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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雪夜窺情

羿王已經對王家下手了,殿下又多了王高疏這個勁敵,難道就不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嗎?!——

飛雪漸弱,而院外樹上的落雪已然積了半尺厚,壓得那顆光禿禿的柿子樹不堪重負,「 嚓」一聲折了斷。

枯枝連著落雪墜落而下,驚散了夜的深沉與濃郁。

前洲先前隔的遠,沒听見兩人說了什麼,只知道那位宗主走後,自家殿下便這樣盯著窗外的飛雪,看了整整半個時辰。

無甚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前洲。」忽然窗前的人出了聲,攜著霧影劍的暗衛連忙飄飛而至,恭敬的立在窗外。

「前洲你什麼時候喜歡多管閑事了?!」

一句輕輕淡淡,卻飽含冷意的話,讓前洲猛地一震,連忙單膝跪地,抱了拳道︰「請殿下責罰。」

不辯解、不開月兌,只是一味的請罪,讓秦君璃堪堪氣的笑了起來。

「就算她知道了宮中接應的是劉余年,就算她來斥責本王的不知輕重、任意妄為,你以為就能改變本王的決定嗎?」

「屬下不曾這樣想。」前洲低著頭,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跟隨在靖陽王身邊已然許多年。從他還是那個才冠京中、自負風華的少年時,自己就因了太皇太後的關系,成為了他的貼身暗衛。

看著他被那群嫉妒成恨的官家公子騙去京郊圍獵場,看著他滿身髒污、眼神絕望的歸來,也看著白家一夜覆滅、他自請守陵決絕而去。

甚至在放逐京外的八年,是他前洲,一直默默的跟在靖陽王的身後,看著他收留白氏庶子、建立燕雀樓、訓練玄麟衛,從無到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白燕回能夠背叛秦君璃、背叛靖陽王府,看著眼前這人辛苦得來的所有毀于一旦,前洲卻永遠做不到。

因為他知道,秦君璃要的根本不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位,而是一個昌盛開明的、干干淨淨的……南秦盛世!!

知曉了雲夜的女子身份,察覺出自家主子動了心,也明白他動用劉余年不過是想護著那個女人,讓她盡快解決千機匣的事情,遠離京城,以避開宮中的青蓮衛。

可這世間,又有誰真正的替他想過?

白氏一族從來都將宮中的柔妃與皇子,當做自己籠絡特權、鞏固勢力的工具;燕回的手足之情抵不過家族榮辱,抵不過那人的道貌岸然、蓬勃野心。

而三百年前秦氏先祖留下的那個泱泱離宗呢?因的她一句「繁衍不易」,扔下一個小小的執書閣,便置身事外。

如今,為了保護她,在靖陽王府危機重重之時,殿下竟然還是不顧勸阻,動用了宮中為自己留下的退路劉余年。

他,當真是和八年前一樣,要決絕的將自己逼入退無可退的境地嗎?!

「當然,前洲你當然不會這樣想。」秦君璃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瞳眸深邃,恍若最為深沉的夜,讓萬物沉溺其中,再也折射不出一絲的光彩。

「前洲千方百計引了她來,不過是想……拖她入這亂世紛爭罷了!」

說著窗稜「 嚓」一聲脆響,竟是被站在窗邊的秦君璃生生扣下一塊碎木來。前洲一震,握緊了拳,將頭又沉了沉。

「但是前洲你知道嗎?當年的秦君璃早就死了,這些年活著的,不過是具行尸走肉、是個叫做秦四皇子、叫做靖陽王的軀殼罷了!

八年隱忍?蓄勢歸來?直指皇位?!

別人不懂,難道你還不懂嗎?一直以來,支撐我活下去的不過是恨對秦家的恨、對白家的恨,對那個骯髒宮闈的恨!

可是她出現了,讓我的生命中多了些‘恨’之外的東西,我想將她留在身邊,卻又怕她受到傷害。只能盡我所有,讓她遠離是非,讓她去保護她想保護的東西。

就算為此失去一切,不過是不該存活于世的一個我而已,又有什麼關系呢……」

震驚的無以復加,跪在窗下的人知道自己錯了,錯估了自家主子的恨,更低估了他的愛,竟然在短短的一年內,扎根生長成如此參天的大樹,任何人都撼動不得的大樹!

「前洲……知錯!請殿下責罰!」前洲垂了頭,眼中一片哀戚,不知是為這紛爭亂世,還是人世間的得與不得。

「前洲……」

先前泯息的風雪又凜冽而起,恍若一把又一把的刀,刮過門內院外三人的心頭。

在院外牆根站了整整半個時辰的人,從黑色的狐裘中伸出手,任由漫天的雪花飄落而至,不一會兒,便積了薄薄的一層。

將手掌覆于臉上,薄雪化成水漬,順著灼熱的玉顏,一路滴落,沁入灰白的領口。

恍若與他的相遇,給自己這一生帶來深深淺淺、不可磨滅的印記。

「你說于她于我,此生最後,會是怎樣的結局……」——

雲非驚醒時,已經過了寅時。

直覺有人翻入了這山間的小寺,連忙換了衣裳,取了劍,輕手輕腳的飄忽而出。戒備甚深的巡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只好皺著眉往回走。

最近京中諸事紛雜,難道是自己蹦的太緊,產生了幻覺?!

「雲非……」忽然供奉著佛祖金身的大殿門口,傳來低低淺淺的一聲喚,嚇的雲非一個激靈,踏出的腳落了空,整個人險些從牆頭栽下來。

「宗……宗主?!」揉了揉眼,看見孤身坐在殿外的自家宗主,雲非連忙從牆上飛下,大驚失色的奔至面前。

因得玲瓏館之事,京中防備愈嚴。是出了什麼大事,讓這位不顧風雪,大半夜的親自趕了過來?!

「宗主?!」見她目光渙散,就這麼直直的盯著殿前院內的厚雪神情恍惚,雲非有些著急。一撩衣擺蹲,湊近她的身前,又是低低的喚了一聲。

「明修送來的藥還有嗎?我好像病的更嚴重了……」

緩緩轉過頭,只見那張曾經玉白的臉上布滿了紅暈,像是寒氣侵蝕入體,又似內熱外散而出。

雲非皺著眉伸手在她額頭探了探,果然燙的驚人!

連忙拉著地上的人起身,替她攏好狐裘,半推半拽的拖入屋中,絮絮說道︰「宗主明知自己的病未好全,為何又吹了寒風?這下怕是藥又不夠了。」

雲夜攏著狐裘坐在桌前,撐著腦袋表情懨懨,幾乎提不起一絲說話的力氣,讓雲非長嘆一口氣,止住了嘴邊的抱怨,趕緊轉身尋了先前剩下的藥,匆匆出了屋。

待兩柱香的功夫過後,他捧著一碗熱氣騰騰、苦味十足的藥汁推門而入時,那個大半夜跑過來嚇人的宗主大人已經合著衣,在床榻上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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