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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蔓延,柔軟的地毯猛烈地燃燒起來,散發出刺鼻的氣味。那防火的人卻不走,站在屋子里,輕輕地走動著,叫著大皇子︰「殿下,您在這里面吧?嘖嘖,真是可憐啊殿下,明明是天之驕子,日後的帝王之尊,如今眼看就要死在這里啦。」

「殿下,您真的不出來嗎?」木質靴子的底落在地板上,聲音清脆,「再不出來,就真的要被燒死了。您看這火,已經燒起來了。」

大皇子不動,緊緊地貼在地面上,手心里那塊寶石終于被他從鞋子上摳了下來,緊緊地捏在手中,刺破了手心,一陣疼痛。

這個時侯,唯有疼痛讓他清醒。

那人一直不肯走,他也不敢出去,只能寄希望于會有人注意到這里的不對,大聲叫嚷起來,驚動了宮廷侍衛,也許才能爭得一線生機。

可怕的是到了現在,窗外應該已經能看見火光熊熊,卻一直沒有人聲出現過。

偌大宮廷,從來都少不了人的地方,這個時候卻一個人都沒有一樣,安靜得讓人害怕。

「殿下在等什麼?等著有人來救你?」濃煙已經蔓延開來了,那人卻依舊沒有走,火焰與煙氣當中,那人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大皇子的耳中,「要讓殿下失望了。這宮里的人啊,今天晚上大概都睡死了,醒不過來。醒不過來,當然就沒法過來挺身護主了是不是?」

對方呵呵地笑了起來,笑聲伴隨著濃煙一同襲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濃煙滾過來蓋住了香味之後,周身無力的狀況反而要好了些。雖然頭還是昏,也確實使不上多少力,比起方才卻已經要好一些。

這個時候,大皇子就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將匕首留在了浮雲身上,沒有拔出來了。

如果有一把匕首在手……說不定還有一拼之力。現在手無寸鐵,只有一顆略有稜角的寶石,想要憑這個殺人,對他來說還是太過艱難了些。

煙氣充滿著空間,呼吸漸漸變得困難,略有好轉,眼看著又要陷入另一個困境。

那人卻在屋內不停地走動,根本就沒有出去的打算,這副模樣,竟然好似要在這里陪葬一樣。

一顆心仿佛落入了冰天雪地當中,一片冰寒。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機會?只恨自己太過托大,居然讓那浮雲成功下藥了,若是沒有……

他制止了自己繼續想下去,緊緊地捏住手中的寶石,冰冷的寶石都已經被捂得溫熱。

阿音睡得格外不安穩。

她原本是好睡的體質,一夜若是沒有什麼打擾的,可以一覺到天明。可今天卻仿佛心中有事一樣,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身側好似有人走動說話,沒法沉睡下去。

可半夜也不是沒有醒過來,那些走動與說話,都是自己的幻覺。

她翻了個身,將被子裹得更緊一些,屋子里雖說有炭盆,可畢竟還是冬天呢。

這一夜仿佛注定了讓她沒法好睡,迷迷糊糊的總是在做夢,可夢里是什麼也說不清楚,只覺得一陣一陣的不安,仿佛大禍臨頭。

她猛然間驚醒了過來。

外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也是,冬日里,連蟲子都不出來了。

模了模胸口,她悄悄地起身,沒有驚動芳華,準備自己去倒杯水。腳一落地,卻覺得身體有些酸軟,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晃了一下,扶住了床板才站穩。

她皺了皺眉,小心地去看芳華,剛才那一下動作有點大,也不知道是不是驚醒了她。定楮看去,芳華依舊安穩地睡著,連眼皮都沒有動彈一下。

方才松一口氣,下一刻又陡然間呆立在那里。芳華是個淺眠的,這樣的動靜……

抬手捏了捏,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阿音走到桌子面前,一杯冷茶潑在了自己臉上。冰冷的溫度激得一個激靈,立刻就清醒了過來。身體還是有些酸軟,可阿音知道,這種狀況,非要休息一陣,等藥效過去了才能好起來。

她冷冷地又倒了小半杯冷茶,潑在了芳華臉上。芳華陡然間驚醒過來,張嘴就要問怎麼了,被阿音快手地捂住了嘴。

「別出聲。」

芳華驚懼地點了點頭,盯著黑暗中若隱若現的阿音的臉,看著阿音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口,悄悄地拉開了門。只是開了一條小縫,外面的冷風就吹了進來,阿音越發地精神了。

外面依舊是靜悄悄的,院子里徹夜的燈火依舊燃著,可該守夜的人卻一個都不在。不管是宮女,或者是太監,一個都沒有。

太過安靜了。

她轉身回去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從門縫里鑽了出去,沿著廊下向前走。遠遠地才有一盞燈,黑暗中仿佛隱藏著鬼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

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風聲嗚咽著,似乎有誰在哭。

一直走出了宮女們居住的地方,都沒有一個人。穿過長長的夾道,快要走到大皇子的寢宮時,就听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定楮看去,似乎有什麼光芒在閃爍著。

說話的人並不是女聲,尖細得更似太監,可聲音卻是不熟悉的,至少,不是大皇子身邊的。

阿音也不敢再上前,定定地盯著那邊看了一陣,陡然一個激靈,那橘紅色的,跳躍的光芒,不會……是火?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冷氣,捂住了胸倒退一步。

大皇子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又輕又快地往回走,回去將芳華叫了起來,將自己的腰牌塞給她︰「跑,去蔣貴妃宮中,大聲叫,殿下出事了。」咬了咬唇,她又說︰「路上不要停,不要被人攔下來。」

「應該不會有人來攔你的。」阿音這樣低低地地說了一句,將芳華推了出去︰「要跑快一點,殿下的命和我的命,就靠你了。」

芳華甚至來不及驚訝和害怕,已經下意識地跑動了起來。直到氣喘吁吁,她才終于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張臉煞白,更加不敢停下來了。

到底……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芳華走了之後,阿音也深吸了一口氣。

她提著一壺冷茶,開始砸窗戶,砸開一個,就翻窗進去,一口水噴上去,不等對方醒來,一句話都不說就走。

這個時侯,她開始慶幸自己在素雲觀的時候跟著飛靈到處亂蹦,養了一副好身子。否則,翻不到兩個房間,只怕就已經沒有了力氣。

被她驚醒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清醒過來之後,有人默默地跟著她一起行動,更有人聰明地幫著她開始砸窗戶,甚至自己行動起來。也有那種還模不清楚狀況只是被擾了清夢的高聲地尖叫起來︰「你干什麼啊!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來砸門。」

隨著人漸漸地醒得多了,這里也熱鬧了起來,開始喧嘩。

阿音在心中默默地說一聲對不住,等這里熱鬧起來之後,就開始躲入了黑暗當中。

不一會兒,外面就有人沖了過來,看到這里的熱鬧,臉色一白,飛快地逃走了。

已經有人想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奔著大皇子的寢宮方向去了,更有人開始躲藏,怕牽涉到自己。

阿音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偶爾混在人群當中,低著頭向大皇子的寢宮走。她身上披著不知道從哪個房間抓過來的衣服,披頭散發的,看上去和往日的她完全兩樣。

不等到達目的地,她就已經看到了熊熊火光。

在她鬧騰起來的時候,大皇子的寢宮中,火焰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

也許是覺得到了這個時候,火勢已經無可挽回,之前說話的人已經不見了,大皇子的寢宮面前空無一人,只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木頭炸裂的聲音,火焰燃燒的聲音,風吹過的聲音,隱約傳來的喧嘩聲,混合成了奇特的安靜之地。

身上的棉襖被丟入門前的水缸中,吸水之後沉甸甸地重,可披在身上,卻能很好地阻隔外面傳來的熱度。

火焰已經攀爬上了屋頂,略微靠近,熱度席卷而來,皮膚發緊,頭發似乎要卷曲散發出焦糊味。有什麼坍塌了,落在地面上,悶悶地透過火焰傳出來。

阿音在門口略微站了站,在所有人到來之前,帕子捂住了口鼻,沖了進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

大皇子依舊趴在那里,那人在火焰吞沒了整個屋子之後,終于離開了。可他卻將大皇子逼入了絕境。

這個時侯,外面的火焰已經遮蓋了出去的路,大皇子被火焰包裹著,就算從已經開始燃燒的床底下爬出來了,也再沒有出去的力氣。好在他一直趴在地上,倒是沒有被濃煙燻得暈過去。

多爬了兩步,就踫到了浮雲的尸體。

離床並不遠,血腥氣已經被火焰燒焦,只留下焦糊味。一抬手就能模到匕首,可這個時侯,匕首還有什麼用?他一面伸出手去將匕首握在手中,一面這樣想著。

都怪自己太過輕敵。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難得地,大皇子陷入了悔恨當中。

四周的火焰跳躍著,偶爾掉落火星,借著匕首,他看清了自己的臉,充滿不甘心地扭曲著,顯得格外難看。

還有好多的想法……還有好多的念頭,如今,都來不及實現了嗎?

皮膚被火烤得刺痛,手臂支撐起身體,又綿軟無力地垂落下來。現在的他根本就站不起來,更不用說走出去了。再說,就算是想走出去,大概也走不出去了吧?

抬頭看向房門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火焰蔓延,牢牢地將生路遮蓋住了。

也許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大皇子從未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這樣一個讓他生出無限不甘與悔恨的事實。

「殿下……」

木頭被燒得炸裂的聲音當中,大皇子覺得自己仿佛听到了阿音的聲音。

這個時侯,是幻覺吧?自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阿音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

他不無苦澀地笑著,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阿音含笑的臉。

那時候跳下水來,在水中仿佛人魚一樣穿梭到處尋找自己的阿音;蔣貴妃的宮殿中,義無反顧地保護自己,臉上沾滿了血卻依舊關切自己的阿音;從宮外回來,對著自己露出微笑的阿音……

他忽然有一點後悔。

「早知道,就直接跟他說了。」他喃喃自語地說,「說了,他應該不會拒絕。阿音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他忽然不確定起來。

阿音會拒絕做自己的房里人嗎?

大概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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