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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芥十七歲這年的冬天,第66屆武林盟主決選大會正式拉開帷幕,這是一場全民參與的盛會,跟許香薷當年在現代遇見的奧運差不多。

男女老少走上街頭,穿著最合身舒適的衣裳,磨刀霍霍向比賽場走去。

大賽不分年齡,不分種族,不分性別,也不分正道邪道,只道是拳頭才是硬道理。

這是荊芥真正意義地走出常玉山,走向社會的第一步,所以預賽第一天,許香薷就起了個大早,拿出一壇五年前的女兒紅,給荊芥倒了一大碗。

許香薷︰「前路凶險,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喊救命,別逞強。」

荊芥︰「……」

許香薷嘆了口氣︰「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你這還沒出門呢,我這心里就直打鼓,慌厲害。」

努力忽略開口那句話,荊芥才道︰「香薷若是不放心,同我一道便是,有你在旁護著,誰也傷不了我。」

荊芥目測已經一米七幾了,許香薷伸手想模模他的頭,才發現需要抬起頭才做的到,于是垂下手,只道︰「你已經長大了,不要總是依靠我。你現在的武力已經超過了我,不要懷疑自己的力量。」

荊芥牽起許香薷的手,放在他頭頂,冬日的天氣里,白氣隨著說話的聲音一起飄蕩出來。

荊芥的聲音清靈而空寂︰「你不總說我是長不大的孩子嗎?」

他眼神澄澈,聲音清透,愈發寬厚的手指握著她的,掌心溫暖,指月復卻是冰冷。他的眉梢自凝成一股少年風情,嘴角含著膩意的笑容。

分明沒有任何不適當的表現,許香薷卻莫名覺得古怪,甚至不敢跟荊芥對視。

不愧是原文的大魔王,就算是毫無異樣的一張臉,居然也能讓她感覺到侵略的氣息。

這簡直就像是作弊。

「好了好了,別跟我貧了,我不求你能打進大陸多少強,好歹別在首城之前就給敗下陣來。」好歹是原文作者親自教出來的娃,成績肯定不能太難看才是。

許香薷這幾年一邊寫書,一邊教荊芥,一邊還在讓人收集風雲大陸各大出世高手的名單,通過線人的匯報來估量他們的武力值。

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武力值分成高中低三等,然後又像網游一樣分成幾個種類,雖然這是一個普通的武俠世界,不存在法術攻擊這種設定。但也有一些用毒、暗器、陣法的高手,所有的武器和攻守利弊都總結在一起,編纂成了一本《英雄錄》。

里面只講了這大陸上分別有那些武功路數,以及具體的強弱指數,並沒有指名道姓地說誰是最強的。

這就跟玩網游,永遠沒有最強職業一樣,強的永遠是玩家,而不是職業。

當然為了世界的和平,現在這本早已經被荊芥背的滾瓜爛熟的《英雄錄》,已經成為了時下最熱銷的書籍,走在江湖上,不拿一本《江湖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闖江湖的。

而且根據各大高手的不听更新改進,許香薷的《英雄錄》一直都在更新修繕,今年的《英雄錄》還沒拿去翻印。

只有荊芥一個人知道最新內容,算得上是他的一個作弊器吧。

教了荊芥七年,許香薷才發現大魔王遠比她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她在現代學的所有知識,他都已經全部學會,而且因為他以前是乞丐的緣故,對這個世界也沒有系統的了解,所以就像是一片白紙一樣,對于不同世界的知識也能很好接納。

許香薷本身就是個超級學霸,不過她最主要是因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在現代社會,要是看過的書都能進住,做過的題都忘不掉,想不做學霸都難。

荊芥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他的理解力和想象力特別強,一個新的知識點,許香薷要靠背下來,荊芥卻能自己去推導出它的合理性。

這就跟進了社會之後不會做中學的題,但是可以很快自己推導出公式理論,用剛推導出的公式算出題來。

這就是死記硬背,和靈活運用的區別。

比如山頂上現在還立著的風力發電機,荊芥用了一年時間,雇了幾百個人日夜搗鼓,居然還真搗鼓出來了。

要是讓許香薷去弄,她腦子里倒是一大堆物理公式,機械理論,可惜並不會用。

離開了華夏國,好像只會背書就不再是多大的優勢了。

在這個武俠世界里,她好歹還能背一堆的武林秘籍,通過她長時間對各大門派武功路數的研究,她發現老頭子當年留在谷中的那些武林秘籍,全都是高級秘籍,許多甚至已經多年不曾流傳出世了。

不過許香薷不是很愛練武,她發現打不過能跑得過也是不錯的,所以這些年就專注學輕功去了。

曾經有同學羨慕她過目不忘,還讓她沒事就看書,這樣她還可能成為歷史上書本知識記得最多的人。

她那時候回答的是︰「我又不想做圖書館,看那麼多不喜歡的書干嘛?」

她又不想做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學那麼多武干什麼,被害妄想癥嗎?

荊芥因為並不是從小就習武的緣故,筋骨重塑性不太理想,許香薷就著重教了他一些偏重于技巧的武功,然後配以暗器、陣法等輔助技能一起學習,只要不遇見隱世高手,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要是把已知的武林高手來排個位的話,許香薷排名在一百開外,荊芥能派上個七八十名,風雲大陸一共有七百多座大小不同的城市,他們現在所屬的是滿城。

整個滿城只有一個竹韻派,全都是脆生生的姑娘,每一個是荊芥的對手,也就他們那個十五歲的掌門人還有兩下子,估計也就是去大會上第一輪就刷下來的那種。

所以許香薷十分放心荊芥一個人去打比賽。

荊芥是極其想要把許香薷拐帶到一起的,可是這次他不管是撒嬌耍賴,還是絕食抗議,許香薷就是打定了主意不隨行。

拗不過,又不能真的不去,磨磨蹭蹭一個多月,到了大賽報名的最後一天,荊芥還是率先示弱,表示要去了。

最後留戀地蹭了蹭許香薷的手心,荊芥仰頭喝下一碗女兒紅,朝許香薷深深一拜︰「香薷,保重。」

一拜之後,轉頭就走。

許香薷在他後頭揮手︰「沒打進滿城前三,別回來見我啊。」

荊芥的背影一僵,然後道︰「好。」

常玉村早有人得了消息,幾個大漢走上前來,要去拿荊芥的包袱︰「公子,來我給你提著吧。」

荊芥把包袱往後提了提,冷漠道︰「不用。」

「公子,村里已經擇出了二三名,村長說了,公子武功蓋世,村里的比試就不用了。我們來接您去縣里,良駒都已經備好。」那人討好道,「公子若是累了,也可先去村里歇歇,明日再去縣里去不遲。」

「去縣里。」

***

看著荊芥的身形完全消失不見,許香薷才轉頭往回走。

香姑拿著披風出來,給許香薷披上。她往荊芥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對許香薷說︰「姑娘,你沒告訴他嗎?」

許香薷搖了搖頭︰「告訴他也沒用,他現在真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讓他背負太多並不是好事。」

香姑滿臉愁色︰「可是姑娘,這個擔子太重了。公子日後若是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他看似隨行,其實心里很要強,我只讓他去掙個滿城前三,他必定是還要往上拼一拼的。」許香薷頓了頓,仰頭看了看天色,「以他的武力,最多能拼個七八十名,到那時候已經過了至少兩月,事情也該平息下來了。」

「姑娘帶我同去吧,我雖功力不高,好歹有個照應。」

許香薷捂著嘴,悶聲咳了幾下︰「好。」

「外面涼,先進屋吧。」香姑扶著許香薷往屋內走,屋子里燒著炭火,走進去後渾身都暖了起來。

許香薷躺在貴妃椅上,手放額頭,看著牆上掛著的丹青,怔怔出了神。

她以為這樣已經是全部了,穿進這個世界已經整整22年,從最初的惶恐,到下決心把大魔王培養成紳士,再到現在每天只是賞花看月,寫寫小說。

最多不過再去把當年為了制造小說矛盾沖突而故意設置的災難給消滅掉,讓人為的悲劇不再上演,保證男女主能平安順遂地在一起。

然後就是看著親手帶大的大魔王娶妻生子,她也就算是功成名就,一生無憂了。

要說為什麼她就這點追求?

你要一個超級宅女有多偉大的追求呢?

也不過如此了吧,原本她還打算自己找個男人,過上有家有娃的好日子。

可惜香姑一個活生生慘兮兮的例子擺在面前,她對于嫁人可算是絕了念想。

直到兩個個月前,她開始莫名發寒熱癥,後來越來越嚴重,有次差點還暈在溪里。

要不是香姑正好出門看見,她一個大陸排名前兩百的高手,還真可能溺死在齊腰深的溪水里。

她病的出乎尋常,並且迅速衰弱,日益消瘦,半個月下來,一陣風都快把她刮倒了。

許香薷自己診不出來,香姑還去請了好幾個名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一個自稱「無涯子」的老者來到了常玉山,他給許香薷吃了一顆丸藥,不過兩天,許香薷就完全恢復了過來。

「你是風雲大陸的氣運所在,大陸盛,則你安康;大陸衰,則你病弱。」

「大陸與你息息相關,你們互相影響,福禍相依。若你出事,則大陸也會陷入災難之中。」

「現在的你之所以會如此衰弱,皆是因為西海域的大戰引起的。」

「西海域上七十二島,共六個大小不同的門派,各自相安無事。前段時間來了兩個內陸的人,索要夜珠的過程中引發了幾個派間的矛盾,大戰波及到周邊百姓。已有上萬普通武者無辜喪生。」

「若再不加以阻止,海域大戰的混亂會漸漸引入內陸,造成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老夫只可測天命,不可動天輪,一切福禍,唯有你可解。這抑息丹只可阻止你與大陸半年的聯系,半年之內若是不阻止這場大戰,不僅整個大陸會陷入一場浩劫,你也將衰弱而亡。」

無涯子跟她說了很多,每句話拆開她都能懂,湊在一起她怎麼一句也听不懂了呢?

她難道不是穿越到武俠文里了,而是跑去了玄幻頻道?

氣運是什麼鬼,大陸跟她的命運相連又是什麼鬼?

兩個月前,正是荊芥在外大陸跟謝如玉他們分手的時間,無涯子說的那兩個人,應該就是男女主無疑了。

但是當時荊芥還沒回來,許香薷並不知道謝如玉跟原文設定不一樣,也跟著去了西海域。所以許香薷對于無涯子的話還是有些懷疑的,並且因為後來她再也沒有衰弱過,也就漸漸把這事給忘在了腦後。

然後就是荊芥回來,在常玉山住了一個多月,就在這幾天,她開始覺得心慌,時不時會心口發悶發疼。

恰巧她安排出去外陸搜集高手資料的人回來了,她才知道原來西海域的混戰已經開始往外陸蔓延,沿海兩座城市都卷入其中。

這下子就算是不信也得信了,許香薷不想把荊芥帶進去,想著她憑借是原文作者的優勢,而且因為跟大陸氣運相關的緣故,普通人是傷不到她的,因此倒也不是很害怕。

香姑全程都是知道的,她心思純善,也不懂那些陰謀陽謀,這些年來倒是一直把許香薷當成是自家姑娘在照顧。

這個大陸的存亡與否對她來說沒多大意義,只是關乎到許香薷的安危,她還是十分在意的,即便知道前路凶險,她也不願讓許香薷一人去冒險。許香薷也是知道這點,也沒跟香姑多做糾纏。

按照正常的大會程序,村里的比試要進行三天,然後五天後是縣里的比試,同樣是三天。

為了防止荊芥孩子氣地跑回來看看,她們等到十天後才動身出發,還特意避開了常玉山的村民,從後山的小道走的。

「當時應該詳細寫寫林尋藝是怎樣有驚無險拿到夜珠的。」許香薷在腦海中整理已經嚼了無數遍的原文,想從自己的文中找到線索。

她已經發現,文中那些明線都按照原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是在劇情的死角處,總有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比如大魔王是在25歲才會遇見女主的,在他25歲之前沒有在文中出現過痕跡,而他現在確實也沒在世人的眼中刷出存在感。

比如武林盟這幾年下發的政策還是跟李一貴死後一樣,但李一貴現在卻實實在在活著。

比如炮灰李順笙死後推動了月神教長達十年的蟄伏,現在江湖上根本沒有李順笙的任何消息,月神教也消匿了七年半了。

但是許香薷知道,在明線之下的暗線全都在悄然發生著改變,這些改變產生的蝴蝶效應,誰也說不準是好是壞。

許香薷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讓這些暗線都變成好的一面。

為了加快速度,他們選擇了騎快馬,從常玉山到西海域,就算是不吃不喝地策馬狂奔,也要大半個月的時間。

兩人沒舍得真跑死馬,每到一個畜牧站,就會賣馬換馬,再上路。隔兩三天就去最近的旅店住上一夜,睡飽後就加緊腳程。

他們到達沿海的豐達城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

這些天里,許香薷認真清理了自己的思路。

她想她明白自己的定位了,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全息網游的話,那她就該是這個世界所設立的類似GM的存在,負責修復可能讓這個世界的BUG。

如果世界崩塌,整個游戲可能還會苟延殘喘地繼續進行下去,但她會因為守護不利而被直接抹殺掉。

她也終于想起無涯子是誰了,當年在盟主府里,李順笙院子前那個問心門,就是他所設立了。不過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結果她居然看見了無涯子真人?

那麼無涯子又是誰?

她很確定,自己設立的這個世界是沒有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仍舊按照網游來推論的話,無涯子,應該是主腦吧?

想到這里,許香薷的內心就有點微妙了,要說是主腦的話,不應該是她嗎?她才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不是嗎?

說起來,她是不是一直都在修復bug呢?從最開始的正魔大戰,阻止李順笙被殺,阻止謝右安報復社會,再到感化大魔王,使其變成對社會有用的三好青年。

她所做的,好像都是在讓這個世界少更多的災難和紛爭?

所以說,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被聖母了好久?

許香薷的臉色變得有點微妙,聖母這個身份,她不是很喜歡啊。

一听就是吃苦受罪還不討好的職業。

可是現在沒辦法,她小命都拴在人家身上了,想不照做也沒辦法了。

現在只能希望那個無涯子不是個神棍,他說的話有可信度,不然她貿貿然以救世主的姿態去阻止大戰。

結果她會錯意,直接沖上去變成了炮灰,那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給自己暗自祈禱了一路,她們終于還是到了目的地。

豐達城經過幾個月的混亂,城門上全是戰斗後的痕跡,這里插著幾支毒針,那里掛著半塊碎肉。

走進城內就是街道,只是現在可供六輛馬車齊頭並進的大道上一個人影都見不著,周邊店鋪大半都門窗緊閉,唯剩那些開著的,都是破敗不堪。

有的房子還在冒著煙,有的房梁正燃著烈火,有的干脆只剩下黑魆魆的一堆炭。

太空了,一點人氣都沒有。

許香薷走完這條街道,正準備往右邊的大道走,腳下踩著個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截燒焦的手臂。

拿手還維持著握劍的姿勢,從他指月復的繭子推斷,這是個用劍的高手。

只可惜在混戰之中,再高的高手,也抵不過人多勢眾的群戰。

一人抵千什麼的,只存在于修真小說里,就算是在網游小說里,也是不存在的。

「姑娘,你看。」香姑拉了拉許香薷的手臂,往她左邊一指。

地上放著個襁褓,背對著他們,看不清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唔呀~咯咯~」襁褓頭伸出一截白女敕女敕的手臂,還發出嬰兒的笑聲,在這空曠的街道上,聲音被無限放大。

顯得很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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