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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太子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與自己那位父皇徹底翻臉,說不定今日就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听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陛下眸中閃過的,是他也看不懂的光芒。曾經盛寵一時的蔣貴妃的死訊也沒有讓他生出更多的動容。

「就是這一件事嗎?」他听到陛下這樣問,「他們大驚失色的,就是這件事?」

如同被一桶冰水迎頭潑了下來,陛下的冷淡讓太子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他想不到,陛下居然會說出這樣薄涼的話來。那也是他曾經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為了她漠視後宮多年,甚至坐視她對自己的子嗣動手。可如今……自己殺了她,居然也只得了這樣一句話嗎?

他抬眼看著陛下,發覺曾經自己以為高高在上的陛下也已經顯出了老態,可對方的年紀分明還算不上大。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來︰「是啊,父皇,就是這樣一件事。」

「我替父皇清除了後宮的奸逆,父皇高興嗎?」

陛下淡淡地說︰「倒是有幾分果決,只是做事的時候手段不太好。鬧得人盡皆知的,說出去也不太好听。」

他言辭中的淡漠讓下面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小太監越發地心頭戰戰,跌坐在地上,手軟腳軟地爬不起來了。白雙在邊上看著,心中暗自搖頭,這般不鎮定的,日後是不能放到貴人們面前伺候了。

雖則他心中也有幾分奇怪,可卻並不太過放在心上,無論如何,陛下才是他伺候的主子。

太子听得陛下這樣說,越發地心中生涼︰「兒臣莽撞了。只是事已至此,還請父皇示下。」

陛下淡淡地點了點頭︰「身為一國太子,還是穩重些好。不過,還知道向我求救,也不算太過荒唐。」說罷,淡淡地擺了擺手,讓太子出去︰「後面的事情,就讓朕來操心。」

太子原本一腔怒火而來,卻被陛下這樣淡漠的表現打發了出去,心中只覺得一片荒蕪。他甚至覺得,自己這位父皇,大約是個沒有心的人。

等到出了門,被風一吹,發熱的頭腦終于冷靜了下來。這個時候,莊嬤嬤也終于追了上來,沿途听著太子做的事,而今見到太子渾身煞氣慢悠悠地走著,擔憂地上前來,叫一聲殿下。

「莊嬤嬤。」太子的聲音有些恍惚︰「你說,父皇是個什麼樣的人?」

莊嬤嬤不解太子為何這樣問,擔憂地看著太子,隨口道︰「陛下是個厲害的人物。」太子嗤了一聲,卻不說話了,手中提著的刀塞到了莊嬤嬤手中,後者手一沉,差一點就砸到腳上。

「蔣貴妃的事,父皇說了,讓他去操心。」唇邊噙著冷笑,太子說,「且看看,父皇操心的結果如何了。」莊嬤嬤心中一松又一緊,擔憂跟著太子,低聲道︰「殿下這件事,委實做得太過莽撞了些。」

太子並不說話,兩人走在前面,後面遠遠地跟著終于跟上來的太監與宮女們,看向太子的視線都充滿了驚懼。

貴妃被殺原本應該算是一件大事的。可蔣貴妃無親無故身份不明,陛下又獨寵她多年,惹得臣子們不喜,蔣貴妃暴病而亡的消息傳出去,雖然許多人知道其中有貓膩,後面陸陸續續傳出來的消息也證明了這一點,可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提起,要為蔣貴妃的死訊分說分說。

就連依附于三皇子的門人剛剛生出了那麼一星半點的心思,也被三皇子按了下去,嚴禁他們提起這件事來。

說實在話,三皇子對太子能果斷地做出這件事委實是驚嘆並崇拜不已的。他對蔣貴妃也不滿多年,可至今,他都沒有與蔣貴妃徹底翻臉的勇氣。他從心里面是懼怕蔣貴妃背後的陛下的。

能夠這樣斷然地對蔣貴妃動手的太子,他自愧不如。

不過對太子動手的契機,他卻還是有些不解的。這麼多年了,太子一直都隱忍著,怎麼忽而就不忍了?

「因為不想再忍了。」太子正與自己的門人說著,「這麼多年了,實在是……退無可退了。」

「殿下還是沖動了些。」有人嘆著,「等到陛下百年,那人也不過是殿下手中的一團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如今……只怕陛下心中還是有些掛礙。」

太子坦然地說︰「由他去。」如今,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蔣貴妃死後不久,原本應該還在喪期的時候,楚修已經開始正兒八經拜托官媒替楚音琢磨婚事了。只是如今不好正大光明,只敢私下偷偷問問可有合適的人選。

沒想到這一日,一進門卻見那曾經上門過的于青于公子正端坐在廳中,對面就是楚音,兩個人各自沉默無言。

他頓時大怒,原本就對于青的婚事有那麼幾分猶豫不決,後來出了宗人府上門提親卻說的是所謂妾室的事情之後,他就再也沒想過要將楚音嫁給于青這回事。不就是個宗室嗎,又有什麼了不起。憑音兒的本事,就算嫁的人門第沒那麼高,日後也定然能將日子過得順心如意。

他如今總算是想明白了,不再執著于要讓楚音嫁到高門大戶去,也因此能比較和平地去與官媒交涉了。

可沒成想,如今一進門,卻在家中看到了這個讓人不快的小子。

「你還好意思來!」暴喝一聲,他就沖了進去,手一抬就揪住了于青的領子。于青任由他揪著,臉上陪著笑︰「見過楚伯伯。」

「呸,誰是你楚伯伯。」楚修提起拳頭想打人,楚音卻在邊上一聲笑,制止了他的動作︰「爹,松手吧。」楚修向來對女兒的話言听計從,如今听楚音這樣說,倒是有些不甘不願︰「音兒!」

楚音上前拉了他一把︰「爹,松手吧,沒來由的讓人看了笑話。」這樣說著的時候,手上輕輕用力,楚修就順勢松開了手,狠狠地瞪了于青一眼。

于青被松開了衣領,臉上帶著苦笑,對著楚修行了一禮︰「當日之事,是晚輩的不是。那宗人府里來的人,是听了我父親一個姨娘的讒言,方才做出這種事情來。如今那姨娘已經得了教訓,晚輩方才敢上門來求您原諒。」

楚修瞪著于青,分外不滿︰「你的婚姻大事,你府上一個姨娘也敢插手,算什麼事!」他有更多的話沒有說出來,原本對他宗室的身份就有些不滿,如今更因為他復雜的家事生出了退堂鼓。就算面前這個年輕人再出色,他也不敢輕易地就答應了。

于青連連作揖,口中說著那姨娘已經被打發了出去,日後也不會再出現並指手畫腳了,又保證著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上次是我不查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來,如今我親自動手操辦,定然不會再發生了。」

楚修冷聲;「我可沒說過,讓你再次來提親。音兒什麼人嫁不得,何苦非要吊死在你這棵樹上?」

楚音在邊上含笑看著于青奉承楚修,心中一陣恍惚。自己真的要嫁給于青嗎?

她對于青也並不是沒有情,可是……

她的恍惚落在于青眼中,讓他心中惴惴,總算是勸好了楚修之後,轉頭對著楚音,于青低低地說出了自己的不安︰「阿音你……是不想嫁給我嗎?」

他的眸子中盛滿了懷疑與擔憂︰「你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楚音回神,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我身份雲泥……」

于青低聲說︰「我不在乎。」

還不等楚音再說什麼,就听他又說︰「蔣惜惜那樣的身份,都能竊據貴妃之位那麼長時間。你無論如何都是清白人家出來的女兒,怎麼就嫁不得我了?」

楚音听他提起蔣惜惜,越發地愣神︰「蔣貴妃的事……」

「別叫她蔣貴妃,」于青厭惡地說,「她算哪門子的貴妃。」見楚音臉上錯愕,他解釋道︰「她是當年安王養出來的,學得就是那些狐媚惑心的本事,特意送到宮中的。進宮的時候因為身份不明,還是頂替了旁人的身份進來的。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當貴妃?」

氣憤之語落入楚音耳中,卻只惹得她輕笑了一聲︰「人死如燈滅,那些往事就不要再說了。不過,她的死……坊間有傳言,與你有關?」

于青愣了一下,隨後滿不在乎地笑︰「是啊。是我動手殺了她。」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搖一搖,懇切地看她︰「你不會覺得我太過殘忍吧?」

楚音聞言頓時輕輕笑了起來︰「我也是在宮里頭待過的,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只是這件事,你既然做了,就該好生善後才是,如今流言蜚語的到處都是,平白傷了你的名聲。」

于青只覺心中一陣熨帖,輕聲道︰「無礙,左右那是個不受歡迎的。」

兩人細細地說了一會兒話,臨走前,于青終于說︰「你等著,過不了多久,宗人府的人就會再上門了。」他握住了楚音的手,「我是真的想要娶你的。」

楚音微微地笑了笑,送他出了門,看著他身後跟上了好幾個人,遠遠地走了,方才轉身回去。

一回頭,就看見楚修站在那里,神色嚴肅︰「音兒,你過來,有些事,我們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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