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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黑之後,莊嬤嬤從太後寢殿出來,只覺得熱風撲面而來,額頭立時就冒出汗來。模出帕子來擦了擦額頭,好容易走回自己的房間,伺候的小宮女早已將屋子收拾好,一小盆冰放在那里,也算是帶來一點些微的涼氣。

剛坐下喝一口茶,門口小宮女就笑著說︰「阿音妹妹來了,可是來看莊嬤嬤的?」莊嬤嬤連忙讓阿音進來,看著對方熱得汗流滿面的樣子,道︰「這大熱的天氣,你跑到我這里來干什麼。」

阿音將自己提過來的食盒放到桌上,笑道︰「今日天氣燥熱,廚下送了綠豆蓮子湯過來,特意在井水里鎮了一些時候,給嬤嬤送過來。」伺候太後的宮女,太後宮中吃得再好,卻都是與們無關的。

莊嬤嬤听了挑眉,盯著阿音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過來,可是有事?」

旁邊伺候的小宮女連忙出門去,听得里面阿音輕笑著說了幾句話,漸漸地走遠了,就听不清楚了。

在太後身邊伺候的嬤嬤少有穿得鮮女敕的,莊嬤嬤也不例外。她今日穿著絳色衣裳,白玉素手放在桌面上,煞是美麗。端看這雙手,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抬眼去看,容貌卻是出乎意料的平平,周身的氣息卻又與容貌相反的不凡。

這般矛盾的特質,在她身上卻奇跡般地融洽。

阿音並沒有遮掩,直接地問了出來︰「嬤嬤當日去我那里,說什麼守著宮里的規矩,可是因為那些流言?」

抬手掩唇輕笑,這般動作莊嬤嬤做起來也顯得很漂亮。

「你終究是知道了。」她漫不經心地放下帕子,抬眼看阿音,唇邊似笑非笑,「你準備如何做?」

雖說她早已做好了教訓人的準備,卻也想听听阿音的打算。畢竟是皇子看中的人,畢竟……是個聰明人。

「嬤嬤知道是誰,是嗎?」阿音低頭輕聲道,「不知道什麼人與我有深仇大恨,要散播出這樣的流言來,非要毀了我不可。」

「我還當你對規矩一向不在乎。」莊嬤嬤柔聲道,「當日你冒險救下皇子的時候,可不是這般守規矩的。」

阿音不答,只是抬眼看莊嬤嬤。

那雙平日里古井無波的眼楮在必要的時候,居然也能顯露出如此豐富的情緒來。莊嬤嬤這般感嘆著。此時的阿音,那雙眼楮仿佛會說話,長長睫毛卷翹,渴求,信賴與孺慕同時從那雙眼楮中流露出來。

看著那雙眼楮的時候,總是容易將眼前這個人本身也是個美人這樣的事實忘記,只記得那雙眼楮。

莊嬤嬤淺淺地笑,起身上前拍了拍阿音的頭︰「你呀……果然還是小孩子。不過小孩子也好,這樣的你,在皇子殿邊,我也放心些。」

頭頂上傳來溫熱的感覺,莊嬤嬤的手溫暖而干燥,在頭頂輕輕地拍了拍,就放下來,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只需要記得,你走了,誰得利最多,就知道是誰了。」

想要抬頭去看莊嬤嬤,後者手上只是微微用力,就讓她停住了抬頭的動作,好听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從旁邊傳過來︰「這次可受了教訓?」

「嗯,」阿音悄聲說,「宮里頭畢竟是宮里頭。」

莊嬤嬤微微地笑了笑,道︰「王太醫那邊且不必擔憂,一段時日內,他是不會入宮的。你且好生將宮里頭的事情處置了,日後再見面,也好好生道歉。畢竟是受了你的牽連。」

停一停,莊嬤嬤道︰「他那邊這些時候,可有的忙。他被刺的那件事,如今倒是麻煩了。」

王靄雲遇刺的事,當初並沒有特意認真去查。雖說是太醫院的太醫,但是也只是一個太醫,說不定就是什麼時候不小心听到了什麼豪門大戶的辛秘,惹來了這一場災禍。

就連當初特意起來問訊王靄雲的陸鴻光都這樣認為。陸鴻光在京城多年,見多了這般狗屁倒灶的事,初始探查的時候也有些漫不經心。

但是漸漸地,事情就仿佛變得不對了起來。

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家伯爵府,雖說在京城里略顯不起眼,昔年也曾賓客盈門盛極一時,這些年也漸漸有了重新崛起的跡象。那伯爵府被找到之後略作抵抗,凶手也就認了。

動手的是那家的小姐,與人私通珠胎暗結,兩家早已將事情按了下去,過上兩日就成婚的,到時候訂個早產也就罷了。只是那小姐與王靄雲幾面之緣,只覺得王靄雲看自己的目光不對,想到王靄雲是個太醫,生怕自己身上的狀況被他看了出來,毀了自己的好事不說,還連累家中姐妹,故此狠心找了江湖人做了這一樁事情來。

王靄雲听了只是茫然︰「在下若是有那般一眼就看出病癥的本事,何至于如今只是個普通太醫。」

陸鴻光淡然坐在椅子上,依舊是一身青衣,眉眼之間很是凌厲,伺候的小廝每每過來上茶,手腳都要快上那麼一絲。

「對方說得分明,連動手的動機,聯系的什麼人都說得清清楚楚,事情只怕也只能這般結束了。」陸鴻光冷淡地說,顯見得並不當真覺得事情就是這樣簡單了。

抬眼看王靄雲一臉茫然模樣,在心中頗為不屑地撇了撇嘴,鄙視對方裝瘋賣傻,陸鴻光放下茶杯,冷聲道︰「王太醫大約是忘了自己身上還牽著另一件事。當日皇子殿下可是王太醫幫忙診脈的,卻將皇子的狀況瞞了那麼久,只怕早已被當做皇子殿下的人了。」

王靄雲方才露出恍然神色,連忙向陸鴻光求教該怎麼辦。陸鴻光道︰「王太醫當初為何要瞞下皇子殿下的狀況?」

被他這樣一問,王靄雲臉上露出糾結神色,遲疑許久,方才道︰「事到如今,在下也不瞞著陸大人。當日診脈的時候發覺皇子殿下男扮女裝多年,在下委實驚慌失措,一時頭腦發昏,卻不知道該對誰說好。後來,就更加不太好說了。」

他的聲音極低,陸鴻光幾乎要湊過去,才能听到他的聲音︰「再說能讓皇子殿下男扮女裝深居冷宮多年,皇子殿下忌憚的人,想必也相當可怕吧……在下可不願意得罪了這樣的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陸鴻光不想說話。

這樣的人,真的是太醫院的太醫嗎?視線從王靄雲身上一掃而過,看上去有些書生意氣的青年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歉然的笑臉,外表看上去很好,眼楮卻透露出他的懦弱。

這樣的人……

陛下當真是想多了。

雖然他被刺傷這件事,也確實不是自己告訴他的那樣,但是考慮到對方是個這麼膽小的人,真實情況還是不要告訴他好了,免得……

嚇尿了褲子。

這樣毫不猶豫地給王靄雲扣上了膽小懦弱的標簽,陸鴻光起身對王靄雲拱手︰「此間事了,告辭了。」

王靄雲連忙起身相送,看著陸鴻光的身影消失了之後,方才轉身回去。

小廝在身後看著不緊不慢踱步回去的王靄雲,眨了眨眼,似乎有哪里不一樣?

陸鴻光出了門,翻身上馬,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衙門。前朝的時候,京城的事情統由京城府尹掌管,本朝初立時,太-祖卻單獨立了緝查司統管天下案件。京城里的緝查司便是由陸鴻光負責,他上面唯有一位司長,平日里卻是少來的。

提筆將今日所見寫下,仿佛是個銳利武人的陸鴻光卻寫得一筆端端正正的小楷,風骨談不上,卻能從中看出寫字之人已經在書法一道上有了自己的意向。

將紙張裝進桌上的盒子里,夜間的時候,自然會有人來取走,送到陛下案頭。

對那位新冒出來的皇子殿下,陸鴻光並沒有不認為這位皇子是完全的安全無害,但是他也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陛下當真想得太多,若說這樣一個小孩子手里面有什麼暗藏的勢力,陸鴻光是第一個不相信的。身在冷宮多年,連真實的性別都不敢露出來,這樣的人,哪里來的膽氣與力量去組建自己的勢力?

不過是榮嬪娘娘當年一時糊涂,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而已。

陛下收到陸鴻光的陳述,細細地看了一遍,交給了身邊伺候的大太監白雙。白雙今年四十多,從小就在陛邊伺候了,陛下的許多事,只怕比陛下還記得清楚。

陛下對大皇子的疑心,白雙早就看在眼中,雖然很是不贊同,卻從未出言反對過,如今查到皇子殿下這些年並沒有與冷宮外的任何人有過聯系,他心中松一口氣,抬眼去看陛下低聲勸撫道︰「陛下,時辰不早了,陛下今日應了貴妃娘娘的,只怕貴妃娘久等。」

陛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眼神很是平靜,看不出心中的情緒。听了白雙這一句勸,他也就順勢起身去了蔣貴妃宮中。

與此同時,一個宮女在阿音的門外探出了頭,視線落到阿音身上,露出了甜美的笑意︰「是阿音姑娘嗎?」

「奴婢是蘭美人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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