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電飯鍋粥也就那麼點兒,幾十張嘴, 每人分不了多少, 倒是麥草汁每人還能喝上個一杯。
縱然如此, 吃完粥喝完麥草汁,所有員工和義工也已經跪了。
「園長,開動物園沒前途,我們還是做餐飲去吧!」小蘇哭著說。
餐飲行業多賺錢啊,開起來還比動物園好操作。
「你以為我不想嗎?」段佳澤幽幽道, 「我還想做房地產呢。」
那麼牛逼的金手指, 偏偏主業是動物園, 賺了錢都得去買動物招飼養員, 好氣啊!
段佳澤匆匆吃完東西, 回廚房去給陸壓他們炒菜, 一進廚房就看到一堆麻雀圍在里面叼谷袋,已經叼出了小洞,滾出來幾十粒晶瑩的大米, 被麻雀們爭食了。
「住嘴——!」段佳澤嚇得大喊一聲。
這些麻雀開園後都還算老實, 雖然因為展館翻新, 無法再偷飼料了,但是也沒離開, 一直待在剛進大門沒多遠的空地範圍。
沒想到, 這些賊鳥逮到機會居然來偷神農五谷了。
段佳澤一喊, 麻雀們也不听, 他上前拿著笤帚揮舞都趕不走, 堅持不懈地猛啄五谷,非常執著,也是知道這是好東西。
段佳澤黑線,真是人善被鳥欺啊,連麻雀都不怕他。
看著這些囂張至極的麻雀,段佳澤忽然靈機一動,喊道︰「再不走我喊陸壓來了!」
麻雀們頓了一下,然後撲啦啦越過段佳澤頭頂,飛出門外去了。
段佳澤︰「……」
看來,他又發現了道君的另一個用處。
……
段佳澤換了新的米袋,這回扎好後鎖進了櫃子里,想必麻雀們偷不到了。
此刻,他接到一個電話,看了看來電顯示,接通道︰「穎姐?」
打電話來的是孫愛平的女兒孫穎,他們倆也算是共患難過了,本來段佳澤只是和孫愛平關系好,經過那次歹徒一事,倒是和孫穎也親近了起來,大家走動也更多。
孫穎笑意盈盈地道︰「在動物園嘛?我下午到靈囿去,我媽做了南瓜餅,還有我買衣服時給你買了件襯衫,一起給你帶過去。」
段佳澤︰「我在啊,謝謝穎姐,還有幫我謝謝阿姨,你不是專程過來吧?」
「沒有……」孫穎忽然有點別扭,說道,「最近同事介紹一個朋友給我,正在處著呢,他知道了我在那邊遇到的事,就約我過去玩。」
原來是約會啊,段佳澤笑嘻嘻地說︰「好啊,那你們過來,晚上一起吃飯,我幫你把把關。」
孫穎笑罵他幾句,掛了電話。
段佳澤睡了個午覺,下午孫穎果然帶著還在考察期的準男友來了,段佳澤到門口去接他們,看到揉著眼楮穿著粉紅色園服的段佳澤,忍不住模了模他那一頭卷毛,「手感還真不錯,難怪你們家陸壓喜歡蹲上邊。」
段佳澤︰「……」
雖然知道孫穎說的是陸壓鳥,段佳澤想到陸壓那張臉,還是忍不住寒了一下。
孫穎給他介紹︰「這個是我朋友,白海波,和你一個專業的,剛調到東海市來,在環保局。」
白海波白淨斯文,此刻伸出手和段佳澤握了握,說道︰「呵呵,你好,我大你幾屆,主要做水的,你呢?」
「巧了,我之前也是,不過沒有從事相關職業。」段佳澤看到同專業的學長也覺得親近,調侃道,「我的同學也大部分沒有去對口的崗位,現在干什麼的都有。」
白海波無奈地搖了搖頭,「唉……」
似乎也是觸景傷情,嘆起氣來。
「好了,你們現在不都挺好的?」孫穎把南瓜餅和衣服給段佳澤,讓段佳澤先試試衣服。
段佳澤一看那衣服牌子和白海波身上穿的一樣,就知道這是一起買的了,看來孫穎對白海波還是比較滿意。孫穎目測比較準,穿上後也很合身。
「謝謝穎姐,」段佳澤再次道了謝,戲謔地道,「我帶你們去逛逛,還是你們自己逛?」
孫穎有點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就不麻煩你堂堂園長親自陪我們了,待會兒逛完我來找你。」
孫穎說罷,就拉著白海波走了。
段佳澤看他們離開,仿佛被白海波傳染一般,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段佳澤從小在東海市長大,眼看城市發展的同時,環境污染問題也越來越嚴重,東海都遠不如從前清澈,他依稀記得自己早逝的父母也熱衷環保,所以上大學時,選了這麼個專業。
當時找了那麼久沒找到工作,也不止是就業形勢艱難,還因為段佳澤的理想太過豐滿。
誰知道後來陰差陽錯,直接告別環工,當了動物園園長……
段佳澤唏噓地搖了搖頭,繼續去干自己的事了。
……
忙到一半,段佳澤接到孫穎的電話,焦急地道︰「佳澤,海波不知道為什麼被燒傷了,我現在和他在游客服務中心。」
「什麼?我馬上過來。」段佳澤趕到游客服務中心,只見靈囿員工要給白海波上藥,白海波卻捂著自己的手臂死都不讓,一臉痛苦。
孫穎在勸白海波︰「你別捂著啊!不肯去醫院,總得讓人給處理傷口吧,你到底怎麼了?」
她都不知道白海波怎麼受傷的,也不知踫哪兒了,一轉眼的功夫,再看到人時衣服都燒破了,手還捂著肩膀,里頭傳來燒焦的味道。而且就這麼慘了,白海波寧願把嘴唇咬出血也不把傷口給人處理。
火?燒傷?白海波的態度?
段佳澤敏銳地察覺到不太對,拿過醫藥箱道︰「我來吧,穎姐,你們先出去,這傷口可能挺可怕的,別嚇著你們。」
孫穎和員工都有點莫名其妙地被段佳推了出去,但是想到他一個大男人也沒什麼事,可能真是怕嚇到她們,準備強行上藥吧。
段佳澤回身把白海波的手扒開,就看到白海波手臂上已經被燒出一個坑了。而且仍然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燒,甚至把他的掌心也燒出了深深的灼痕。
傷口處還有淡藍色的微光,好似在和火苗對抗一般,只是處于下風,一點點被侵蝕,難怪他不肯放手給人看。
段佳澤倒吸了口氣,這種撲都撲不滅的火,他只見過一種,那就是太陽真火,至于詭異的藍光,恐怕就要問白海波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跟穎姐相親做什麼?」
「我還想問你是什麼呢,」白海波露出痛苦的神色,「竟然在園中養狐妖,還結交小穎的父親。你的修為連我,和那麼多高僧都看不透,怎會用得到他們一家?」
「……」段佳澤無語道,「我的修為你當然看不透了,因為我他媽是人類啊!」
白海波︰「……」
什麼,他居然看走眼了嗎?
段佳澤心想,而且他是無意且真心和孫家結識的,這人真是想太多。但是,方才這句話倒是透露了他是關心孫穎的事實。
段佳澤索性找來陸壓,把白海波身上的太陽真火收走了。白海波傷口水波閃過,不再流血了,但是一時還沒有愈合,看著怪嚇人的。
段佳澤幫他把傷口給包扎了,包好後看白海波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段佳澤剛剛使喚了一個可以任意掌控太陽真火的大能。
白海波︰「你真的是普通人類?!」
「有什麼問題嗎?」段佳澤先出門讓孫穎不用擔心,白海波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沒什麼大礙,不用去醫院,就是要休息一下,讓人帶她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才回來。
「說說吧,你又是什麼?」段佳澤問道。
陸壓在旁邊不屑地道︰「一條大頭魚罷了。」
白海波白淨的臉上出現一絲復雜的神情,他的頭哪里大了?人類明明還叫他們「長江女神」,但是白海波敢怒不敢言。
「我是一條白鱀豚妖,今年一千三百歲了,出生在長江上游,現在在人類中的身份剛剛小穎也和你說過了,我是認真和她談戀愛的……」
他看了一眼有點茫然又驚訝的段佳澤,說道,「現在很多妖融入人類社會,也有很多和人類結合的,不是每一個都害人。」
以白海波的歲數,算是人間界比較大的妖怪了,也難怪敢大搖大擺地來東海市工作。
這人是段佳澤帶進來的,所以陸壓暗中放置的太陽真火沒有攻擊他。但是後來誰叫他參觀時想動胡大為,胡大為也是被保護的,沒直接燒成灰都算是他命大,那還只是一絲太陽真火而已。
「我看到狐妖後覺得不對勁,明明新聞說這里和道門素有往來,怎有妖怪,便想抓他問問怎麼回事,誰知被真火所傷,我還以為是你放的。」白海波看向陸壓,「原來你是人類,是他放的火。」
陸壓抬手道︰「這水族看著怪討人厭的,還是直接打死算了。」
段佳澤攔住陸壓,「等等。」
陸壓不耐地道︰「你總是優柔寡斷。」
段佳澤怒道︰「我靠你知道白鱀豚多珍稀嗎?野生白鱀豚啊!!」
陸壓︰「……」
白海波︰「…………」
白鱀豚被譽為水中的大熊貓,可見其珍稀程度,已經被宣布功能性滅絕了,理論上只有極少數個體存在。其實之前白海波自我介紹時,段佳澤驚訝的不止是人妖戀,更是他的原形……
知道白海波身份後,段佳澤一下溫和了很多,還回頭對白海波說︰「你別怕。」
可是他越溫和,白海波越瑟瑟發抖,「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抓到海洋館去展覽,我告訴你,國家不會允許的……」
段佳澤︰「……」
段佳澤︰「偷抓我們家狐狸時怎麼沒想到國家?也不知道你想些什麼,放心。我抓了你穎姐問起來怎麼。」
談戀愛的事情,段佳澤說了不算,白海波自己說了也不算,還得等看孫穎的態度。現在段佳澤想的,是另一件事。
白海波又畏懼地看了一眼陸壓,「那你會就這樣放了我嗎……」
段佳澤有點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是這樣的,我們現在資金上不是很充裕……等等,你別掏卡,不是要你捐錢。雖然我們同時有好多新項目要做,本來我都想去找銀行貸款了。但是看到你,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些水族過來打工?」
白海波精神恍惚,以為自己幻听了,「打工?」
段佳澤︰「對啊,就是打工。其實那個狐妖也是在我這里打工,我們這兒待遇可好了,不按人類貨幣計算,妖族打完工修為蹭蹭漲,沒修為的靈智嗖嗖開,不信你可以問那個狐妖。
「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待在我的海洋館里,將生活習性展示給游客們看,也就基本等于,什麼都不用做。」
陸壓不禁看了段佳澤一眼,他就說這家伙會被九尾狐帶壞,連空手套白狼都學會了。
按人類貨幣計算也要付得起啊,倒是所謂的待遇,不就是希望工程扶助發放的飽含靈氣的食物,屬于任務獎勵,一分錢都不用花。
至于修為蹭蹭漲和靈智嗖嗖開,有點夸張了,否則靈囿的動物早就成精了,但確實比普通吸收日月精華要好、快、多,可以少奮斗好些年。
白海波則難以置信地看著段佳澤,以段佳澤身邊這位大能的實力,可以輕易碾壓他,要抓魚也是輕而易舉,何必和他談打工呢?
——那當然是因為這些家伙都是陸生動物,對水族根本不了解,還不如去現在正在著手引進的黃 呢。要他們捉魚簡單,要他們捉到合適的魚,還不是得段佳澤費神。
倒是這個自己撞上來的,看著還不錯的白鱀豚,既懂水族,更能和它們交流,很適合威逼利誘一下當中介啊……
白海波不可思議地道︰「臨水觀會允許?」
轉念一想,有那位大能在,臨水觀怎麼反對啊。
段佳澤︰「為什麼不允許,我給保證了他們不做壞事。而且我現在不收有修為的,就收普通魚。你自己沒有,你朋友總有些子子孫孫的吧,你問問有沒有願意來的唄。」
要是來一群妖怪他怎麼好管理,想也知道不是每個妖怪都和胡大為一樣慫吧,所以還是收普通魚,還得讓白海波閉緊嘴。
段佳澤拉著白海波細細給他講解這里的福利待遇,「晚上咱們吃一餐你就知道了,我外聘你做我們的招聘經理,到時候給你發福利。」
白海波︰「啊……」
……
晚上,手上還纏著紗布的白海波和孫穎一起在靈囿吃了一頓飯,紫竹筍炒牛肉、五谷粥、麥苗汁……這些菜對孫穎還只是特別特別好吃,她也不太懂,還以為是烹飪方式有所不同呢,但是對白海波就不一樣了。
一頓飯吃得白海波都要懷疑人生了,尤其是听段佳澤在孫穎的疑問下表示會開個餐廳後,他都要窒息了,暴殄天物!這些食物,居然拿去餐廳招待游客?
等等,追根究底,應該說段佳澤這麼牛逼為什麼要開動物園啊,心中有個科普夢嗎?
但是,白海波也徹底相信了,為什麼狐妖會留在這里,臨水觀為什麼(不得不)賣聯票,還有那個玩兒火的大能。園長自稱是普通人類,但白海波總覺得他並不簡單。
都到這份兒上了,白海波再不答應就是傻子了。他要不是有治理水污染的理想,段佳澤也不收有修為的魚,他自己都想過來打工了!
想他們水族近年因為環境惡劣,人類大肆捕殺,基數變少,化形率也越來越低。此處既無生命之憂,又有大好的資源,確實可以選些優秀的魚苗來這里
段佳澤又從自己原來的房間,搬了一些衣服去陸壓的房間,宿舍樓還有段時間才能蓋好裝修完畢呢,畢竟不是系統派來的施工隊,就算有室宿加持也夠嗆。
放衣服的時候,段佳澤在衣櫃下層看到了一只旅行箱,這旅行箱是陸壓來的時候帶的,段佳澤幾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直到現在,因故住在一個房間再次看到段佳澤才想起來,不禁露出深思的神情。
道君見天兒不換衣服,除了打打游戲,看看電視,罵罵園長也沒有別的愛好,好像沒見他拿出過什麼身外之物,一應器具還是用的人間的,所以這個箱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啊?
「你看什麼?」陸壓在段佳澤身後冷冷道。
段佳澤嚇了一跳,「沒什麼,我走個神。」
他把櫃門給關上,看到陸壓又大搖大擺走到自己床上坐下,吹噓道︰「要不是本尊收留你,你就要去展館睡地板了,還不長點眼力,服侍本尊。」
段佳澤以及習慣了陸壓時不時抽風,順手倒了杯熱水︰「是,是,道君喝水。」
陸壓瞪了他一眼,接過裝著簡陋熱水的茶杯。
「哎,道君,今天那個白鱀豚說現在人類社會有很多人妖相戀的,是真的嗎?你覺得有可能那?」段佳澤倒不怕白海波是壞妖怪,因為再壞都壞不過他園里這幾個,也根本傷不了穎姐。
但是,他也得觀察一下白海波和孫穎的後續感情問題,合作是一回事,和穎姐談戀愛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人和妖談戀愛,現在真的很普遍?那白姐當年豈不是冤死了!
「我怎麼知道,」陸壓先習慣性強勢拒絕,然後冷漠地道,「可能是真的,人間已是末法時代,靈力稀薄,無仙無神,科技當道,人、妖、修行者之間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了。」
——也因此,與仙界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了。
段佳澤︰「這倒是,就是不知道穎姐能不能接受,得讓他自己和穎姐坦白。」
陸壓吐槽道︰「要是想以後都生活在水腥味中,滿床掃魚鱗,就勸你姐答應吧。」
「……別說得那麼惡心,而且白鱀豚沒有魚鱗,謝謝。」段佳澤想到剛剛的行李箱,好奇地道,「對了,道君,我能不能問一下,你行李箱里裝了什麼?」
陸壓掃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段佳澤︰「我就是好奇,萬一是什麼厲害玩意兒呢,我沒見過世面啊。」
陸壓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段佳澤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把箱子給拖了出來,打開後,里面就是一件織了一半的紅色毛衣,和一堆紅線。
段佳澤︰???
陸壓語氣憤恨中帶著得意地道︰「臨走前月老無緣無故頂撞本尊,本尊就將他幾百年份的紅線都搶走了,讓他再趕工去吧!」
段佳澤︰「……」
段佳澤怎麼听怎麼覺得陸壓發言很有問題,月老吃了熊心豹子膽頂撞他做什麼,還是無緣無故,而且陸壓也是有病,搶人紅線就完了,你還拿來織毛衣是什麼套路。
段佳澤︰「這毛衣你織的?」
陸壓︰「……閑著也是閑著,氣死月老。」
段佳澤勉強夸道︰「真是蕙質蘭心,道君織給誰啊?」道君自己一身羽毛,還是火屬性的,不可能需要毛衣,氣月老也要人家能看見。
陸壓突然凶巴巴地道︰「走開,憑什麼告訴你!」
陸壓把箱子「 」一下關上了。
段佳澤郁悶地往回走,你說道君那麼凶干什麼,有什麼好掩飾的,不說也猜得到,肯定是織給心上鳥的啊。他想了想,拿手機找到一首歌,跳到後面,手機里便響起來一句歌詞︰「嗚~嗚~嗚~你還給傻逼織毛衣~」
陸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