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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第二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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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發無損地抵達了洛陽城門之外, 通過出示偷來的印綬, 在面黃肌瘦的流民們或是羨慕、或是敬畏的注視中, 堂而皇之地進了京城。

他不在人多的地方逗留,簡單問過衛兵後,就催著快馬,趕往何進所在的大將軍府。

這時的何進正享受著美婢的伺候,听得下人通報,道「並州刺史丁原麾下主簿呂布求見」時,頓時有些頭疼。

依他看,鐵定是為軍餉而來的。

「讓他先去廳里候著吧。」

何進頭疼地吩咐道,從榻上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新帝懦弱膽小,權柄盡數落入外戚宦官手中,又以他這個手握兵權的皇帝親舅為甚。

地方軍催糧催餉的奏章, 早已在案桌上堆積如山了。

對于這點,何進心里門兒清︰那些哭窮的奏折多有夸大其實, 可也不能隨意忽略了去。

給是要給的,但給多少,什麼時候給,就是他說了算了。

于是替他盡心辦事的,譬如丁原一流,就派人盡快發放, 而一些光伸手不干活的, 大可以一拖再拖。

就是最近幾個月, 為斬除蹇碩余黨,導致他人手錢糧、時間精力方面都特別吃緊,他才顧不上供並州軍的花用。

可他這會兒稍一寬裕,不就立馬遣人送去一批先應著急麼?就算糧恐怕還在路上,也不必催得這麼緊啊!

何進心里嘀嘀咕咕的,被伺候著穿好鞋履,往接見‘呂布’的正廳去了。

看在丁原對他一向尊重有加,言听計從,這次又是他先有小小理虧的份上……也為了避免寒了替他賣命的將士之心,何進決定紆尊降貴,賣對方義子一個面子。

不然一個小小的地方主簿,丟進京城這汪水里,還不見得能激起半聲響來,又憑什麼能見到權傾朝野、叫眾人爭相巴結的大將軍?

更何況外地軍官擅離職守、無詔入京,雖是奉了丁原的命令,要真想計較起這罪名來,也是可大可小的。

何進同丁原目前較為親厚,才不僅不會計較,還會幫著遮掩一二。

只是真正在初見到‘呂布’那高大雄偉,不怒而威的模樣後,屠夫出身的何進,還是不由自主地斂了斂面上的傲慢,而多了點本能的緊張。

‘呂布’對此宛若未覺,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禮,老老實實地跪坐于案前,得體地表達了一番對于何進常有關照並州軍的謝意後,讓何進听得舒爽了,才迫不及待地導入了正題。

還真是為錢糧而來的。

何進心忖果然如此,哪怕他手里頭還有盈余,也半點不想養大了並州軍的胃口。

于是哈哈一笑,裝模作樣地打了幾句敷衍的官腔。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這謊言拙劣,又有誰敢指著大將軍何進的鼻子說他就是故意推三阻四、摳門不想給?

‘呂布’為難地蹙了蹙眉,只有退而求其次,改要人了。

他要人的理由也很充沛,不但如此,他還極會拍馬屁︰「眾所周知,黃門之勢,滋蔓極廣,勾結甚多,若能得大將軍親自出馬,自是不堪一擊,不攻自破。」

「您如今身兼國舅之任,擁有強兵勁旅無數,龍驤虎步,天下英杰具都臣服,萬民心順,又背負護佑皇城重職,因此不好輕離京師,方需另托他人。」

「父親知曉您有盡誅奸佞之意,然單憑父親所掌數萬人馬,可斬草,而難除根。不知將軍可否——」

何進听得飄飄然的,到這兒忽然意識到,‘呂布’的意思,其實正中下懷。

他固然舍不得給糧餉,但人的話,倒不是沒有可供商榷的余地的。

特別當這羊毛,本就出在羊身上時,何進也不是小氣之人。

為了防止並州軍的來使獅子開大口,何進一捏定主意,都不等‘呂布’說完,就痛快允諾道︰「丁並州忠烈大義之行,匡扶社稷之舉,我自有看在眼里。如今豈能因人手短缺,就使誤了除賊大事?」

何進接下來的說法,就是要將去年因閱兵式而奉詔進京、後被彼時正缺將才的何進看中,留用的張揚、張遼二將,完璧歸趙。

‘呂布’卻也是個知情識趣的,道他既用張揚用得順手,且京城要地也缺不得兵馬,就只要了張遼一人。

何進正樂得如此。

張揚瞧著不錯,這會兒正按著他軍令在上黨一帶討伐山賊,要真還回去了,還有點舍不得。

而張遼則歲數太輕,當不得什麼大用,前不久已被他打發去河北募兵了。

何進壓根兒沒指望過對方能招得多少兵馬,如今干脆連人帶那幾個還沒見蹤影的大頭兵一並贈還了去,做個小小的順水人情,于他而言完全稱不上損失,當然不痛不癢的。

心情大好下,何進索性多留了在他眼里可謂是目光淺短好糊弄的‘呂布’一會兒,透露了幾句他將于下月初召丁原進京、叫他們暫且放寬心了等待的消息,享受了一番‘呂布’感恩戴德的目光後,就命人送客了。

‘呂布’滿面紅光地騎上了馬,帶著使命完成的雀躍,快快跑出洛陽城。

當然得快跑了——忽悠個智商忽高忽低,高的時候是普通人的水平,低的時候幾是負數何進,自是不在話下,可何進身邊環簇的能人,卻為數不少。

但凡惹起其中一人的疑心,或都會破壞了燕清的計劃。

包括何進的首席智囊(專出餿主意)、出自四世三公、大名鼎鼎的袁家的袁紹;還有此刻仍是熱血沖頭、精忠報國、卻恨于人微言輕的小青年曹操;剛跟叔叔到京城任職、大智若愚的荀攸;還有鄭泰、逢記、陳琳等等。

要不是城中人多,燕清只恨不得快馬加鞭,快沖出去,而不是一路草木皆兵,但凡看到穿著官服的矮個子就心里發 ,懷疑那是目光如炬的奸雄曹操。

好在無事,燕清癱著張無人膽敢湊近攀談的臉,很快就順順利利地出了洛陽。

在燕清看來,麾下人才濟濟的何進,顯然也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哪兒能在身邊人幾乎全在給他提供正確選項的情況下,精準無誤地采取了最錯的應對,以至于最後在自己地盤里丟了小命?

燕清將何進好面子的心理模得非常透徹,而剛剛發生的一切,也正如他所料的那般︰何進從頭到尾就沒怎麼看重過丁原,拿接見丁原使者這一茬,也沒視作要事。

方未在正式做決定前,去通知幕僚召開會議,經商榷再定奪,而是自個兒就輕松拍板定了。

不就是送走一個原來就屬並州軍的毛頭小子,再附贈一些這會兒都還沒影的兵士嗎?

要是連這等小事都過問謀士,才叫小題大做,被人當沒主見沒決斷的軟蛋了。

到了城外,燕清四下看看,進了一無人林木叢,低念著︰「萬物蒼生,幻化由心。」

語音剛落,縹緲氤氳的純白仙霧憑空而出,化作絲絲縷縷,輕輕將偉岸魁梧的虎將纏繞。

眨眼功夫,體魄高大威猛、面相凶悍暴戾的男人就已消失不見。

從那不起眼的小山林里緩緩走出的,則成了俊美絕倫、翩然欲仙、直叫人見之忘俗,舍不得移開眼去的謙謙佳公子。

燕清顧不得維持風度儀表,倚著樹干,稍花了一點時間,才適應回自己真正的身體。

畢竟這幾天里都是從兩米四的高度睥睨眾生,一看一片腦頂發旋,當得是傲視群雄,哪怕聲也不吭,光那無人能及的高海拔自帶的氣勢,就壓人一大截了。

難怪呂布總是一臉‘老子天下無敵’、不可一世的意氣風發,傲氣十足,與這身高,怕也有著些許聯系。

這下忽然變回一米八,落差一下來,不免不太得勁兒。

光視角上的龐大差異、損失的八塊月復肌、摧枯拉朽的巨力等等,這些加起來其實都還不算什麼。

最叫燕清感到悵然若失的,還是當他在解手的時候,所掏出的那物……

「唉!」

燕清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身為男子,攀比之心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這兩相對比下,未免也太殘酷、太鮮明了。

燕清一直對自己的尺寸頗感滿意,可在擁有過呂布的龐然大物後,還是不得不承認,什麼叫天賦異稟,人外有人。

除了這點小羨慕外,燕清倒是並不擔心,今日之事在丁原進京後或會穿幫。

丁原不是那麼貪婪的人,何進前些天里送去的軍糧,已填滿了他的胃口;而何進覺得自己佔了個天大的便宜,好不容易將這事兒糊弄過去,又怎麼會再提?

呂布本人,怕也沒機會同何進打照面——連丁原本人不可能有資格常見到何進大將軍的面,更何況是其麾下一個小小主簿了。

燕清自懷里模出從何進那剛剛騙來的信物,又將短信展開,讀了讀上頭丑得難以入目的大將軍親筆字。

「……令遼,引兵屬持此信者。」

燕清將信重新疊好,熨帖地藏入懷中,唇角微微一揚,緩緩露出個真心實意、卻是萬分狡黠奸詐的弧度來。

有這兩件東西在,張遼就得乖乖听他號令。

燕清記得清楚,張遼在八月政.變時,已經帶著招募來的一千兵卒趕到洛陽城了,只是沒搞明白事態,一切又發生得突然而迅速,導致他最後只有稀里糊涂地隨呂布歸了董卓。

哪怕何進沒死,這一千人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可對于燕清而言,就是結結實實的雪中送炭了。

他手中要有兵有將,才好放手去渾水模魚、干點投機倒把、一本萬利的買賣。

準備就緒後,燕清就化身為一只極不起眼的鳥雀,略有陰影地反反復復查看了四周,才展開雙翅,重新飛回了洛陽城中。

待落在一條無人的小巷里,就立即化回自己模樣。

把郭嘉贈予他的盤纏幾乎全用上了,在一家小小館舍落了腳。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燕清整日深居淺出,明面上是在做學問,其實是一邊將自己的存在和潛在干預力降到最低,一邊謹慎觀望著局勢變化。

而大體事態,也正一絲不苟地按照他記憶中的歷史軌跡,按部就班地發展進行著。

——七月,丁原得大將軍何進信任,奉詔進京,受封執金吾,得命維護京城之中,皇城之外的治安秩序。

——八月初,袁紹得大將軍何進任命為司隸校尉、假節,可自行決斷無需上報,王允則為河南尹。

——八月中旬,袁紹大張旗鼓地收集宦官罪證,意在一網打盡,同時命令董卓驅兵東進,意在震懾。

袁紹打定主意要大干一番事業出來,名震天下,而在緊鑼密鼓中,眨眼間就到了八月二十五日。

也就是何進傻乎乎地被鋌而走險、奮力自救的宦官們以假詔騙進宮中,被剁成肉泥這天。

京闕靜謐而立,渾然不知風雨欲來。

唯一知情的燕清,想起袁紹這廝一會兒會殺宦官殺得紅了眼,甚至喪心病狂至只要是沒胡須的都一並砍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時,好心給館舍的東家留書一封,反復強調「宜速勸無須者離城」的忠告。

之後,就悄然離開隱居之所,開始了行動。

他毫發無損地抵達了洛陽城門之外,通過出示偷來的印綬,在面黃肌瘦的流民們或是羨慕、或是敬畏的注視中,堂而皇之地進了京城。

他不在人多的地方逗留,簡單問過衛兵後,就催著快馬,趕往何進所在的大將軍府。

這時的何進正享受著美婢的伺候,听得下人通報,道「並州刺史丁原麾下主簿呂布求見」時,頓時有些頭疼。

依他看,鐵定是為軍餉而來的。

「讓他先去廳里候著吧。」

何進頭疼地吩咐道,從榻上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新帝懦弱膽小,權柄盡數落入外戚宦官手中,又以他這個手握兵權的皇帝親舅為甚。

地方軍催糧催餉的奏章,早已在案桌上堆積如山了。

對于這點,何進心里門兒清︰那些哭窮的奏折多有夸大其實,可也不能隨意忽略了去。

給是要給的,但給多少,什麼時候給,就是他說了算了。

于是替他盡心辦事的,譬如丁原一流,就派人盡快發放,而一些光伸手不干活的,大可以一拖再拖。

就是最近幾個月,為斬除蹇碩余黨,導致他人手錢糧、時間精力方面都特別吃緊,他才顧不上供並州軍的花用。

可他這會兒稍一寬裕,不就立馬遣人送去一批先應著急麼?就算糧恐怕還在路上,也不必催得這麼緊啊!

何進心里嘀嘀咕咕的,被伺候著穿好鞋履,往接見‘呂布’的正廳去了。

看在丁原對他一向尊重有加,言听計從,這次又是他先有小小理虧的份上……也為了避免寒了替他賣命的將士之心,何進決定紆尊降貴,賣對方義子一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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