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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小修)

中平六年二月,帝劉宏病體沉痾,以詔任命董卓為並州牧,並命其將部曲轉交皇甫嵩。

董卓雖受職,卻不願交出隨他征戰多年的心月復軍,又欺朝廷勢頹,便無恥以‘兵士同他情誼深厚、難以割舍,當一同帶去並州,才更好為聖上效力’為由上書。

朝廷果真奈何不得他,只下書責備了一番。董卓自是不痛不癢,得了默許後,就領著五千兵馬假意赴任,實際上一到河東郡就扎營不走,鐵了心要在這觀望局勢了。

生性凶狠殘暴的豺狼虎豹,雖智略不足,卻有與生俱來的靈敏嗅覺,可辨識出丁點弱主漏出的腥氣。

董卓便是其中翹楚。

而在這位得享大漢第四位州牧殊榮的軍閥,認定京都將有利可圖,在河東徘徊不肯離,大漢江山亦處于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

距洛陽這個政治中心有一千三百多里的豫州,人杰地靈的潁川,卻仍是碧空如洗,祥和寧靜。

這日正逢清晨,天將將亮,人將將醒,一位連夜苦讀的寒門士子剛推開陳舊的木窗,便听得一道極清冽而不失婉轉的嘹唳,灌入耳中,令他神清氣明,不復困惰。

遙望去,就見一只通體雪白、唯飛羽尖尖一點墨黑,長喙少少丹朱色的仙鶴,傲然展翅高飛。

正是丹砂作頂耀朝日,白玉為羽明衣裳。

學子著迷地看著它從遠至近,又從近漸遠,很快就沒入翠峰中,隱去不見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在無人看到的一處林木從中,這只剛引得一位士子悠然神往、生出吟頌之心的仙鶴優雅落地。

它卻不似尋常鳥類那般,以喙梳理長羽,而是揚起修長脖頸,極清晰地道出了一句人言。

——「萬物蒼生,幻化由心。」

隨著無悲無喜的渺渺仙音落,一陣雲霧憑空飄起,待霧散盡,再現出的,就不再是那飛得累了的鶴了。

而是個身著雪白長袍,手持墨尖羽扇,眉目精致如可入畫,姿貌飄逸出塵的翩翩雅士。

燕清慢條斯理地抖了抖衣裳上沾的幾滴晶瑩露珠,一邊不急不慢地朝他隱居的茅廬走著,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將發生的歷史事件。

自他無端來到這將起大亂的東漢末年算起,已過去大半年了。

比起最初對自身奇異和四周局勢都一抹黑、很是手忙腳亂的狀況,燕清這會兒可要好上太多了。

不說對目前的情形有了清楚的認識,再把自己腦海中所記得的歷史進程也梳理一遍,光是把自己身上的玄妙之處弄個大致清楚,就已不算虛度。

尤其是這千變萬化之能,著實叫他欲罷不能。

盡管不是什麼動物都能變得,可能化作仙鶴翱翔于天際,已是極美的體驗了。

比起借助工具,果然還是真正生出雙翼,縱情馳騁天際,肆意睥睨眾生,風馳電掣間俯瞰闊野的滋味,要來得直觀痛快啊!

當然,燕清也不純粹是在進行另類的散步,還順道觀察敵情︰剛那會兒他就發現了,東側約一百里外的山頭上住了一伙從未見過的生面孔,怕是從別的州郡逃來的山賊。

一會兒得讓僕童報官、勸政府軍盡快清剿了才是。

「郎主,」僕童如蒙大赦的急急喚聲,將燕清的思緒給中斷了︰「您又一早出門去了!這天冷露深,穿得如此單薄,又怎麼會夠呢?」

燕清一點不覺冷,可對一個真心實意關心著自己的小孩兒,他也不可能狠心拒絕,唯有笑著接過,模了模他腦袋︰「累你擔心了。」

按理說,並沒尋個正經營生的活計,也不可能有任何家產支撐,孓然一身的燕清,這會兒該是家徒四壁,面臨連飯都吃不上的窘迫才對。

然而燕清卻狡猾地利用了「五谷豐登」這張能帶來豐沃的現成谷物的卡牌作弊,接著又運用自己那點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超前知識、幫周圍的農人們改進耕種手法,偶爾還免費幫著治治小病……

再加上他自身並沒意識到的、極耀眼奪目的仙人氣貌,燕清不久後就以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快速,以應被戒備提防的外鄉人的身份,被此地人歡天喜地地接納了。

不但自發幫他搭了好看又耐用的草廬,木匠們還贈送了幾件必要家具,又替他在院里翻了一小片田來,還每天都悄悄送來一些常叫燕清哭笑不得的‘小禮品’。

就如這會兒僕童手里拎著的小巧竹編籃里的幾枚雞蛋,一只只擦得光滑無比,還用嬌翠欲滴的樹葉精心包好。

燕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中無奈。

要是因感激而生出的接濟之意,或是古人靦腆含蓄才悄悄送來,那也沒必要這般講究,弄這麼干淨漂亮啊。

整這樣子,更像是上貢而不是贈禮了。

而這僕童,則是全家巧承了燕清的救命之恩,身為家中次子,自請服侍他的。

當然,燕清自認還沒喪心病狂到奴役個才比他腰高一點的小孩兒替自己干活。

只是他一來阻止不了那些悄悄來偷偷去的上貢者,導致家中竟稱得上余糧不少,供多一張嘴,也是綽綽有余;二來看到那童子家中貧困,饑一頓飽一頓的,還不如在他這住著,好歹能夠管飽,也不準備讓對方做什麼粗活。

一番考慮後,燕清就答應了下來。

結果這僕童不由分說地包攬了所有瑣事,還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反倒讓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燕清感到沒什麼**可言了。

譬如想變個鳥出去飛一圈,還得小心別被這兢兢業業的小尾巴看到,于是就發展成不得不起個早床了。

「郎主,」還在為被崇拜的仙長模了腦袋而感到喜悅不已的僕童,將收好的幾封信帖取了過來︰「昨日您不在時,家中來了幾位客人,留下了這些。」

燕清笑著接了︰「好,我這就看,你先去歇著吧。」

待僕童走遠了,燕清方垂眸,將三封帖子都好好看了一遍。

顯然,是他這樂于躬耕、談吐又不似尋常民夫的姿態落入有心人眼中後,引起了小小誤會,將他錯以為是史上諸葛亮那般‘待價廬中,等待明主來請’的高人異士了。

燕清在優哉游哉地觀望大勢,等待時機的這段時間里,當地士人也在用挑剔的目光觀察他,評估他有沒有資格、夠不夠風調,加入‘高官預備役’的朋友圈。

而燕清此時能收到這幾張請帖,赫然意味著他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通過了這場無聲而嚴苛的選拔了。

雖然他壓根兒就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通過的,而那所謂的標準又是什麼,總歸是被單方面地錄取了。

燕清若有所思地捏著其中一封,久久沉吟。

能收到只‘秘交英杰’的鬼才郭嘉的請柬,他是不是該感到受寵若驚?

並無急事在身,燕清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沐浴更衣後,燕清心忖雙手空空定然不好,可自己的確又身無長物,干脆提上一壇用「酒」這張卡牌所化的美酒,再帶上那張請帖,應已足夠了。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郭嘉似乎嗜酒嗜美人,那這禮雖沾不上風雅的邊,也該稱得上是投其所好了。

沒車可坐,沒馬可騎,路途又不算太遠,燕清就決定步行過去了。

他心中坦蕩自如,既不覺、也不顯貧窘。

寬袍廣袖清逸飛揚,白衣勝雪若縴塵不染,狂放不羈而不失恬雅。

一想到只要按照計劃行事,就能見上朝思暮想的偶像呂布,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能阻止一樁讓呂布聲名變得狼藉的惡事啟頭,燕清的心情就變得極好。

偶見行者,他含笑點頭向對方示意,以為會得到回應。

沒想到對方卻是臉色大變,戰戰兢兢地丟下背簍柴刀,向他深深地鞠了個躬,才心有余悸地小跑著走了。

燕清︰「……」

待到了郭嘉在帖中邀他前往的宅邸,燕清剛好看到一位身長玉立的士人登上車架,僕從揚鞭驅馬,往東駛去。

燕清不免盯著車廂看了一會兒,里頭坐著的人卻似隱有所覺,將布簾掀起一些,目光正巧與燕清的視線相觸。

兩人對視須臾,默然一笑,礙于太過匆忙,只得點頭致意了。

燕清遞上帖子後,還以為會被帶到偏廳去等,不想那僕役還是個識字不少的,定神一看,立馬派了一人去通告,自己則恭恭敬敬地將燕清帶去主人一貫待客的正廳。

而在這里,燕清很清晰地聞到了一股淡淡裊裊的燻香殘息。

相貌偉美,氣溫雅而身頎長,又喜好燻香。

就在剛同他有了一面之緣的人的真實身份的呼之欲出的時候,廳簾微響。

燕清立即回神,微微笑著回過頭去。

就見到一個穿得比他還簡單隨便、個頭略小巧些,赤足踩在織毯上,面容清俊,笑得卻似狐狸的青年,輕快踏來。

等近到跟前了,就饒有興致地抱臂而立,沖應邀而來的客人微昂了昂下巴,才抑揚頓挫地、慢悠悠地道︰「燕兄?」

燕清淡笑頷首,同他互相行禮,方正式落座。

……剛剛及冠的郭嘉,果然有些水靈有些女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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