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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美人一時驚訝,身上的疼痛襲來,陡然清醒過來,苦笑道︰「報仇?何仇之有?」那女子顯見的一怔,就听風美人道︰「不過是我痴心妄想,將自己看得太重了。」

听得這一句,再去看風美人,果然見她平靜無波。但凡人心中有所期盼,就算是臉上裝作了無事,眼神也少有能掩飾住的。風美人卻是連眼神都已經淡然,顯見的是果然放下了。

吃了一驚,那女子一聲輕笑︰「倒是我看輕美人了。」說罷不待答話,翻身從窗戶就跳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風美人抬眼去看,透過紗帳只見窗外明月皎皎,滿地月華如霜,夜間的輕風拂過,端的是宛若夢中。

想到方才那人所說報仇,她忽地一笑。

這宮里頭,對蔣貴妃不滿的人果然不少。

揚聲叫了伺候的宮女過來關上了窗戶,趴在床上的風美人打定了主意,日後……且安分度日也就罷了,左右,不得寵的妃嬪,日子也沒什麼區別。

第二日玉美人過來探看她,見她臉上雖有痛楚,卻已經是一派淡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已經是想通了的模樣,心下欣慰之余,也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美人卻不肯說,只是含笑道︰「你如今只是好生養著身子,日後自然有你的好日子。」

蘭美人看著風美人臉上笑意,猶豫了片刻,終究是將宮女太監們都打發了出去,低聲道︰「妹妹,我只怕,生了孩子,我就活不下去了。」

蘭美人將蔣貴妃宮中的事情說了一遍,輕聲道︰「陛下是個冷血冷清的,心里頭只有蔣貴妃。而蔣貴妃……善妒。」

她低了頭不敢去看風美人,壓低聲音道︰「當日皇子殿份揭露出來,蔣貴妃娘娘口中說著恭喜,心里頭還不知道怎麼火燒火燎。只怕將來……皇子殿下都危險。」

她這般說完,飛快抬頭看一眼風美人︰「今日這番話,是我逾越了。只是你我在宮中,本就……」

「不必說了,我是明白的。」

風美人的聲音略有些感傷,蘭美人反而被嚇了一跳,細細看她,只覺得她臉上那副神色,顯見的感同身受,忍不住道︰「妹妹,你到底……」

「姐姐可知道,我為何落到這般境地?」風美人仰頭看她,臉上笑容有些奇特,「姐姐想知道嗎?」

蘭美人被她的嚇了一跳,定一定神,咬牙道︰「如今你我早已是上了一條船解不開了,說與不說,也沒有什麼區別。」

「我發現了蔣貴妃的一個秘密。」

阿音抬眼去看與自己說話的綠蕊,對方臉上有著止不住的同情︰「先前听說你受了傷,我還只道是身上受了傷,好生養著就好。好容易今兒得了空來看你一眼,方才知道你傷的是臉。雖說是救了皇子殿下受的傷,可這宮里頭也都要講究容貌齊整,你若是留了一點瘢痕,只怕都沒法留在皇子殿邊了。這可如何是好?」

綠蕊是大皇子身邊的幾個大宮女之一,與阿音說不上交好,但也並沒有什麼交惡的時候,平日里聊天說話,也有共鳴之語。

阿音原本想著她也算不錯,誰知道今日一見,卻知道自己錯了。

這個綠蕊,當日與自己相處和睦,也不過是因為大皇子看重自己。如今大約是覺得自己日後再沒有機會回到大皇子身邊了,對著自己就露出了另外的嘴臉來。

如今臉上雖說都是關切,眼角眉梢卻已經帶上了隱約的高高在上。

真是掃興。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有念頭要去找王靄雲快些拿了藥膏將臉上的傷治好,去她面前耀武揚威一回。這般念頭只是一閃,就已經被按捺下去了。

為了這一時之快而耽誤自己的出宮大計,實在是太傻了點。

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綠蕊的話,腦子里卻分神想著這件事能不能加以利用,早些出宮去。直到綠蕊臨走,往她手里面塞了一盒藥膏,方才回過神來。

「這藥膏里面……也沒什麼有害的,只是,沒什麼作用。」王靄雲幾日之後方才得了殿下的吩咐過來,先是給阿音看了看傷口,發覺醫女確有好生照料後松了一口氣,又連忙將自己偷空配出來的藥膏遞給了阿音。

藥膏裝在白瓷的盒子里,綠瑩瑩的煞是好看。「每日抹上兩次,日後定然不會留疤痕。」

阿音想著綠蕊送過來的膏子,拿了給王靄雲看。他捻了一點聞了聞,又在手背上抹了一點,說出了上面那番話來。

阿音唇角一瞧︰「果然。」

王靄雲看著她。阿音的年歲並不算大,在宮中也算得上是年歲小的,雖有絕色之資,如今一張臉被遮了大半,也看不出什麼來了。只是那雙眼楮……與她對視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會注意到那雙太過冷靜的眼楮,古井無波一般,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當她低下頭去的時候,周身的氣息隨之就變得淡薄起來,仿佛又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了。那雙眼楮帶來的震撼,仿佛全然不存在一樣。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該是出現在宮中的宮女。

王靄雲忍不住開口道︰「阿音姑娘……素日里小心些。這藥膏子雖說沒什麼作用,但抹了上去,臉上少不得要留疤的。那送藥膏子的人,大約是想讓阿音姑娘出宮。」

阿音點了點頭,聲音中還帶著笑意︰「我知道。」停一停,她說,「我知道。」

她有些猶豫地看了王靄雲一眼,終究是吞下了那想問問他外頭的事情的念頭。王靄雲既然是早就知道皇子真身的人,想來也是向著他的。這番話,若是問了他,說不得下一刻就傳到皇子耳中去了。

如今皇子對著自己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固執,也不知道這固執到底是怎麼來的。

安靜地送了王靄雲出去,回到房間里對著綠蕊送過來的那藥膏,猶豫不決起來。

大皇子如今尚未正式取名,依舊是青兒的小名叫著,太後曾想過要不要改個名字,被皇子以這是榮嬪留下的唯一的念想拒絕了。

王靄雲從阿音這邊出去,轉頭向大皇子稟報了之後,方才收拾東西準備出宮。

大皇子看著王靄雲,忽而問︰「她那邊,可還有別的事?」

王靄雲一怔,想起阿音那一盒藥膏子,不知為何話在舌尖轉了一個圈,硬是沒有說出來,只說無事。大皇子平靜地讓他下去了。

背著藥箱走在出宮的路上,王靄雲想著今日這件事,心里面十分不得勁。

原本這件事應當告訴大皇子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忽然就沒有說出來,如今想來,倒是有幾分愧對大皇子的心情。

將這份心情按捺了下去,回到太醫院,趕緊奔去淨房,卻听得隔壁似乎有人竊竊私語,豎起耳朵用力听了一陣,听清楚的只得蔣貴妃三個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什麼。

出來在外間洗手就離開,卻不知身後有人從隔壁淨房出來,陰晴不定地盯了他的背影很久。

阿音的傷口好得並不算快,在陛下要去祭拜祖先稟告大皇子的身份之前,將將落了疤,卻依舊有一道粉紅色的痕跡留在臉上,很是明顯。

大皇子過來看了一眼,也不讓她去伺候,只是讓她繼續養傷,看著她的視線很是奇特︰「你好生養著,等好了之後……再回來。」

阿音低頭應是,又听得大皇子道︰「先前你曾經說過,日後只盼滿了二十五出宮去,如今,還是這般打算嗎?」

阿音不料他這樣問,有些遲疑,斟酌著言辭,答道︰「宮中的日子,與外頭的日子畢竟不一樣。」

「你說得對,畢竟不一樣。」

阿音听這話說得有幾分奇妙,抬頭一看,他已經轉身就走了,也不知道過來問這一句到底是為什麼。

只是沒過多久,莊嬤嬤來看她的時候,那視線中的意味讓阿音頭皮發炸。那目光,格外地惋惜。

阿音當時什麼猜測都出來了,自己將自己嚇得夠嗆,只覺得自己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宮里頭什麼人看自己不順眼了。

索性後來平安無事,方才將自己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卻不知道那些時候夜里愁掉了幾根頭發。

陛下選了九月的日子稟告祖先,在那之前,許多東西都要準備起來,大皇子也多了課程,整日里忙得見不到人。阿音被免了伺候人的事,窩在太後宮中無所事事,每日里也不好拉著要忙的宮女聊天,倒是開始盼著王靄雲隔三岔五進宮來一趟,與自己說一說外面的新鮮事了。

這一日過了約定的時間,卻依舊等不到王靄雲過來,阿音還道是他在路上耽擱了,想著要不要去外頭看一眼。不料過了一會兒,卻是來了一個醫女幫她診脈,听她問起王靄雲,那醫女低了頭,低聲道︰「王大人昨日里遇到了刺客,幸而命大逃過一劫,如今在家中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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