現在莫說答復了,詭異尷尬的氛圍讓莊成恨不得找個地縫將自己塞進去,來躲避這驚悚駭人的極低氣壓。

雖然自家主子沒有反應,莊成還是咬了咬牙,將秦涼的問題一股腦的拋了出來。

「還有在山建立前哨的事,崔將軍覺得有待進一步商榷。如果前哨設置的太少,起不到示警戒備的作用,如果太多又是浪費兵力資源。」

頓了頓,莊成的手指在劍柄上模了模,心一橫,繼續往下說:

「還有玉西提督少卿的事,秦小將軍問殿下,攝政王劃撥的那七千人要不要給,從哪個營給、什麼時候給?」

莊成剛說完這句話,眼皮子一顫,便見屋檐邊上的那個酒壇子如願以償的晃了下來,在半空中加了速度,直直的朝下墜。

腳尖一動,剛想沖過去接住,卻感覺有道強勁的劍氣從背後突襲而至。

劍氣聚而不散,速度極快。

不是沖著莊成,而是越過他,輕輕從酒壇子的下方削過,趕在這玩意兒落地前直接將它掀飛到一邊的草叢地里。

前洲!

看著殿下的暗衛從院中一閃而過,飄忽飛上了屋頂,莊成心中緩緩吐出口濁氣雖然是個不怎麼說話的悶木頭,聊勝于無,總好過自己一人頂著低氣壓吧……

直到前洲落了地,閉目養神的男人終于有了些反應,緩緩睜開眼。

一雙如海似夜的眼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恍若一夜之間容納了世間萬物,又經過時間的沉澱,由內而外散發出沉寂厚重的味道。

不待他開口,前洲便拱手垂眼,壓低了聲音道︰「安排好了,已經讓十七、十九去查了,一有消息就會送到玉西來。」

十七?十九?墨衛?!!

秦君璃听見前洲說的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卻讓院中的莊成心里一梗︰

年前因為白家遺孤白燕行,燕雀樓、墨衛這些被燕先生掌握的資源早就被一點不剩的清理了出去,怎的現在還有墨衛留下暗中替主子行事?!

「很好。」男人站起身,將手中的酒壇子往前洲身上一扔,面無表情的翻飛而下,穩穩的落在了院中。

抬眼一瞥,眼中的冷厲讓莊成渾身一震,連忙垂下眼,在心中默念︰不知道不知道,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但那樣心思詭譎的男人,既然敢當著莊成的面提起墨衛,自然有十足的信心,相信這位跟了自己近十年的手下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確實也是這樣,跟著秦君璃一路走來,這些人,前洲、莊成、雷鳴,包括遠在闕谷的嚴杜、廖康,哪一個不是親如兄弟、堪比血緣?

無論這位殿下要什麼、想做什麼,是至上皇位、是叱 兵權,亦或是撥雲弄雨、重振朝綱,哪怕讓他們沖鋒陷陣、血染黃沙,恐怕這些人都不會眨下眼皺下眉,又何況一件無意中听見的小事?

就在莊成盯著腳尖愣愣出神時,站在院中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你回去告訴秦涼,靴的事讓鄒渠去做,但必須在半月之期內完成。這半月交由文大人督查,督查的結果直接抄報兵部,上呈攝政王。

山前哨至少按照上次說的一半設立,三日內必須開始巡防偵查,十日後根據情況再做增減。

至于調撥的七千兵力,讓秦涼自己看著辦,本王沒空管鐘北亭和牛軻廉的閑事。」

說完也不停頓,直接抬手一揮,莊成便借著渾厚的氣勁直直向後飄退了兩丈,甚至只要再退一步,就能直接出了疏桐院的大門!

得了答復,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莊成見自家殿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連忙轉身一溜煙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在哪里落腳?」

見莊成消失不見,秦君璃忽的沉了氣息,渾身上下散發出陰戾駭人的冷意,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後問道。

前洲從角落里繞出,站在一丈遠處︰「城西樓外樓。從金家出去的時候被江湖人發現,逮著殺了半個時辰,估模著這會應該剛歇下。」

「歇下?呵。」薄唇如刀,瞬間勾了鋒芒般的冷笑︰

「大名鼎鼎的江湖劍客蕭白只玩了半個時辰,怎能凸顯他飛蕭劍的實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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