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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忽然, 錦繡笑了。挑眉,把那手中的破書邊兒上一扔。

「誒!」用手肘靠靠對方,「口渴了!幫我倒點茶水去——那兒,就那個杯子,記住,只用你喝過的, 別人喝過的,我可不要!」

見盧信良不動。「——誒!叫你呢!听見沒有?」

盧信良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倒了。就他的青花茶瓷杯子, 茶水徐徐而注。端到了錦繡面前,遞給了她。

錦繡咕嚕咕嚕揚起脖子一喝完。杯子放還回盧信良手上,她似是還不放過,又說︰「呵!像朱熹那種貨色, 早該拿去剮了活埋——我就納悶, 為什麼後世之徒這麼信奉他!——這個老王八, 老流氓,你說, 他怎麼連他兒媳都不放過呢!——還有,听說他那方面的**特別強,要不然, 呵呵——」

盧信良終于忍無可忍。「夫人!」再次又深吸一口氣,半晌, 才聲音緩緩地, 靜靜地, 閉著眼楮, 揉著太陽穴。「那是後世之人對他的傳言,誤解——由于黨爭,像沈繼祖之流的刻意下作歹毒攻擊——真實的朱老夫子——他不是那樣的人——算了,給你說這些也听不懂——」

盧信良自己也納悶,怎麼好聲好氣,給這女人說起了這些。

他似是有些不甘心。心里的某團火還沒消下去呢!

錦繡的嘴角,沾了一粒芝麻大的茶水沫沫。絲帕就拿在她的手上,她正要揩,忽然,偏過頭來,捅捅盧信良睡袍的袖子,「——嗯」帕子揚起來,示意他揩。見盧信良還是死木頭樁子一個。「——嗯?」嬌模嬌樣霸氣十足地,她又遞使了一眼。

盧信良這才撩了鋪蓋被子重又坐下。挨著錦繡,把她手上的帕子接過來。

他揩得有些笨,有些疲憊頭疼以及無奈。

錦繡那嘴,長得是挺好看。濃朱衍丹唇,黃吻瀾漫赤。朱唇一點,如桃花之殷。

盧信良揩著揩著,忽然,放下帕子。「哼,真是豈有此理!」他的臉再次黑了起來。「娘子!」他說。「我問你,你的眼里,到底有沒有禮儀貞潔與羞恥!」一個女人最最重要、最最寶貴的貞潔羞恥之心還有柔韌謙和……以及最最重要的卑微、恭敬。

對夫君的恭敬。

錦繡說︰「沒有!」回答得倒很干脆。然後,揚起臉來。「呵!」她冷笑,「怎麼?——盧大相爺,現在終于想起這樁茬兒了是吧?——剛才,是誰逼著我說,卿卿,你叫不叫?——不叫,就要怎麼怎麼——」

盧信良恨不得上前一掌掐死了這女人再說。

或者,拿什麼東西……對,就拿手中的這帕子給女人的嘴塞堵起來。

他氣得臉上又紅又熱又燙。臉,越發黑沉得難看。像要揪出一碗水來。身子在顫抖。

「——你還有沒有女兒家的矜持與羞恥之心?啊?錦繡!我只問你,你還有沒有!」

錦繡自然說不沒有。他想要的那什麼矜持羞恥,對他來說算個東西,對她錦繡,可是屁都不值一個。

盧信良覺得自己輸得窩囊,敗得難看。

就像房檐上的大蔥,懨得也是一塌糊涂。

錦繡還是個「處子」之身。

是的,而盧信良為何要那麼說——有辱斯文、畫風突轉的——也就是錦繡口中的「卿卿,你叫不叫」之類——

那正是在他得知錦繡那個所謂的「嫁過人」——因欲壑而難填至使新婚當夜,就折騰死了她的第一任相公之後的……各種令他震詫納悶不解跡象。

種種跡象。

誰也想不到啊,錦繡,竟還是個處子干淨清白之身。

盧信良心里,為此復雜極了。

錦繡和盧信良,兩個人,各自默坐一邊,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看對方一眼。

這次的盧信良,想是真的怒了。

夫權神聖。然而,所有的……包括底限,他的威性、尊嚴、一個男人的尊嚴……卻一次次受到挑戰,一次次星散瓦解。

春台戲院的二樓傷,方才,盧信良一直就負手悶不吭聲站在那兒。而面對著錦繡那混賬潑皮、霸氣十足、甚是自得與自嘲的,一聲一聲得意洋洋的「綠帽子」——並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盧信良只是听著,眉毛都未曾皺蹙過一分,是的,他沒有任何反應。漆黑的眼眸,幽而深邃,潭水一般,始終沉沉穩穩,毫無痕跡。他想他是真的怒了!怒到了極致,反而不知對當時的情形做何反應。

「你說夠了沒有?」

撂下一句。意思是,說夠了,就快跟我走。

緋紅色的袍角官服在微風中卷起又吹開。後經一個轉折,徹底消失在眾人眼簾之外。

而眾人是怎麼看,兩個人想是已不在乎了。非常地不在乎。

錦繡,是被兩個身強力壯的老嬤嬤給「扛」著下得樓來的。

姿態樣子頗為傲嬌沉著,即使那樣的一番尷尬對峙,那樣的「理不直,氣也不壯」,竟當著盧信良面,也不肯低低頭,認認錯,表情甚是空無一物地,不把任何人放于眼下……兩嬤嬤上前,恭恭敬敬笑著福了個身︰「夫人,相爺請您回了——」「夫人,相爺請——」話,說了兩遍。接著,嬤嬤相視一眼,無可奈何,頭一搖,二話不說,走上前就將這姿態表情甚是空無一物的錦繡——堂堂陳國公千金——盧大賢相的妻子扛出了樓梯門外。、

當然,這番動作,自然是受了指使。盧大相爺的指使。

錦繡這才急了︰「你們干什麼!還不快放我下來!——放肆!快放我下來!真的是反了!反了!」

一時掙扎,暴跳如雷。

想是哪里受過這等腌閑氣,隨即化身一只潑皮野貓,利爪並伸,便開始在嬤嬤們肩上又抓又扯且又開咬。

盧信良把腳步一頓。

這時,他人已經步出樓門外數尺遠的距離。時至傍晚,天際的晚霞像噴了火,十里彤雲,密布天空。樓門外,一輛華蓋馬車在瑰麗的流霞中燦燦顯眼。盧信良半晌轉過身來。「——你還沒有鬧夠,嗯?」他問,揚揚眉。聲音不疾不徐,溫文中,透著一種不怒而自威。

錦繡哼了一哼,終于從嬤嬤那里一躍跳下,拍了拍手,理理發髻上的金釵步搖和裙間的玉帶絲絛,雖是自知理虧,到底把秀艷的眉毛往上一挑,偏著頭,勾著嘴,本來,她是想說︰好啊!好你個盧信良!你行啊!你厲害!啊?——你這麼一個當大官兒的大忙人兒、又是大老爺們——大白天,什麼偷雞模狗的事兒不干——卻成天非跟著我一個小娘們兒過不去?……你就這麼喜歡跟蹤我、監視我,不惜到這種地方來追逮我,你這是想我了是不是?——還是,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我想到發了癲狂的地步啊……如此,就這樣,正要肆意調戲。然而,聲音未落,一個天旋地轉中,錦繡的背皮麻了,身子忽地騰空,什麼時候被盧信良那廝攔著腰一抱,三下兩下,並動作麻利抱塞進了身後的馬車都不知道……

兩個人塞起耳朵不說話。

就這樣,馬車一路行駛。誰也不再吭聲。誰也沒有多言語一聲。

傍晚的微風透過簾子輕吹進來。馬車里,男人的衣香並女人的脂粉香氣在空氣里淡淡流通。如此沉默,冷臉對著冷臉,卻有一種說不盡難言的好笑與曖昧。

就像一對小打小鬧慣了在使性子、鬧別扭恩愛夫妻似的。

錦繡把手里的那方秋香色軟綢帕子對折了又拆開,拆開了又對折。口打著呵欠,干脆就著馬車背後坐墊的錦被褥子斜斜歪歪一躺。一只足擱在榻上,一只腳,吊在了下。並腳尖兒彎呀彎地,擺動著紅裙如水,流泄了一地。

當然,這一次,她自然知道自己是理虧的。

然而,越是理虧,越是要擺出這麼一副「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我就是這般混賬吊兒郎當」的架勢——要不然,錦繡,也不叫錦繡。陳國公府的大小姐美名,也不會那麼遠播在外。

盧信良終于發問︰「你覺得你很光彩,是不是?」

怕這女人听不懂,進而,他又眼皮往下,並極為忍耐地︰「我且問你,你的名聲,在你眼里就那麼不值錢,那麼猶如糞土,嗯?」這一次,語氣卻頗為惋惜,就跟恨鐵不成鋼似的。

馬車陡然一個顛簸。

見女人依舊把他不理不睬,盧信良聲音加重,這一下已然是怒火重重。「看著我!老實回答!——葉錦繡,你的名聲,在你眼里,到底算個什麼?——葉錦繡!看著我!」語氣漸轉霸道。

是的,那天的盧信良,想是真的怒了。

錦繡把那方好容易折成一只小白兔的帕子重新拆開了,甩一甩,抖一抖,輕輕地,慢慢地,將它蒙覆在自己臉上。「噓,別那麼大聲!」她嗡聲嗡氣,「我乏了,困了,求你讓我睡一會兒,拜托了,啊?」然後,沖對方甜甜地、極為調皮嬌憨似地眨了個眼楮。神疲乏力,竟真打了個大呵欠,閉著美目睡了起來。

盧信良氣得,深呼吸了又深呼吸。好幾次端然坐定,卻沒忍受住青筋自額角一根根暴跳浮起︰

為什麼……

為什麼他就下不了狠手,干脆將這女人掐死了完事!

盧信良頭疼,無奈極了。

「皇、皇上……」

妃子的臉都白了。

皇帝面色難看之極,嘴上,仍舊含著笑,是冷笑。

然而,私底下暗中遣貼身太監秘密一查,最後,太監查了來說——

「回皇上,奴婢確已查清,首相盧信良,正是與容妃娘娘是青梅竹馬……」

是的,畫像上的男人自是盧信良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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