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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殺僧人,殺無綱常者。

許香薷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可是她怎麼也想不通,荊芥怎麼會是無綱常者?

這幾年來,荊芥除了之前那半年出去過之外,他們倆分別的時間從來沒超過兩天。

荊芥很黏人,並且有著奇怪的獨佔欲,許香薷跟別人多說上幾句話,他都會不高興半天。這一現象隨著許香薷的糾正和他本身的成長而消減不少,在許香薷心目中,荊芥已經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好孩子了。

許香薷前世閱讀涉獵很廣,天文地理都看過不少,過目不忘的結果就是即便穿越後她什麼都沒帶,光憑一顆腦袋也足以活得很好。

荊芥比許香薷聰明,這一點她從不否認。他完美繼承了許香薷的知識,並且創造條件加以運用,使得他們的生活更加輕松愜意。

聰明的人不可能會做明顯的糊涂事,許香薷一直都這麼認為。

而且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孩子。

驚槐料到許香薷不信,趁著回教還有一些時間,他干脆做起了解說員︰「你可知道玄陰閣的少主,他前段時間親自接了一筆單,卻受了重傷。」

「丘瑜受傷了?」

這幾年間,許香薷把知道的殘局都給了丘瑜,兩人也漸漸成了好友。再加上荊芥在棋道上頗有見解,跟丘瑜也很有默契,幾人的關系一直不錯。

「你想必已經猜到了,能說服丘瑜親自出馬的人,除了你身邊那個小子,怕是再無第二人了。」驚槐見許香薷皺眉,勾唇笑道,「你猜猜,他讓丘瑜做的事是什麼?」

既然說到荊芥是無綱常者,必定是跟綱常有關的事情。荊芥向來不會瞞著她,這件事她到現在才從驚槐的口中得知,想必也不是件小事。

稍一分析,許香薷就猛地抬頭︰「他是要殺那武官!」

驚槐贊嘆︰「果然聰明。」

是了,原文的荊芥學成之後,第一個殺的是驚槐,而後便是他的家人。

那時候他也是從沒跟那武官有任何往來,出了教第一件事仍舊是殺了那家人,就此打開了他滅人滿門的殘暴人生。

荊芥不是越武官的兒子,他們也是最近才知曉的,因此他恨那武官的拋棄也是合理。只是原文中他是因為生活悲慘而導致性格扭曲,現在的荊芥被許香薷寵得跟個寶貝一樣,又怎會心生惡念呢?

許香薷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難道她這幾年的努力感化與糾正,都不能改變荊芥最終黑化的命運嗎?

不,不是這樣的,荊芥是個好孩子,這一點許香薷萬分確信。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帶大的娃是壞人,除非那人本身就是後媽。

「看來你不知道的還挺多,真不知道你‘千里香知天下事’的名頭是怎麼打出去的。」李順笙也忍不住開口道,「要靈谷的手下們遇見了不下十起暗殺,常玉山下的動亂怕也不會少吧?」

千里香是許香薷在風雲大陸上的筆名,因為她寫出的小說大多都含有江湖時事,並且很多經驗都一針見血,因此被冠以「千里香知天下事」的名頭。

許香薷凝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順笙打開骨扇,慢悠悠地說︰「山不自來,我便就山。你們不曾去找那武官的麻煩,可那武官卻並不打算放過你們,這些年來,他可從沒放棄暗殺你們的念頭。「

許香薷打了個寒顫,那越武官是有多變態,才會一直不放棄地追殺孩子?

「你說丘瑜受了重傷,是被那越武官傷的?那他豈不是沒死?」許香薷道,「況且,越武官也並非荊芥的生身父親,即便是殺了他,也算不上無綱常吧?」

話一出口,許香薷自己先愣住了,她剛剛都說了什麼?什麼時候她會覺得荊芥殺人也沒關系了?

驚槐搖頭︰「你可知,越武官跟六殺僧人是親兄弟?」

丘瑜刺殺越武官之時,六殺僧人恰好在他府上做客,凶殺現場被他看了個正著。要不是玄陰閣十幾個手下拖著,丘瑜能不能留命還是個未知數。

丘瑜背後是整個玄陰閣,六殺僧人再膽大不羈也不敢去找茬,于是就把苗頭對準了幕後之人,荊芥的身份並不神秘,他稍稍一查便查到了他頭上。

為了能使報復合理化,六殺僧人自是忽略了荊芥並非越武官親生的事實。而荊芥的親生父母,則早早隕落在了六殺僧人的怒火之下。

先前大家都傳,沈祝恭是被越武官下令暗殺,最後流落到豐達城的。其實是她的親生父母得知性命不保,故意遣人把她送到混亂的豐達城。

害怕托付給親朋會連累他們,便只能出此下策。

豐達城彼時正在混戰當中,他們料想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嬰兒的身份,若是她福大命大,僥幸活了,他們在天之靈也就瞑目了。

六殺僧人卻也不傻,他對外放出消息,說是越武官將那孩子帶走準備暗殺。這樣一來,嬰兒的去向就會人盡皆知,最終他便能順藤找到。

又恰逢飛羽派的那位高人忙著閉關,便拜托他來豐達城給荊芥點厲害瞧瞧。

此間種種因果加在一起,便有了今日六殺僧人要跟荊芥死戰的一幕。

許香薷卻是看不到了,她坐在驚槐的黑轎內,听李順笙把整個故事的脈絡講得清清楚楚。

不由疑惑︰「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她這個正牌原作者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若這點小事都查不出來,那我們月神教也太弱了。」李順笙拿起扇子又扇了幾下,露出個溫文爾雅的笑來。

驚槐冷冷看過去,李順笙握著骨扇的手一僵,好半天才緩過來。

荊芥是絕對打不過六殺僧人的,他輕功也不算造詣很好,想必逃跑也是不易。

許香薷猛地站起身︰「不行,我要回去。」

驚槐眼皮都沒動一下︰「你想回哪兒?」

「荊芥有危險,我不能放任他不管!」許香薷心中恐慌不已,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過驚槐,從懷里掏出一把藥粉就灑過去,「得罪了!」

如果說,荊芥是她一開始穿越到這里的主因,現在就是她留在這里的主因。

她的生命里只出現過三個想要珍惜的人,一個是老頭子,一個是香姑,剩下一個就是荊芥。

老頭子已經死了,遲到的悲傷壓抑了她許多年,現在她不能明知道荊芥會受難,還能安然不動。

白色的粉末紛紛揚揚散開,整個轎子里像是蒙了一層霧。

驚槐的聲音冷得像是個死人︰「你以為你還能逃走一次?」

一只手從白霧中伸了出來,手背上還有紅腫的痕跡,那是驚槐被許香薷打過的手。

這只手的速度並不快,許香薷卻莫名地沒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這手箍住她的手腕,沉重的力道似乎要將她捏碎。

手腕處巨大的痛楚襲來,許香薷的冷汗也徒然冒出,最後匯聚成水珠,從額頭落下。

啪,嗒。

啪,嗒。

「放開。」許香薷伸出另一只手,聚氣全部內力,不管不顧地一掌擊向驚槐的方向。

她一定要回去,她若是不救他,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救他了。

一聲冷哼傳來,許香薷的手被輕輕捏住,兩只手在白霧中若隱若現,彷如是交握在一起。

不知情的,還道是情人間的嬉笑打鬧。

喀,嚓。

手腕一痛,她雙手便被錯了骨,再使不上半分力氣。

「既然你敬酒不吃。」驚槐道,「就別怪本座心狠。」

她怎麼能忘了,這是驚槐,不管是原文還是現在,都一直無人去改變過的驚槐。

她對他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武功詭譎,原文的大魔王也沒能真正打敗他。

但他也是,月神教的教主,是江湖傳聞中的大魔頭。

殺人,不過眨眼之間。

「呵呵……」一絲苦笑溢出,許香薷不再企圖恢復手的活動,她飛快地伸腿點地,想要使用輕功,撞開黑轎逃月兌。

「嘖嘖,還不死心呢。」

背後傳來鈍痛,許香薷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額頭磕上轎內的桌角,涓涓流出血來。

李順笙手腕翻轉,收回骨扇,又放在身前扇了兩下,道︰「告訴你這些,可不是讓你失約的。」

說話間,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逝。

「哇啊啊啊……」動靜吵醒了睡在軟塌上的沈祝恭,她見到許香薷躺在地上,就哭著爬過去,抱著她的臉一個勁地哭。

「真感人。」李順笙感慨著,卻是面無表情,「可她方才逃走時,可一點沒有想到過你們的生死呢。」

視線一轉,卻是看向右側軟塌上的謝如玉,嘴唇青紫臉色蒼白的謝如玉,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許香薷被李順笙擊落的畫面︰「前輩……」

許香薷的眼淚無聲落下,黑轎的門就在她眼前,可她無法前進半分。

「荊芥,荊芥,你不要有事。」

***

六殺僧人看著面前滿臉是血的人,眼中一抹嘲諷滑過︰「施主,當日犯戒之時,可曾想過今日惡果?」

荊芥雙腿打顫,只能用劍撐住才能勉強站穩,他吐出一口血污,冷笑道︰「原來六殺僧人,也不過是如此惡心下作之輩!」

香姑先前替荊芥受了一掌,已是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六殺僧人拂塵一掃,疾走兩步向荊芥攻來,「狂妄小子,納命來!」

冬天的天空很明亮,在場眾人的神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眼懷悲憫,或是冷漠,或是同情,卻無一人上前制止。

脖子一涼,荊芥抬起頭,看見天空有紛紛揚揚的白色雪花落下。

「下雪了?」荊芥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沾了泥土和血液的掌心,轉瞬又化開,「香薷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

「沒打進滿城前三,別回來見我啊。」

「好」

……

「不可掉以輕心知道嗎?」

「香薷放心,我一定給你掙個前三回來。」

……

香薷,我好像做不到了。

對不起,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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