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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宅里的女人, 說起來也是無聊透頂、一言難盡。

錦繡嫁進府伊始,從原先的雞飛狗跳牆、各種忍無可忍——到現在的逐漸習慣、並引以為常——宅子里的這些女人, 對于錦繡,反而沒什麼可說的了!——她要鬧也好, 要上天也好,把整個盧府翻了個兒也好, 誰也不想管了, 更甭說她們也管不了!

有時候, 盧老夫人在佛堂里禮著佛, 虔誠十足地, 面上,靜若止水,實則誰都知道, 那是一種無奈絕望哀涼透頂之後的放棄與妥協。是的, 她妥協!她認栽!佛香裊裊中,唯有賢惠淑德的大媳婦孟靜嫻有時候倒還勸勸她。

「母親啊!」孟靜嫻說︰「可能二弟妹並不是咱們想象的那麼一無是處……您瞧, 有好吃的, 她不是也惦念著您老人家給您巴巴送來嗎?」錦繡, 曾給盧老太太、也就是她婆婆送過一些鮑參翅肚, 是從娘家弄來的,很是頂級難得。那是有一天, 她在她院子吃香喝辣, 吃著吃著, 便不知怎麼地開始一邊搖頭, 一邊嘖嘖,「你們瞧瞧!瞧瞧這破地方!還什麼宰相府邸?……」她用小銀勺子挑著鮑魚里的鮮女敕美味,「唉!想開個葷都這麼艱難,整天不是素還是素,這是要逼著讓我減肥嗎?春兒,你說我很肥——?」春兒自然說哪里,接著,人一好心,她就讓春兒給她婆婆盧氏也送去一些。她是覺這老年人可憐。

盧老太太不說話,只輕聲嘆了口氣。

這時候,盧三哼地一聲冷笑,便不高興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母親,你可別被那女人的一丁點腌東西就給收買了!我說大嫂你也真是的,到底她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為著那女人說話?!」然後,又開始數落起孟靜嫻的不是。

孟靜嫻的臉漲得通紅通紅。

「哼!」盧三這時還不解氣,想起什麼,來了興致。「母親啊!」她又道,兩眼興奮發光、並充滿什麼期待似的︰「您老人家也來認真說說——咱們這二哥,到底治不治得了這女人?」

原來,她們的家主、堂堂的首相盧信良——從錦繡嫁進府伊始,也是不聞不管,不理不睬。任其橫行墮落囂張、任其自生自滅鬧翻了天……總之,她們都以為,這盧信良對錦繡,是眼不見為淨,徹底地不管與放棄了!也常有人勸他,如,盧老夫人︰「唉,好說歹說,她也是你娶過門的媳婦,汝賢啊,你都不管了,這府里有誰還管得了她呢?」諸如之類……然,盧信良依舊不聞不問,抿緊著薄唇,很是漫不經心,「母親,您別再說了!——這女人,我是真的不想管,也沒那精力去管。」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可是,今天早上,府里兩丫鬟急匆匆從盧信良跟前跑過,盧信良問跑什麼,兩丫鬟說,她們家小姐不見了,正找人來著。他這一打探,方得知錦繡又不顧府里規矩、濃妝艷抹去春台戲院听戲去了!

「呵呵,那種地方……」

盧三剛巧從側門經過,口里酸言刻語,本以為二哥仍舊無動于衷。誰知,盧信良卻是臉一垮,再一沉︰「混賬!——不像話!」意思是,那種地方,身為他盧家的媳婦、尤其是他盧信良的娘子、堂堂首相夫人怎麼能去?!就這麼說了一句,當即撂下臉來。備了馬車並喚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去「拿人回府」。

盧三當時的嘴張得比鵝蛋還大。

就這樣,不管是盧老太太、孟靜嫻,還是盧三兒,此時,院子里閑閑賞花納涼,實際,誰都在好奇盧信良這一去的「逮捕治妻效果」……究竟……如何?

尤其是盧三,越說越亢奮,恨不得立即化身她二哥,手拿藤條鋼鞭,「啪」地一下就向錦繡、也就是她二嫂抽打過去,並狠狠地。「哼!最好打得她皮開肉綻!滿地里哭爹又求娘的!——看她還敢不敢在咱們府里如此囂張放肆?!」咬牙切齒,聲音加重,又補充一句。

時至傍晚,盧信良和錦繡終于回來了。

血紅的夕陽灑照在盧府大廳前的雕花紅木照壁。

錦繡伸了個懶腰,打個呵欠,一睜眼,沒曾想,瞬間功夫,馬車就到了盧家正院的垂花門前。

「誰來攙攙我啊……」她的頭暈暈的。

身體輕飄飄,腳才一剛著地,綴著珍珠的繡花絲履才一觸及青石鋪就的光滑台階。

剎那功夫,便听她的小姑子盧三姑娘盧信貞——扯著她那人一听、便忍不住聯想起刀片輕輕劃破布匹的尖扁嗓音︰「喲!二嫂!天還早著呢!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見著我二哥了嗎?——呵,說來我二哥也怪可憐的,平日里那麼忙,朝堂事兒也那麼多——卻不想啊,嘖嘖——」意思是,還要分精力去操心他媳婦在外有沒有偷人……

夕陽西下。盧信貞的臉總算不顯那麼暗黃了。可能經錦繡上次「提醒」,素日里專挑一些襯抬膚色的衣裙來穿。也可能是天氣太熱,霞光紅彤彤流照在她的五官和鼻尖。她的臉,忽然有一種很是別扭的紅和白。一身鵝黃暗花簡潔素裙,她的腰束得也很是縴細與修長。手搖著蝴蝶紈扇,一臉的話里藏刀與諷刺之笑。

錦繡愣住。是的,她的頭還是暈的,人還沒徹底醒轉,那個呵欠才打在半中央,有丫鬟剛來攙扶,突如其來,卻不想蹦出這麼個尖嘴猴腮、怪物似的女人在跟前兒。

錦繡挑挑眉,也不想與這女人見識。因為掉價。

扶釵整袖,倒把眼楮笑瞥向一旁站著的孟靜嫻,仍舊呵欠連天,漫不經心地問︰「 !大嫂,你們在看什麼呢?這麼好奇的樣子——難不成,府里有什麼好戲要開演咯?」

孟靜嫻尷尬得不行,她很想說,就是等著看你和盧信良的好戲……當然,卻不敢說出,只把頭微微低了,臉紅耳赤,聲音小得可憐。「呵,哪有,哪有……」

盧三道︰「呵,咱們這府里,自然沒什麼戲台子可供某人給演的!」

看來,是真的囂張起來了。邊搖扇子,又說︰「所以,即使咱們想看,也少不得請二嫂您來親自表演表演一番,尤其,像那種娼/婦粉頭之流會演的……什麼《夜奔》吶、什麼《私會》吶,什麼《鑽狗洞》《跳牆》這些戲……二嫂,我想,您的功夫與絕技,一點也不亞于她們吧?」

嘿……

錦繡慢慢地把雙手往腰上一叉。手,還墊捏著那張香緞軟綢帕子。

嘿……

她勾著嘴兒,挑了眉。眼睫毛一閃一眨。心說︰這東西,你不甩她吧,她還越發得臉了是不是?

倒也實在懶得搭理,正要說,這好狗不擋道,擋道的不是好狗,我說盧三,你能不能讓一讓,啊?……

然,恰恰就在這時,盧信良好巧不巧,眸寒臉冷,一副六月天陰雲密布樣,臉無,也從馬車上提袍走了下來。

盧信良道,當然,是眼指著他的親親妹妹盧三︰「你剛才在說什麼?口里不干不淨地,把你的話何妨再給我吐露一遍?對,就是剛才那話——」

怕對方沒听清楚,他又表情陰冷,聲音加重,又重復一句。

盧三傻了。

事實上,不僅是她,所有的人,也都傻了。

婚事是皇帝下的旨。錦繡無奈,盧信良更木然。

而朝堂之事,向來復雜,盧信良沒有辦法拒絕這門親事,當然,這其中緣由,暫且不述。

盧信良打心眼兒就不認可他這新娶的妻子,葉錦繡。

約莫,當你真正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或是當你連看也不想看一個人時候——就連爭吵,拌嘴,和她斗斗氣,耍耍花招,也是難得去費精力的,因為那會覺得勞神,多余,吃飽了撐著干的!對方是要墮落也好,放縱也好,給他戴綠帽子戴到天上也好——盧信良也視錦繡為空氣。

這是錦繡的悲哀,盧信良的悲哀,更是盧家一門這不幸婚姻的悲哀。正所謂︰「破罐子也就破摔」了!

錦繡失德,堂而皇之拿出了yin/穢之書于那些盧府女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盧老太太看著不像話,倒還有心思管一管。

可是,于盧信良呢,卻是連青筋起伏的那丁點怒意也沒有,絲毫沒有,連眼皮子動一下,甚至也懶得瞧上一眼。

這才是真正的放棄與自我幸福的被放棄,因為盧信良看來,就算錦繡拿去經他回爐重造,也沒法回造出他理想中賢良淑德妻子模樣。

盧家是百年詩禮書香世家大族。

然,錦繡還在娘家做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女娃時,這個僅有八歲的小女娃,她就會舌燦蓮花、月兌口成章。錦繡說——

「哈哈哈,四歲五經?孔聖人?孔老夫子?——不不不,我娘才不讓我看那些書!」

「我娘說了,那孔老夫子根本就是一百年千古的文化流氓加偽君子!整個一廢物傻子!你瞧瞧他的那些弟子們,滿嘴‘之乎者也、子曰詩雲’——成天無所事事,除了對皇帝老兒阿諛諂媚,三跪九叩以外,簡直跟一群嘰嘰喳喳的鸚鵡沒兩樣!」

「——《女戒》?《女訓》?啊呸!我娘說了,要我看那些書,還不如直接把我掐死算了!」

「哼!夫子,就您才剛講的什麼狗屁《烈女子》《節婦傳》,我看啊,那些女人不是腦子進水就是有病!——你說,不就被男人踫了一下嗎?她就要死不活地,要跳樓要砍自己胳膊——呵,這種女人,被我看見,還不如讓我一把給她掐死,生生好過她丟盡我們做女人的顏面!」

「——我想過了,要是我今後的丈夫死了呢,我最多給他哭一哭、掉兩顆金豆子也就完了,要我死守著他的牌位,說什麼從一而終,啊呸!本小姐才不這麼干呢!」

「……」

閨閣私塾,一片雅雀靜默,接下來,哈哈哈,一陣哄堂爆笑。

老先生手拿戒尺,戒尺在桌上敲敲點點。

他氣得︰「我不教了!我不教了!去,告訴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去!這課,我教不了了!老朽教不了了!」

……

錦繡的童年便是如此招搖另類,不流于世俗。

長到了十六歲,剛過及笄,終于,錦繡該嫁人了。男方是京城同樣有名的世家大族,姓袁,也是為皇帝親自所指婚。錦繡頭頂著鴛鴦喜蓋兒,絲竹管弦的陣陣聲樂中,夜格外的熱鬧與微燻。錦繡磕著瓜子兒,她的新郎官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文質彬彬,模樣也是異常書卷俊秀的世家子弟。錦繡主動掀了紅蓋兒︰「天太熱,你說,我能先把這個東西給取下來嗎?」她的笑容天真而嫵媚,望著他,一臉率真而坦誠。

新郎官兒有些愣怔。

是的,他有疾,一個非常嚴重,不能外道的嚴重「隱疾」。

在進洞房之前,為了擔心日後被錦繡所嘲笑看不起,最重要的,是不能凌駕于這嬌媚艷美無比的新娶妻子之上——于是,他吃了藥,把十個男人的份量,統統顫著手,背著人,全都一仰脖子一灌喉嚨,倒進了自己的嘴里。

當然,那是「猛藥」。男人吃了通常生龍活虎,枯木逢春。

錦繡就此便背負著「yin0賤無恥」、「欲壑難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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