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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儒的課程听起來有些高深,卻並不晦澀。半天下來,就算是阿音也听懂了十之八-九,真是可喜可賀。

下午的時候自然不用阿音跟著去演武場,自有小太監跟著出門。于是阿音就坐在殿下的屋子里,想著今日听的課程,覺得自己在冷宮的時候實在是太過高看了自己。

有些道理,並不是自有自己才明白的。

有了這樣的認識之後,對宮女這份工作,倒是更加認真了一些。

「阿音姑娘,」門口的小宮女探頭,臉上略有些失措,「浣衣局派了人過來,說殿下有件衣裳被洗壞了。」

阿音連忙出去,浣衣局來的人正捧著那件衣裳戰戰兢兢地站在那里。見阿音出來,連忙上前行禮,口中叫著「阿音姑娘」,哀聲道︰「還請阿音姑娘見諒。」

說著,將事情說了一遍,道︰「那洗壞了衣裳的婢子也已經被拿了過來,就在外頭等著。」

阿音將衣裳接了過來,細細一看,發現是大皇子習武時穿的衣裳。破的地方是手肘,邊緣之處極薄,倒不像是被洗破的,而像被磨破的。

阿音正準備說不礙事,忽地想起來,皇子的衣裳應該是皇子身邊伺候的人來洗的,如今卻不知道怎麼被送到了浣衣局去。

轉頭讓小宮女去請了大皇子身邊的另一個大宮女紅琴過來,她請了那浣衣局的人坐下,道︰「不過是一件衣裳,殿下想來不會怪罪與你的。」

那浣衣局的人明顯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阿音慢慢地與她聊著天,婉轉地打听著浣衣局的一些事情,對方很是配合地一一說來,在紅琴過來之前,兩人倒是聊得很愉快。

紅琴來了之後,一听事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含笑看了阿音一眼,很快將這件事揭了過去,徹底讓浣衣局的人放下了心。

幾人說起那洗壞了衣裳的宮女,紅琴道︰「這件事也不算大錯,輕輕發落就是了。」浣衣局來人忙叫那宮女過來謝謝紅琴並阿音。

那宮女進來的時候聳肩低頭,身上的衣衫已經略有些褪色,頭上一點裝飾也沒有,行禮請安的時候,聲音也帶著畏縮。

阿音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兒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到底在什麼地方听過。

听著那宮女感激地說著謝謝,帶著逃過一劫的喜悅,阿音莫名地就替她心酸了片刻。

等到浣衣局來的宮女們要走的時候,阿音忽然想起來,那聲音在哪里听過了。

冷宮。

若說浣衣局在宮中差不多算得上底層,那冷宮就是底層中的底層。冷宮中似阿音這般覺得冷宮清淨想要在冷宮中一直待到出宮的人,幾乎是沒有。

「你……」她指著那宮女,遲疑問,「你為何到了浣衣局?」

紅琴詫異的視線從那宮女身上飄過,落到阿音身上已經帶了笑意,「阿音可是認識她?」

「當初在蒹葭宮時,有也算是知道。」阿音微笑,「紅琴姐姐知道的,蒹葭宮里,原本也沒有多少人。」

洗壞了衣裳的宮女——有一個不起眼的名字叫做小樓——听到阿音這樣說,猛然間抬起頭,視線牢牢地落在了阿音身上。

站在那里的少女身量尚不足,但身上手上,無一不是精致華美,與自己似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終于想起來,皇子殿下……就是當初冷宮中那位公主殿下。曾經的時候自己也曾有機會去伺候公主的,但那個時侯自己怎麼會看得起一個從小在冷宮中長大,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的公主。

她如願出了冷宮,進了付嬪的宮中。

沒想到如今……

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她又低下頭來,壓低聲音不讓自己聲音中的嫉妒泄露出來,恭敬道︰「是,奴婢曾經在蒹葭宮待過,後來,就去了浣衣局。」

阿音沒有多問為什麼,只是笑了笑︰「也算是緣分。」說罷就擺擺手,將這件事這樣揭了過去。

夜里的時候,阿音做起夢來。

夢里面似乎還在冷宮,還在莊嬤嬤身邊伺候的時候,她總是偷閑。天空一如既往的藍,一朵雲都沒有。樹枝光禿禿的,只有常青的樹種還帶著幾分綠色。幾只麻雀在樹上跳來跳去。

是冬天嗎?

夢中的阿音發現自己躲在自己曾經的偷閑之地,身邊隱約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是……今天來過的那個宮女,那個從冷宮里出去的宮女。

這個時侯,她很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為什麼會做這個夢?

「蔣貴妃……也不過是……」

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听起來似乎與蔣貴妃有關。

阿音想要挪動一下腳步,卻發現在夢中這件事似乎也變得很艱難,她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听著假山那邊隱約傳來的聲音。

「你從哪里知道的?」

「我听浣衣局那邊的人說的,蔣貴妃的來歷,本來就……」

「 你說的浣衣局那邊的人,不是那個瘋婆子吧?……哪里就……」

「你別不當真,蔣貴妃那些手段……」

「……如果不是那種地方來的……」

那種地方?

哪里?

阿音猛然間驚醒了過來,窗外小蟲鳴叫,宮中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安靜。

盯著頭頂隱約的帳子發了一會兒呆,阿音的思緒漸漸回籠。她怎麼會夢到當初自己被迫偷听別人說話的事,還涉及到了蔣貴妃,難道是白天見了人,晚上就要夢到一次不成?

抬手揉了揉額頭,上面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就算是夏天的夜晚,也還是有些熱的。

隨手撿起身邊的扇子扇風,阿音想著夢里面的話。雖然听得不甚清楚,但明顯是在說蔣貴妃的來歷有些問題,這個消息的來源是浣衣局的某個瘋婆子。

搖動的扇子忽然停了下來,蘭美人送過來的簪子中的那張薄薄的絲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蔣惜惜。

惜惜。

扇子又搖動起來,這次帶上幾分困惑。宮中後位空虛多年,陛下為什麼至今沒有封蔣貴妃為後?

因為蔣貴妃至今沒有生孩子,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難道,與蔣貴妃的來歷有關系?

那張被莊嬤嬤拿走的絲帛上,到底寫了什麼,讓莊嬤嬤連看都不給自己看?蘭美人這樣曲折地送了消息過來,又是為什麼?

扇子慢慢地不動了,阿音生出一個念頭,蔣貴妃的來歷,只怕很成問題,讓陛下也不敢生出讓蔣貴妃當皇後的念頭。

本朝後宮並不重身份,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都是同等的,拋頭露面的商家女也有一爭之地,什麼樣的身份會讓陛下不敢?

賤籍,或者是……罪人之後?

阿音這樣猜著,決心有機會去翻一翻本朝的典籍。

說起來,自己年紀輕輕的就在宮中討生活,也是因為是罪臣之女。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翻案的一天,若是有這一天,說不定也不用等到二十五歲,就能出宮了。

這樣胡亂地想著,終于是慢慢地睡了過去。

隔了些時日,王靄雲王太醫終于是好了,進宮來給皇子殿下請安並請平安脈。阿音站在皇子殿後,看著王靄雲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一次受傷而有什麼不妥當,也頓覺安慰了一些。

自己與他之間的流言……那散布流言的人,還沒有完全受到教訓,這些日子只是小打小鬧,跟著她散布流言的人教訓了一番,正主卻還是穩坐釣魚台。

這樣不好,不好,總要讓她受些教訓才行。

走神一會兒回來,王靄雲已經診脈完畢,記錄了脈案,與大皇子說了說這些時候要調節情緒,注意時令一類的話,就要告辭。

「阿音,你去送一送王太醫。」大皇子殿下收了手,盯著王靄雲看了一眼,不情不願地吐出這幾個字。

想到前些日子阿音與王靄雲的流言,他就不太高興。散布流言的人都是什麼眼光,王靄雲的年紀有阿音兩個大了,家里面還有妻室。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阿音。

但是阿音肯定是想與王靄雲說說話的,她之前也說過,要因為這件事對王太醫道歉連累了他。

大皇子對自己說,至少阿音也是不希望與他放在一起說的,所以開恩讓他們說說話也沒什麼。

只是看著阿音與王靄雲一同出去,還是覺得不高興。

兩個人一同出了門,阿音大大方方地問起王靄雲前些時候被刺的事,問王靄雲可覺得好些了。

王靄雲笑道︰「並無大礙,讓阿音姑娘擔心了。」

說起凶手,他含糊地說了說緝查司的結論。閑話說完,阿音終于要說起流言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將事情說了,對王靄雲道︰「這等後宮女子手段,沖著奴婢來也就罷了,倒是連累王大人了。」

王靄雲︰……

真是意想不到的消息。好在外面並沒有听說什麼,想來流言已經被止住了,並沒有傳出太後宮中的範圍去。

搖了搖頭,他說︰「阿音姑娘也是受害,要怪,也該怪那做下這等事的人。」

終于將話說開,阿音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臉來。

王靄雲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雖說並不曾真的對阿音生出什麼心思來,但這樣一張臉燦爛一笑,還真如春花綻放,美不勝收。

心劇烈地跳了一下。

忽而想到一件事,看了身邊人一眼,王靄雲終究是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阿音姑娘還是當心才是,蔣貴妃……」

「可從來不是一個良善之人。」

「皇子殿下的安危自有人守護,阿音姑娘也要當心。」

「畢竟殿下很是看重阿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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