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飯伴隨著韓應接連被爆的黑歷史拖拖拉拉地吃了近一個小時，時至尾聲，窗外忽然開始落雨。沒隔幾分鐘，雨勢越來越大，天色也驟然間黑成了一片。韓如萍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招呼著兩個弟弟趕緊關門關窗，韓應拿著手機刷了一下，滿臉喜色地對著眾人宣布︰「嘿！今晚台風提前登陸，這都黃色預警了！。」
容川看這架勢，知道今晚鐵定是走不成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應聚聚，你家附近哪兒有酒店？」
韓應一臉莫名︰「你都到我家了，還住什麼酒店？」
容川無心再和他糾纏，低頭開始刷攜程。
韓應臉色變了幾變，劈手搶過手機︰「我說你他媽矯情個什麼勁兒？這一大家子人都在，還怕老子強、奸你？家里有客房，你隨便找間住。還不行的話，老子今晚睡客廳！」
徐慧玲正和小兒子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听到隱約的爭吵聲探了個頭出來︰「老三你又在吵吵嚷嚷的犯什麼混？還不快叫小川過來吃水果？」
韓應不接話，瞪著眼楮滿臉的不爽。容川也實在是怕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下去驚擾了長輩，趕緊舉手表示投降。
住宿問題終于勉強達成了一致，兩個人的心里卻都藏著幾分別扭，一前一後的回到客廳後距離遠遠的坐下，誰都不說話。韓家老太太不明就里，然而很快就被狗血的肥皂劇吸引了注意力，對著痴男怨女們的表演看得津津有味，不時就和韓茹萍小聲的討論著劇情。
韓應坐了幾分鐘，手機開始嗡嗡作響，接起來嗯嗯啊啊的應付的兩句之後，朝著容川揚了揚下巴︰「喂！我現在去還債，你要不要一起來？」
比起陪著陌生的長輩嘮家常的任務，回歸熟悉的網配世界顯然要輕松得多。容川生怕徐慧玲被眼前的狗血劇荼毒，觸景生情再次對自己的感情生活表示關愛，趕緊打了個招呼跟著韓應身後上了二樓。樓梯口附近藏著一個裝飾浮夸的小門，推開之後更是別有天地，容川抬腳進去後放眼一打量，倒是有點驚嘆︰「應聚聚搞得這麼專業，這是下了血本啊！」
「還不錯吧？」韓應亮出了自己風水寶地，自然免不了炫耀一番。
原本用來做書房的地方已經用吸音海綿在牆體上做了處理，有效的把外界的噪音干擾降到了最低。電腦前放著好幾只型號不同的麥克風，電腦監听調音台一應俱全，儼然一個小型的錄音工作室，比起大部分網配圈CV一台筆記本加一個麥克風簡陋的錄音環境，整套配置堪稱豪華。韓應施施然地朝著椅子上一坐，一邊開著扣扣接文件，一邊朝著容川招手︰「怎麼樣，要不我現在上YY，你批個馬甲一起搞一搞？」
「搞什麼搞，你不是還有正事要辦嗎？」
容川看著對方扣扣列表上幾百個左右晃動著的頭像,各個猶如催債小鬼大晚上的鬧了個兵荒馬亂，倒是忍不住吐槽︰「應聚聚的商配事業還真是搞得風聲水起，這大半夜的生意都不消停。」
「商配個鳥，老子現在是還網配的債。」
「誒？聚聚你不是早就不接新了嗎？抓圈的活兒還能勞你大半夜的專門跑過來開電腦？」
「人情債啊！」
韓應攤手攤腳的伸了個懶腰，指著那個名為「花團錦醋」的扣扣聊天界面倒苦水︰「這個策劃之前不是圈里人，機緣巧合和我合作過一個商單，前段時間辭職了沒事干，忽然腦子進水了跑到網配圈來拉了個劇組，三天兩頭跑來搞賣安利讓老子接她的主役攻，磨了半個月連原著小說都寄到家里來了……老子被她磨得沒辦法也只能點頭。結果沒想到這貨干網配干得比正職還上心，音剛交了沒多久，就天天打電話過來催返音，老子都快被煩死了！今天反正也出不了門，趕緊還完債了事。」
容川雖說混圈時代十分謹慎，手機號只存留在幾個在三次元有交到的親友手里，然而作為名聲赫赫的一代紅攻音，也飽受過扣扣私信微博艾特輪番轟炸的催債之苦，眼下看著韓應哈欠連天地蹲在電腦前面開返音本的架勢，半是安慰半是調笑︰「做生意還講個客情維護，關系處理好了才好說下一單。應聚聚你既然把商配當事業，那就把這次任務當個返點唄。」
韓應實打實的交代價碼︰「維護個屁，老子現在又不缺人找，也沒把她那些個商單當回事。二區總是嘲我抱商配大腿，說實話吧……忙活個半年還沒跟我家老頭子下鄉去收次房租的錢多。要不是真心喜歡配音，也把這些策劃當朋友，誰他媽熬更守夜地干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有求必應這幾年在網配圈里儼然已經是見錢眼開借勢鑽營一心擠向商配圈的代名詞，韓應雖然在各種活動中屢次表達過自己不差錢的態度，但因為城鄉結合部的品位和格調，此等言論向來只有被群嘲的份兒。容川看著他一臉憤憤然掛著「老子最仗義」的表情，再看了看反音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倒是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這返音工程量看上去可不小，以應聚聚的……實力……咳咳，今晚怕是有得熬了。」
「所以說好些劇老子一開始是真不想接的啊！」
返音話題一旦開啟，韓應也顧不上容川對他演技見縫插針的羞辱，各種吐槽頓時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也不知道這些策劃怎麼想的，這些年來總是搞一些千奇百怪的角色來找我。之前配那種天涼王破承包魚塘的霸道總裁，雖然台詞坑爹，但閉著眼楮忍忍也就過去了。結果時代變了，各種奇葩的人設也跟著來了。前段時間居然有人來找我配什麼字幕組里面搞翻譯的學霸，一份台詞里一半以上時間都在說英文……她們不知道老子26個字母都認不全嗎？」
容川當年就見識過在微博上公然用「sex boy」形容自己的應聚聚，雖然從實際狀況出發這個說法也不算有什麼錯，但對于對方的英文水平也算是有了個基本了解。韓應當下說的這個人設他听起來有些耳熟，于是開口確認︰「應聚聚說的這個文里面的攻是不是腿有殘疾？受是個留學生，後來變成了攻的上級，兩個人還在一個公司里工作？」
「誒？你知道啊？這文很紅？」
「噢，果然是……」
容川心下了然了，不僅莞爾︰「這個文題材挺特別的，之前含笑給我推薦過。文里的攻是個氣質高冷的冰山帥哥，聲音比較禁欲清冷，和應聚聚你這種……荷爾蒙滿世界飛的本音差距挺大，偽起來估計會辛苦。而且除了英語，文章里還涉及了很多法文部分的台詞，法語發音更困難，所以嘛……」
「所以我沒接就對了，是吧？雖然之前對里面坐輪椅該怎麼搞H的部分還挺感興趣的……」韓應一臉暢想模了模下巴︰「其實當時我還在想策劃是不是故意來整我，後來她看我拒了跑來找我哭，說我的英文水平她知道，但圈子里要找個有蘇又攻又有氣質英文還能說得特別溜的CV真的太難了，問我還有沒有什麼推薦。老子當時就想啊，要是你還沒退圈，其實還蠻適合的……」
「誒？應聚聚說這話認真的？」容川像是被嗆著了，咳了兩聲跟著清了清嗓子︰「我現在這聲音，配主角他爹大概都會有人說OOC吧。」
「其實也還好啦，一開始不習慣，听多了就覺得還挺帶感的。」說到聲音，韓應心里始終藏了個疑問︰「話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嗓子怎麼變這樣了？」
「倒嗓唄……」
「放屁！你他媽退圈的時候都多大了，裝什麼青春期？何況你這倒嗓還能一倒倒三年？」
「哈哈哈。」韓應的表情太較真，容川也不好意思繼續忽悠他︰「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生了點小病，咽喉方面跟著出了點問題，動手術的時候可能醫生心情不太好，我又忘了塞紅包，完事了自己也沒怎麼注意保養，恢復過來就這樣了。」
「你啥時候生的病？」
「三年前吧……剛退圈那陣。怎麼了？」
「你……該不是因為退圈的事才病的吧？」韓應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頭頂上冒著一個巨大的問號︰「我其實一直想問你，按說你平時也沒少被人潑髒水，遇到看不順眼的經常就在微博上直接懟了，怎麼遇到這件事連解釋都不解釋兩句，就這麼玻璃心，直接慫退了？」
「倒不是慫，就是覺得心灰意冷吧。」
容川自嘲似的笑，時至今日倒也不再避諱聊昔日舊事︰「那個時候年輕，很多情分看得還是蠻重的。掛我和peafowl的帖子里那些莫須有的髒水我可以不在乎，但很多聊天記錄的截圖也是在私下朋友們的一些小群里流出來的。尤其是被大家言辭鑿鑿的所謂我和peafowl私下撩騷的那個錘子，其實是我們嫌台詞肉麻，在《風聲鶴唳》的那個群里COS吐槽，當時那個群里也就二十來號個人，要麼是合作多年的STAFF，要麼是認識很多年的CV，平時里打打鬧鬧發發紅包家長里短的聊過不少，除了應聚聚你這種……咳咳，紅了以後再也不怎麼冒泡的潛水黨，基本都是天天打招呼的朋友。忽然之間就這麼被惡意截圖以後加油添醋的給出賣了，無論到底是誰，都難免感覺受打擊。再加上peafowl無端被栽贓，首先杠不住了，我作為當事人之一也不好意思死皮賴臉的繼續混下去不是？」
韓應低著頭，掏煙的手不知道忽然有點哆嗦︰「其實欣欣他對你……也不算是被栽贓，你也不用太自責。」
「應聚聚，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果不是有心人跑出來挑事，有些事大概也就過去了，一輩子都不會發生。畢竟peafowl一直都知道我交過女朋友，本身也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
容川撇了他一眼︰「其實事後我想想，這事我也不算完全沒錯。雖然大節上我問心無愧，但畢竟當年和peafowl相處的方式還是沒太注意，才會導致黑子們有空子可鑽。三更學長特別警告過我，我也沒當回事。說起來，也是因為我一直默認peafowl和應聚聚你會在一起，到沒想到他最後交了別的男朋友。」
韓應猛抽了兩口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煙霧燻得太厲害，抬起頭時的眼角有些發紅︰「容川，那要是當年把你們的聊天記錄從小群里截出來的人，其實也沒什麼惡意，根本沒想過事情最後會變成害你出圈，他向你道歉的話……你會原諒他嗎？」
容川眼楮眯了起來，微笑著表情帶著幾分探究︰「看樣子應聚聚是知道幕後黑手，現在是準備來扒皮還是想來做說客拉皮條？」
他看著韓應半張著嘴準備搭腔，搖了搖手︰「其實你不用說拉，我也不想知道。之前重新批了馬甲回來，一方面是喜歡配音，放不下這個興趣，另一方面也是存著回圈報復的心。誰知道舊事沒解決干淨，又惹來了一堆事新問題……現在我也想通了，就算把幕後黑手找出來了，沖著之前的交情，真要計較起來大家都尷尬。反正都是二次元的事，用不著那麼認真，我也不想計較了，就這麼著唄。」
韓應欲言又止的撓了撓頭，最後把煙頭隨手朝著杯子里默默一摁︰「行！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這事……以後我也就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