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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樂白依舊睡得不怎麼安穩,整個晚上他都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像是信號不好的無線電似的斷斷續續的,听不分明,連對方是男是女都無法辨認——當然,樂白更願意將之當成一個有點莫名其妙的夢,以前又不是沒有夢到過比這還要奇怪的事情。

完全沒有將這個奇怪的夢放在心上,樂白揉著眼楮坐起來,卻在第一眼看到了床頭的那一套衣服。深色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枕頭邊上,看樣式和曾浩身上的那套有點類似,帶著點古裝劇里的俠客的利落味道。樂白的眼楮頓時一亮,但也沒有貿然就把衣服換上,只是拿著衣服看向正一本正經地坐在桌邊的曾浩。

「你穿的這一身太顯眼了。」注意到樂白的目光,曾浩的轉過頭來看了看樂白和他手里的衣服,又強裝鎮定地移開了視線,「這是我讓人按照你的尺寸買的,你試一試合不合身。」

樂白很贊同曾浩的話,要是他穿著這一身出去晃蕩,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苗青青或者鄭明河給找到了——這特征實在是泰豪認了!昨天他還考慮著,讓曾浩給他整一套和這個世界畫風貼近一點的衣服來著呢,結果事實證明,曾浩這家伙還是挺上道的。

……也是,要真是個沒腦子的,也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現在。估計在踏入魔宮的第一時間,就被找出來做掉了。

樂白對此感到很滿意,畢竟他接下來估計要和曾浩待一起很長時間,對方可靠一點,他存活/逃跑的幾率也大一點,只是……為什麼這家伙要臉紅啊?!他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了嗎?!那明明坐立不安但硬是忍著不表現出來,于是表情更加嚴肅了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簡直就是槽多無口!!

抽搐著眼角看著曾浩,樂白覺得,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家伙腦子里想的是什麼東西。但可惜的是,上天總是不如樂白的願。

發現樂白一直盯著自己,絲毫沒有要換衣服的樣子,曾浩不由地更加局促了。他看了樂白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飛快地說道︰「我不會偷看的!」

樂白︰……偷看你大爺!

抑制住自己想拿床邊的鞋子往曾浩那肅著的一張臉上糊過去的沖動,樂白抓了抓頭發,決定無視某個逗逼那不可理喻的腦回路,手腳麻利地換上了衣服——因為無比迷戀古裝武俠劇,他曾經買過幾套古裝回家,還被自家表妹拖到動漫社里,玩了幾把Cosplay,因此對于這些衣飾的穿戴,他還是沒有什麼困難的。

穿好之後站起來走了走,沒有感到哪里拘束或者不合身的,樂白忍不住感嘆了下曾浩的眼力。他很清楚,和他所生活的現代不同,這個時代的鋪子里的成衣不多,無論是賣家還是買家,都更習慣到店里,按照自己的尺寸定做。雖然曾浩說這衣服是買的,但樂白更傾向于曾浩昨天就找人去定做了一套——否則為什麼不昨天拿出來?

不得不說,曾浩的心思還挺細膩的,連這種事情都能考慮到。不過貌似穿越過來之後,他踫到的人,根本就沒有粗線條的?就是鄭明河那個話嘮,都能從那麼些四處可見的布匹里,推斷出真相來,更別說君無顏了……目光落在了床上自己剛剛換下來的那套衣服上,頓時,某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就跳了出來,讓樂白的眼角不自覺地跳了跳。

「我們接下來去哪里?」把那套衣服團吧團吧塞進了被窩里,樂白來了個眼不見為淨,走到曾浩對面坐下。說真的,他還真挺擔心曾浩就留在這個城市不走了,雖然不知道曾浩來這里多久了,但就是用腳趾頭想,樂白也能知道,曾浩來這里肯定不是為了旅游的,再聯想一下穿越第一天的事情……樂白在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就算君無顏的頭上沒有頂著「魔界第一高手」的名頭,就那天曾浩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氣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他的實力遠遠比不上君無顏,哪怕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但樂白並不認為這一點會有多大的改變。

要說看修真小說給樂白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那大概就是「修真無歲月」了。那動不動就「三百年後」「五百年過去」,讓習慣了以年、月、日為計時單位的樂白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要是曾浩真的不準備離開,樂白也還真就沒有辦法。雖然暫時沒有踫到什麼危險,但他可不敢確定,和曾浩分開之後,之前動手的那個「神秘人」,會不會又跳出來給他一劍。戰五渣的樂白,對這種事情,還真是一點應對方法都沒有。

讓樂白松了口氣的是,曾浩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抬起頭看向樂白︰「你想去哪?」這意思,看來是不準備繼續在這兒待下去了,但這個問題,樂白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為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踫到逃跑的機會,樂白的準備工作也做得挺不足的,當時也是頭腦一熱,沒有想太多就跑出來了,對這方面的事情並沒有做過太多的打算。雖然也曾經听鄭明河說起過其他城市,但那些名字對樂白來說無比陌生,除了魔界的魔都、人界的京城以及仙界的天塹城這三個三界的中心之外,他一個沒記住,更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才能躲過今後可能出現的君無顏的追捕。

于是,在思索了一陣之後,樂白看著曾浩,帶著點試探地問道︰「你覺得接下來該去哪里好?」

也許是曾浩對待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態度,樂白總覺得,這人肯定會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干脆就把問題甩回去試一試。

听到樂白的問題,鄭明河愣了一下,繼而深深地看了樂白一眼,那眼中深沉而復雜的情緒,讓樂白的後背不由自主地就一陣發緊——這曾浩什麼都好,就這總是欲言又止,一副「我什麼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樣子,讓樂白總覺得格外的不自在,可偏偏他還沒法開口問。

他能問什麼?「你為什麼總拿那種‘我欠了你幾百萬雖然我還不起但我會給補償的’的表情看我?」

樂白覺得,他要是真問出口了,絕對會有什麼他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別懷疑,他在這方面的直覺絕對的準!

就在樂白有點扛不住曾浩的目光,準備岔開話題的時候,曾浩終于開口了︰「你現在的身份特殊,留在這里太危險。」

樂白︰廢話,我當然知道!

很顯然,曾浩也听說了有關樂白的那個預言,看來這確實不是什麼太大的秘密了。

……曾浩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預言」,所以才對他那麼特殊的?

樂白的腦子里不由地冒出了這個想法,不能怪他多心,實在是被坑的次數多了,就忍不住會多想一點,而且曾浩出現的時間點又有那麼點湊巧,再加上這說不怎麼通的態度……不著痕跡地瞄了曾浩一眼,樂白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如果曾浩真認為他是將來弄死君無顏的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只需要救他一命就夠了,壓根不需要擺出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來。而讓樂白放下懷疑的,更多的也是他對自己心態的察覺。

——如果他這次懷疑了曾浩,下次踫到別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做出相同的事?下下次呢?以後,他還能相信別人嗎?

樂白見過那樣的人的眼神,戒備,冷漠,仿佛這個世界上所存在的都是他的敵人。而這個人,最後在監獄里吞金自殺了。

「不能相信別人的人是可悲的。」樂白的父親輕輕地拍著樂白的腦袋,說著這個年紀的孩子听不懂的話,但這句話,樂白卻一直記到了現在。

失去相信別人的能力,比起其他的事情來,要可怕太多了。即使被背叛了又怎麼樣呢?損失經濟利益?感情受到傷害?丟掉性命?——這其中最嚴重的一條,對樂白來說,也只不過是在地板上躺上半分鐘罷了,又算得上什麼大不了的代價?

曾經樂白也被表妹揪著耳朵說過「太容易相信別人」,但樂白從來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缺點,更何況,他也從來沒有落入什麼明顯的騙局過。

……恩,小時候被騙著買了本屁用沒有的「武功秘籍」那事不算。

模了模鼻子,樂白看著曾浩,等著他的下文。

「因為那個預言——」曾浩突然停頓了一下,看到樂白臉上沒有異色之後,才繼續往下說,「無論是仙界還是人界,乃至魔界,對你的興趣都很大。魔界有君無顏在,所以沒有人敢在明面上對你做些什麼,即便是苗青青,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你出手,」說到這里,曾浩的眉頭皺了一下,顯然對這句話的內容感到不滿,可卻無法否認這個事實,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來,臉色都因此不由地沉了幾分,「而仙界的人很少離開仙界,一旦離開,那動靜必然不會小,也便于防範。所以,我們現在最需要在意的,就是人界的‘華府’了。」

「……華府?」有些疑惑地重復了一遍這個第一次听到的名詞,樂白眨了眨眼楮。他們不是在討論接下來該去哪里嗎,為什麼話題突然跳到了分析當前的形勢上來?

果然,這個世界的人思維跳躍性太強,他跟不上。

32.

雖然樂白成天往鄭明河那兒跑,知道了不少事,但他畢竟擔心自己太過無知的表現引起懷疑——事實上,樂白就是到現在,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魔宮里頭沒有一個人,詢問他的來歷——因此也不敢刻意去詢問某些事情,只能通過鄭明河說起的事情里頭推測一二。也正是因為這樣,樂白對這個世界也只是有個大體的概念而已,但再要往細了說,他卻不一定知道了。比如曾浩口中的「華府」,以及他順帶提起的仙界的「長老閣」。

和魔界君無顏一個人說了算不同,仙界的制度有點類似君主立憲制,那個頂著個仙尊名號的,只是個用來擺設的傀儡罷了,真正具有話語權的,正是那長老閣的十二名長老。據曾浩所說,曾經這長老閣中是有十三名長老的,只是一千多年前,似乎發生了什麼隱秘的事情,導致那第十三名長老被卸了職務,甚至被勒令再不能踏出仙界一步,這個位置,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就這麼空了下來。而這次做出了關于樂白的預言的,正是這位被軟禁的前十三長老。

默默地把這一條記下了,樂白決定,以後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找這人算算賬。雖然機會不大,但人活著,不就是得有個念想嗎?

而華府,則又與長老閣不同。大概是由于壽命短暫的緣故,比起其他兩族來,人族的生育率要高上很多,這也就導致人族的數目遠遠超過了另外兩族。在成功地擺月兌了仙族的奴役之後,人族安分了幾百年,就又鬧騰了起來。在經歷了幾次分分合合之後,最後形成了群雄割據似的局勢,而華府,正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華府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在把其他的勢力都痛揍了一頓之後,竟然沒有吞並那些國土,反而搗鼓了一套和共和制有點相像的制度,大家和諧共存——當然,華府是老大。

樂白注意到,曾浩在說到華府的時候,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那雙眼楮里,依舊流露出了些許復雜的神色。和看著樂白的時候帶著愧疚的目光不同,那其中蘊含著的感情,要更深沉與復雜得多,估計他和華府有過什麼糾葛吧,樂白移開了視線,沒有多說什麼。

「仙界的人向來看不起魔族和人族,所以對這件事不會太感興趣,但華府……」曾浩停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樂白理解他的意思,但最後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語句,「總之,人界並不是什麼好的去處。」

「所以,我們留在魔界?」樂白開口問道。只要能夠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他對待在哪里都沒什麼太大的意見——反正不管是哪,他都不熟,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

曾浩點了點頭,看到樂白並沒有對此表示不滿,心里稍微松了口氣。雖說他所說的話都是事實,但畢竟還是包含了些許私心的。華府的人並不知道樂白的樣子,若是真想找個藏身之處,人界那麼大,總是能找到的,但加上他,卻不一定了。甚至有可能他一出現在人界,華府的人就找過來了。抬手按住右臂,曾浩的神色有點陰沉。不過這樣的神色也只持續了一瞬而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要不是樂白一直在留心觀察著他的樣子,根本發現不了。

狀似不經意地瞄了曾浩的右臂一眼,樂白默默地閉緊了嘴巴。他對曾浩身上的秘密並不感興趣,只希望對方能早點帶他找到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對方愛咋樣就咋樣去,和他再沒半點關系了。

……這算不算是用完就扔?

因為被某些人影響,思維越來越詭異的樂白抽了抽嘴角,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他倒是不會感到心虛什麼的,雖然是為了保命,但他救了曾浩一命這是不爭的事實,等此件事了,兩人之間也就算還清了,估計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樂白可不覺得,真的能安穩地生活的情況下他還會閑得蛋疼地摻和到這些麻煩的事情里去,總是想辦法保命也是很累的好嗎?!

完全不知道樂白在想些什麼的曾浩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又和樂白說了許多這個世界的常識——從某個人那里知道了樂白對這個世界那堪稱貧乏的了解,曾浩早就想好了怎樣條理清晰地將這個世界的情況都告訴他了。他只當樂白來自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小地方,對當前的形式不了解罷了,從來沒有想過樂白有可能來自另一個世界——想必也沒有多少人會往那個方向去想。至于樂白,除了往曾浩的頭上再扣上一頂「雞婆」的帽子之外,也沒有想太多,這本來就是他想知道的東西,有人主動告訴他,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蠢到讓人住口?

于是,一個人說得認真,一個人听得專注,直到一聲有些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兩人才停了下來。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曾浩的視線落在了樂白的肚子上。他愣了一下,臉上才浮現出些許恍然的神色︰「啊,我忘了。」他看了樂白一眼,站起身來,「我去讓人送點吃的上來。」說完,也不等樂白的回答,就拉開門出去了。樂白模了模鼻子,沒有阻止,剛剛曾浩說的那些東西,他還有點沒消化。

因為擔心發生什麼意外,曾浩並沒有走遠,只是站在門外將樓下的店小二給喊了上來,低聲吩咐了兩句就轉身回了房。他盯著樂白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你想不想修煉?」

雖然如今的修煉之法對天賦的要求都比較高,但事實上,即便是沒有這類的天賦,想要修煉,也並非沒有辦法——發現樂白沒有修為在身之後,曾浩就自動將他歸入了沒有修真天賦的那一行里頭去,畢竟這個世界,想要弄一套低階的修真法門,並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情。

沒有想到曾浩會突然問起這個,樂白不由地愣了一下,而他在听到這個問題之後,腦子里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想。」沒有絲毫的停頓與猶豫,就這樣簡單而平靜地說了出來。

在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樂白就知道了修煉這回事,但哪怕那些有著高深的修為在身的人,整天在他的眼前晃蕩,他也從來沒有產生過類似的想法——事實上,要不是曾浩這時候提出來,他壓根就不會意識到還有這麼一點事。

修真有什麼用?這個問題估計只要到街上隨便抓一個人過來,給出的回答都大同小異。增強實力,延長壽命,青春常駐,也許還有一些其他各種各樣的理由,樂白說不出來,但想來再如何也逃不出這三點。人總是這樣,渴望著自己沒有的東西。

窮的想變富,丑的想變美,弱的想變強,短命的想長壽,不外如是。在樂白所生活的世界中,人類算是世界上比較長壽的一種生物了,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從未放棄過延年益壽的努力,更別說這個存在著壽命悠長的魔族與仙族的世界了。可樂白卻從來都不覺得,這是多麼值得向往的事情。

出生,成長,老去,死亡,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哪怕有著高強實力的魔族與仙族,也依舊沒有辦法跳出這個輪回——就樂白听說的,這個世界是不存在某些小說里的「飛升」的情況的,也並不存在什麼所謂的「上界」或者「神界」,而所謂的「仙界」,也並非是人們所想象的那個模樣。仙族,也不過壽命更為悠長的人類罷了。

樂白無法理解接這種想法。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有辦法避免,又為什麼非要去恐懼、拖延,甚至為此瘋狂呢?

從呱呱墜地到滿臉皺紋,樂白一直多覺得,無論以怎樣的姿態走完了這一輩子,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老人臉上遍布的溝壑,正是這一生的證明。他期盼並且渴望著這樣的一生。

「你只不過是想要死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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