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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國新王後的事很快便傳到了邊城。

邊城的老百姓們議論紛紛,連茶館里說書先生都把這事兒講了起來。

而口耳相傳的壞處便是,很多事情在議論間就變了原本的味道。

所以這件事傳到沈君離耳朵里的版本是︰梁靖國皇帝痴心一片,設計搶了彌夏國皇帝的廢後回國。

這還得了?

沈君離當下險些把手上的折子統統摔在匯報情報的人臉上。

「搶過去的?!」他深吸一口氣,明明是偷走的!

方錦懷此人始終都是他心尖上的一根刺,他和方錦懷心里都清楚,和平休戰二十年的協議不過是一紙脆弱的掩蓋,這一仗是早就該打的。

當初是為了虞翎,如今依舊是為了虞翎。

沈君離打發人下去,一個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眉頭緊緊皺起,心中煩躁的要死。

白樂安親自送來參湯,見沈君離臉色疲憊,悄悄地繞到椅子後邊給他捏肩膀︰「皇上有些操勞了,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

沈君離嘆口氣,拍了拍白樂安的手背︰「朕有時候也會想,當初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白樂安目光一凜,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後輕聲寬慰道︰「皇上做的事,都是為了彌夏的江山社稷,並沒有錯。」

沈君離緩緩睜開眼楮,除了南宮天嬌以外,他也漸漸開始傾心于白樂安,從來虞翎還在的時候就曾經說過,白樂安是個性子柔和的人,最適合在煩躁的時候傾訴心事。

自從虞國公府和張國公府除了這樣的變故以後,南宮家族獨大的勢頭愈演愈烈,只是好在沒有兵權,南宮天嬌也一直沒有賜她做皇後,還算好掌控。

而白樂安的優勢在于安分,她知道沈君離心中對她有所虧欠卻又從不以此為要挾去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現如今的白樂安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小婕妤,沈君離獨獨恩賜,破格給了妃子的位分,還特地賜封號‘靜’,贊許她生性安靜隨和。

只是今天的事太過叫人惱火,除了跟白樂安說說以外,沈君離還真是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虞翎找到了。」

白樂安松開給沈君離捏拿肩膀的手,不動聲色的到一旁給他添了一碗參湯︰「在哪里找到的?」

沈君離接過來喝了一口︰「梁靖國。」

白樂安手上一抖,瞪大眼楮︰「皇上在與臣妾開玩笑麼?她……怎麼會跑到梁靖國?」

沈君離搖搖頭,說話的時候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她一個人當然跑不了那麼遠,虞翎的能耐大著呢,她當初為了朕打天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

白樂安沉默了,沒再接話。

沈君離說得對,她的確不是很了解虞翎,從最開始入宮的時候,虞翎就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她那樣灑月兌的性子,絲毫不在意那個寶座鳳冠。

「她能耐一天比一天大,如今翻了天,做了梁靖的王後……」沈君離冷嗤一聲,手上的勁道不自覺地加重,「朕還是小瞧了她。」

白樂安這下是真的被驚著了,她原先以為,沈君離說虞翎跑到了梁靖還是被他找到了,現在已經在押送回來的路上……或者,死了。

沒有想到沈君離會說虞翎到了梁靖還做了梁靖的王後!

更可怕的是,虞翎曾經是彌夏廢後的事也被捅了出來,這就十分值得深思一番了。

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沈君離也自問掩蓋的很好,否則就不會等到虞翎登基以後才爆出這件事來了。

現在兩國人民都在看他的笑話!都在等著他做出行動來!

方錦懷好手段,這是要把沈君離給逼上梁山啊!

「皇上……」白樂安將沈君離快要捏斷的瓷勺拿過來,怕沈君離割了手,「皇上仔細著手,別傷著了。」

沈君離站起身來,他有時候也會感受到一絲無力,從前虞翎在的時候……總是能夠幫襯他一二,能夠與他爭辯商量一番……

他嘆氣,什麼時候起,他也說起以前來了……

歲月如梭啊,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看了一眼手邊的折子,隨後便拉上白樂安的手朝後宮走去。

自從虞翎走了以後,鳳鸞宮主位懸空,沈君離也沒有叫白樂安從里邊搬出來,她一個堂堂妃位卻不能主一宮主位,實在是有些憋屈了。

可是白樂安從來也不說自己委屈,南宮天嬌為了此事譏嘲她好幾番︰「果然是鄉下上來的,榮辱什麼的,倒不是特別在乎。」

穆妘現如今的日子,並不是特別好過,自從虞翎不見了之後,後宮便是賢貴妃一人獨大,形同副後。

她是有兒子的人,便見不得皇上對旁人好太多。

白樂安從冷宮出來突然升成妃位,南宮天嬌心里便有數,虞翎孩子沒了的事,只怕是白樂安給背了黑鍋,所以皇上才補償一二。

白樂安與她是早就撕破了臉皮的,南宮天嬌愛拿穆妘當劍使,可穆妘也不是傻得,後宮的風波不減反增,沈君離心里更是清楚。

除非讓南宮天嬌做了皇後,否則她是決計不可能消停的。

宮里頭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不明不白就沒了,沈君離不算寵愛她們,也懶得太過深入追究。

他牽著白樂安去鳳鸞宮,好巧不巧的,半路上就正撞上了南宮天嬌。

兩人正低聲耳語,旖旎的一幕被南宮天嬌盡收眼底,她換上得體的笑容上前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

說罷才看向白樂安︰「妹妹這是又去議事堂給皇上送湯了麼?還是妹妹思慮周全。」

白樂安沒有搭話,只是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方才沈君離才剛剛講到興許會有戰事了,便遇上了南宮天嬌。

對于她來說,戰爭是男人們的事,離她很遠,可是南宮天嬌確是近在咫尺的威脅。

「你在這里做什麼?」沈君離撇眉看一眼她手里拿著的小鋤頭,衣角都沾上了泥土。

南宮天嬌輕笑起來︰「皇上忘了麼?凌恆快要百日了,臣妾想著給他種棵樹一並伴著他成長,不是挺好的嗎?有個記掛。」

「凌恆睡了?」說起孩子,不管是沈君離還是南宮天嬌,臉上的笑意都是一般的柔和。

白樂安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安靜地站著。

「好不容易睡了,臣妾還有空出來做這事,凌恆又重了些,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臣妾還記著他剛出生的時候皺巴巴的一小只,現如今倒是白白女敕女敕得很了。」南宮天嬌說著把手上的鋤頭遞給身後的符柳,接過手絹來擦了擦手,像是才想起白樂安還在一旁的樣子,「瞧我,光顧著說凌恆了,忘了妹妹和皇上還有事,臣妾先行一步,凌恆醒了找不到臣妾又該哭了。」

說完就要走。

「等等。」沈君離喊住她,側身略有歉意的看一眼白樂安,還沒說話白樂安就明白了沈君離的意思。

她向來是最溫順懂事的,這一次也一樣,她微微福身笑道︰「皇上也好些時間沒有去看大皇子了,也該陪貴妃娘娘去看一番才是,臣妾先行告退了。」

沈君離松口氣,她總是這樣明白審時度勢,也知道隱忍和謙讓,叫他放心也叫他省心。

南宮天嬌看著白樂安走遠,心里是痛快的,這宮里邊沒有人能跟她爭什麼,虞翎走了之後她順心順意,許久沒有這般舒暢過。

沈君離掛上淡淡笑意,說想慢慢走回去,南宮天嬌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虞翎的事情遲早是要傳到後宮來的,從柳席第一次失手回報虞翎進了梁靖國開始,沈君離就知道這一天總歸是要來的。

方錦懷對虞翎的心,他不是不清楚。

可是他沒有想到虞翎竟然也肯了!

她一定是恨毒了自己,他親手斷送了他們所有的可能,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再這樣做?

沈君離捫心自問過,他其實……不知道……

當初被虞翎吸引的心情是真的,但是後來忌諱如斯的心狠也是真的。

「虞翎她……」沈君離開了個頭就有點說不下去,南宮天嬌許久沒有從沈君離嘴里听到這個名字,乍然提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一下子就把她包圍了。

「皇上?」沉默良久,南宮天嬌出聲詢問,「皇上可是有話要跟臣妾講?」

沈君離深吸一口氣,接著道︰「梁靖國的新王後,是虞翎,你覺得,朕應該怎麼做?」

南宮天嬌楞了一下,隨後渾身的汗毛都被驚得豎了起來。

虞翎做了梁靖國的王後?!意味著什麼?彌夏和梁靖的一戰是避無可避了。

南宮天嬌心緒翻涌,當時除了虞翎之外,沈君離從不和任何妃嬪講起前朝之事,如今突然這樣說起來,南宮天嬌有些拿捏不準沈君離的意思,不敢妄議。

沈君離看出她的顧慮,輕聲道︰「你隨便說說,朕隨便听听,不必那麼拘謹,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後宮之事……她,是從朕的後宮跑出去的。」

沈君離松了口,南宮天嬌也就沒有了太多的顧慮。

她心下一狠,揣度著沈君離的心思道︰「臣妾以為,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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