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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世子反攻套路(十四)

謝嫣的情緒從未這般失控, 哪怕她臨死前被人掰開嘴巴灌下一杯毒酒,也不比如今這樣歇斯底里。

她本該同這個世界的傅君容一刀兩斷, 惱他在她尚未抵達世界之前, 曾經愛慕過別人, 怒他接下來更要照著原劇情休棄喬嫣。

縱然她清楚這等傷勢于他而言並不算什麼,可是當她抱著昏迷不醒的傅君容,感知他指尖烙印在她手背上的溫度,謝嫣心中只剩下惶恐。

「世子妃……這究竟出了何事世子他……世子他……」

「世子被這翻牆與柳卿卿私會的野男人打傷, 你們速將此事稟給長公主!世子額頭上的傷勢太重, 絕不能再拖延!」

謝嫣迅速擦干淚痕, 她輕手輕腳扶起傅君容, 雙手護著他摔得頭破血流的頭, 使喚幾個婆子將他抬進梅閣。

院子里一片狼藉, 國公府護院用碗口大的粗繩綁住柳卿卿與齊胤,何嬤嬤亦被攙去後罩房歇息。

聞聲趕來的長公主挑起床帳, 見著獨子傷勢險些沒暈過去。

幸而聖上寵她,又掛念傅君容病情, 常常遣兩三個太醫宿在國公府當值,以備不時之需。

今夜府里還宿著兩位御醫, 養兵千日, 用兵一時,這些往常甚是清閑的御醫, 如今正巧派上用場。

長公主急令錢嬤嬤召那兩個御醫過來替傅君容診病, 兩個御醫被錢嬤嬤催前催後, 一路催了過來,步入內室時,呼吸微亂,額角滲汗,連束腰的緙帶也松松散散。

長公主搖搖晃晃撲到他們跟前,含淚懇求道:「本宮曉得你們乃太醫院棟梁,算本宮求你們一回……一定要救醒定國公世子……」

她不慎踩住裙角,身子急速向後仰去,謝嫣眼疾手快立在長公主身後,伸手堪堪扶住她。

長公主眼底恨意頗濃,一下子抓緊謝嫣的手,怨毒目光死死盯住角落里被綁成一團的柳卿卿:「這是誰做的」

齊茵小指處的燒藍護甲用力刮上謝嫣手背,尖厲甲套爬過肌膚,手背上就如同附了一只蜇人蠍子,鉗子撓擦間劃出一股火辣辣的痛意。

謝嫣被這力道刮得生疼,疼痛之余,心頭那點郁氣卻也隨之消散。

她瞧著手背上浮起的兩道紅痕,漸漸冷靜下來。

她不能確保傅君容哪一日會突然清醒,興許他今夜往石頭上一撞,明早醒來就能徹底恢復神智。

沒有傅君容袒護柳卿卿,眼下則是她完成任務最恰當的時機。

傅君容是長公主的心頭肉,只要死咬柳卿卿與齊胤不放,長公主必不能容忍他們興風作浪下去。

一個用真心也無法喚回的浪子,謝嫣即便挖空心思,亦不能讓他心軟。與其這樣,還不如將心思放在任務上,等到他的傷養好,任務進度滿格,謝嫣也能無牽無掛地離開。

她閉了閉雙眼,方才被傅君容擾亂的心緒,終于平穩。

「是兒媳沒能看住世子,」謝嫣握緊她的手,說著說著又是潸然淚下,「兒媳不放心柳表妹在這梅園獨居,便將世子托給嬤嬤照料,打算過來看看她就回去……柳表妹原是借野貓之因,與這翻牆入府的男人私會,兒媳喚下人過來治住這二人,孰料柳表妹竟欲殺人滅口。世子不知怎的也跟了過來,那男人急于翻牆逃跑,下手將世子打成重傷……」

提及傅君容的傷,謝嫣忽然疾言厲色:「若柳表妹未與人勾勾搭搭,世子哪里會受人迫害!何嬤嬤不過疑心她兩年前就同這人私下往來,她便著婢子弄暈了何嬤嬤……她口口聲聲叫這男人‘齊胤’,同他纏成一團,怎還有臉說沒有私情!」

柳卿卿暈暈乎乎靠在角落里,她扭了扭身子,手腳無故被繩子緊緊綁在身後,恍惚中耳邊傳來「齊胤」二字。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費力睜開沉重雙眼。

眼皮僅睜了一半,一陣疾風擦過臉頰,柳卿卿左臉上「啪」得一聲,半張臉霎時痛如火灼,打她的那人極其激動:「賤人!虧本宮還這樣待你!你就是個喪門星!你且說說,你是不是兩年前就算計好,要與這野男人遠走高飛!」

柳卿卿吐出一口血沫,長公主又照著她右臉扇下第二掌:「賤人!駙馬這樣護著你,是不是也因你總愛扮柔弱?人前裝得清高,還不是個見著男人就走不動路的瘦馬!」

錢嬤嬤拉開面目猙獰的長公主,低聲巴巴勸道:「殿下息怒,御醫可在屋里听著,殿下揍這小蹄子倒沒什麼,可此事落在旁人眼里,定會嘲笑世子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殿下,您就是再氣,也須為世子的名聲著想……」

御醫尚在里頭替世子看診,定國公府好歹乃京中名門望族,長公主又是金枝玉葉,被人瞧見她這副撒潑樣子該怎麼好!

「你放開我!老爺不在府里,沒法子替她說話,本宮今日非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錢嬤嬤抱著她誘哄:「那渾身是血的野男人也要一並處置了,殿下不妨先將他們押下去,待世子無恙後也好做個對證……」

被個賤人連著騙兩次也就罷了,竟也有人色膽包天敢進定國公府偷人!莫不是以為世子一朝磕傷了腦子,就當他們定國公府上下都是紙老虎!

長公主睨著庭院中央歪倒的男人,委實咽不下這口惡氣。

她斥退錢嬤嬤,用盡畢生力氣踹上男人後腰。

腰骨斷裂之聲斷斷續續響起,長公主左思右想還是不夠解氣,遂命護院翻過那人,瞧瞧他究竟是附近哪一家的不肖子孫。

這人左胸處血跡斑斑,肩上一塊衣料被人撕去,拇指大的血洞正源源不斷往外流著血。

男子沾滿泥濘的相貌端正不俗,方額廣頤,眉宇間凝著淡淡殺氣,只一眼,長公主便捂住口訝異出聲。

她未出閣前,他的生母賢妃尚是皇兄身邊的寵妃。

賢妃跋扈蠻橫,仗著皇恩處處在宮里尋釁滋事。

這般囂張的行事作風為她結下不少恩怨,連帶著長公主也受她不少羞辱。

長公主依稀記得,賢妃曾嘲笑她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嫁人多年卻只能生下阿容這一個孩子。

她在深宮里樹下的仇敵太多,風光幾年也就去見了閻王。

賢妃死後,留下的獨子齊胤被皇兄送給皇後撫養。

她不喜賢妃,自然也不喜這個性子深沉的齊胤,恰巧定國公屬意的儲君人選另有其人,長公主也就忘了齊胤這個喪母的皇子。

可今日真是見鬼,面前這個與柳卿卿私會的男人,竟然和那齊胤生得一模一樣。

護院拎來一桶冷水,這二月雖是春意盎然,夜里卻凍得人牙齒打顫。

護院不客氣地抬起水桶,井水漫涌,爭先恐後鑽入他的口鼻。

地上的男人雙眼暴睜,隔著水幕覷她一眼,才啟唇驚疑道:「長公主?」

齊茵再是不問朝堂之事,也瞬間洞悉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她遣走一半下人,留下一半則陪著謝嫣顧看傅君容。

長公主將柳卿卿和齊胤一並帶去正堂審問,謝嫣倚在門邊收干眼淚,才打起簾子入了內屋。

御醫已收拾好藥箱轉出月洞門,謝嫣迎面與他們撞上,兩人對視一眼,道一聲:「世子妃。」

謝嫣捏著帕子向里張望一番,壓下心頭凌亂不堪的情緒,輕聲問:「有勞二位大人,敢問世子的傷……」

「無礙,」年紀稍長的御醫拱手應道,「兩年前世子墜馬失了心智,就是我們號的脈,當年他血脈郁結,這兩年一直調理也不見好,方才施針才發覺那處淤塊已經消退,不出後日,世子應該就能痊愈。」

謝嫣垂下眼簾,她半晌憋出一個欣慰的笑,著人賞了銀兩,又叫人去通稟長公主,親自迎二位御醫出了梅園。

回到梅閣,傅君容睡下的暖閣里燈影搖曳,連落滿水汽的窗紗上也映出一點他的輪廓。

「任務進度已達80%,請宿主做好月兌離世界的準備。」

謝嫣坐在冰涼階下,寥寥夜星淒清閃耀,月光浸透謝嫣全身,凍得她手腳冰涼。

她抱膝而坐,下巴方方正正擱在膝頭,抬首仰視頭上那幾點孤寂寒星。

她莫名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一樣的姿勢、一樣的夜空、一樣的寂冷月色……卻半天想不起來在何處經歷過。

在記憶中搜尋許久也沒查出個所以然,謝嫣干脆放棄。

她伸直雙腿,兩手撐在身後,閉眼感受月輝撫模全身留下的苦寒溫度。

真是冷啊。

她拍拍掌心的灰,待心情好了一些,才重新踏進暖閣。

傅君容緊閉雙眸沉沉睡下去,昏黃燈火襯得他膚色白如霜雪,偏生眉睫卻烏黑如墨。

謝嫣生了戲弄他的心思,彎腰輕輕扯了扯他長得過分的睫毛。

她從一旁的針線笸籮里模出把剪子,對著他睫毛比了比,頓了半天還是沒下得去手。

謝嫣又將目光移到他腰月復下,她揉揉酸脹眼楮,最後還是作罷。

他如今不能人.道,長著那個玩意兒,跟沒長實在沒有區別,等她走後,他就算看上哪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有心無力。

下人都在外屋候著,謝嫣也不必顧忌什麼。

她舉起剪子大喇喇開合數下:「听到御醫說的罷?你的病快要痊愈。」

「真不希望你這麼容易就能記起從前的事,若你記起從前的事,第一件要做的,大約就是休了我,和你那朵柳白蓮長相廝守。」

一想到手里這剪子還是柳卿卿用過的,謝嫣嫌棄地扔到一邊,「不必你趕我走,你不願看到我,我還懶得見你。也不知你怎麼就蠢成如今這個樣子,連柳卿卿那種矯情造作,又勢力絕情的姑娘也會喜歡……算了吧,我可不要別人穿過的舊鞋,京中才俊何其多,也不差你這麼一個紈褲,你病好咱們就和離,記得這輩子是喬嫣先休的你。」

謝嫣困得睜不開眼,她打了個哈欠,趴在榻邊徐徐睡去。

她第二日是被人推醒的,何嬤嬤低聲喚:「太太、太太、快醒醒……」

謝嫣揉著眼楮漸漸清醒,她略一挺起腰板,肩上披裹的大氅立刻落在地上。

「長公主撥給太太差遣的侍女還挺上道,」何嬤嬤撿起大氅,拍拍上頭灰塵,她模著大氅油光水滑的錦緞里子贊不絕口,「還曉得替太太遮遮風寒。」

傅君容依舊昏睡,謝嫣漱了口又淨了面,她接過何嬤嬤遞來的膏子挖出一點抹在手上:「嬤嬤你身子如何?」

何嬤嬤散下她頭發,寬慰道:「無恙無恙,只是被柳氏那兩個不听管教的丫鬟敲暈……黃毛丫頭而已,下手不重的。」

「那就好,」謝嫣點點頭,「柳卿卿和她那相好的怎麼樣了?」

「說來也怪,柳氏認識那男人,可那男人卻不認得柳氏……我們私下懷疑這兩人怕是早有首尾,不然柳氏何故丟下世子?世子再怎樣痴傻,對她還是好的,世子妃的名號又有頭臉,作甚為一個野男人拋下世子?」

何嬤嬤梳頭的功夫十分高超,兩手一綰就綰出個婦人髻,謝嫣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握住何嬤嬤的手壓低聲音:「嬤嬤,昨夜御醫告訴我,說這一摔將他頭上的血塊摔碎,傅君容至多不過明日,就能恢復心智。」

「啊?」何嬤嬤臉色大變,「此話當真?他若是恢復心智……豈不是要死命護著那柳氏,與您作對!他從前百般寵愛柳氏,可是京城人人皆知的舊事!」

「我想好了,待他恢復心智,就與他和離,這樁婚事本就不令爹滿意,誰都不滿意還耗著做什麼?」

「您可別這樣想,和離又能嫁給誰?誰家敢甩臉子娶定國公府世子妃過門?明明就是定國公府造下的孽,這半年多以來,太太為世子嘔心瀝血,又出身侯府,他們全府都得將您當菩薩供起來,這是他們欠我們安陽侯府的!」

何嬤嬤越說越難過,侯爺再過幾月就能班師回朝,世子再怎麼鬧也需看著侯爺的面子。若是和離,除非未來的夫家比定國公府還要家大業大,否則哪里能嫁得出去!

「要是爹護不住該怎麼辦?定國公府家業大,我們安陽侯府也是富貴潑天,何須巴結他們?一個男人而已,天下的好男兒何其多,為什麼要吊死在傅君容這是非不分的紈褲身上?你瞧瞧他以前交過的摯友,都是些什麼混混,他這麼下去,定國公府遲早傾覆。」

這麼一比較下來,何嬤嬤竟認為世子還不如個傻子。

他傻著多好,又乖又听話,還整日黏著太太,酒肉朋友也不去招惹,柳卿卿那蹄子也不正眼瞧。

若是好了……何嬤嬤不敢深想下去。

她吸吸鼻子,哽咽道:「老奴听大小姐的,和離就和離,還得順勢敲他們定國公府一筆,半年多的光陰……足夠您再置辦一個田莊……想必小侯爺也願意跟您回府。」

謝嫣回過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傅君容坐在床沿上,一手揉著頭,一手按著腰。

隔著數重帳幔,他兩眼緊緊盯住她,目光深幽又綿長。

不過瞬息,謝嫣的心毫無預兆墜入深淵。

他這副樣子,應是想起了什麼。

謝嫣嘴角掛著淡漠微笑,她起身走向他,踮腳將帳幔全部勾到金鉤子上,神態是她從未有過的疏離,「世子,您醒了?」

傅君容愣愣瞧她,撇嘴囁嚅半晌,一把撈過她委屈道:「嫣嫣!」

何嬤嬤:「……」

謝嫣:「……」

「君容以為再也見不到嫣嫣了!大壞蛋!壞丫頭!敢欺負嫣嫣!君容咬死他們!」

謝嫣抱住他亂拱的腦袋,疑惑不解道:「你……怎麼還傻著?」

傅君容不可置信瞪大眼楮,眼底漫過一抹濕霧:「君容不傻!君容不傻!嫣嫣是不是不要君容了!」

謝嫣猜過無數種他醒來後的反應,要麼禮貌生疏地請她出去,要麼大罵她鳩佔鵲巢佔了柳卿卿的位置。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如今居然還傻著。

謝嫣吃軟不吃硬,見他眨巴著大眼楮一副要大哭的模樣,一時手足無措。

她只能哄著他:「沒有沒有,我斷然沒有這個意思……」

她又哄又模,總算將他逗得破涕為笑。

「君容頭疼,」傅君容扯著她衣袖撒嬌,「要嫣嫣呼呼……」

這沒出息的破爛東西!何嬤嬤五官擰成一團,她看著世子這沒出息的樣子,腮幫直發酸,丟下一句「老奴去尋下人」奪路就跑。

他頭上纏著厚厚繃帶,謝嫣拉下傅君容亂動的手,「乖,別亂動!」

他乖乖放下手,謝嫣拉緊有些松散的繃帶,一低頭又對上他清澈雙眼。

傅君容抬含著手指抬眼瞧她,他眨著忽閃忽閃的眼楮,忽而彎眼一笑:「嫣嫣真好看!」

謝嫣總覺得他這神態有些不大對勁,但又指不出哪里別扭。

她蹙眉支起下巴深思,傅君容猛然大力跳起,伸開雙臂掛住謝嫣脖子。

她鼻尖都溢滿他身上的女乃香味,偏生他又俯身湊近她濕潤唇角,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半尺寬,呼吸和氣息均糾纏在一處,傅君容癟嘴央求:「要嫣嫣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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