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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漿油條

吃完午膳,白錦娘到底身子不濟,靠在枕頭上眼皮都耷拉下來了。狗娃熟練的扶著娘親平躺下來,又蓋好了被子。雲輕歌與珊瑚見了,少不得又暗自喟嘆一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只片刻之間,白錦娘就已經昏沉睡去,雲輕歌對著狗娃做了個手勢,示意小男孩跟自己出來。

站在院子里,她便隨意找了個馬扎坐了下來,又將狗娃叫到身前,開口問道,「狗娃,觀前街你可熟悉?」

「觀前街?雲姐姐你說的可是西邊鴻興坊的觀前街?」狗娃見雲輕歌點了點頭,才開口道,「熟悉,當然熟悉啦!那邊不像咱們燕來坊,賣的東西都貴的不得了。觀前街的東西又便宜又好!我娘領漿洗活兒就是在觀前街那。我總去的。」

原來大戶人家偶爾有洗不過來的衣物才會找外人幫忙,燕來坊這邊相對地面租金要高得多,那些幫人招攬漿洗活的小鋪子租不起這邊的鋪面,都開到了觀前街那。有活兒了,大宅里只需派個小婢女往觀前街走一趟,自有人上門來收需要漿洗的衣物。而像白錦娘這樣家道比較艱難的婦人,需要攬活兒的時候就去觀前街。也可就在鋪子後院里洗,只是擔水皂角什麼的須得自力更生。也可以想辦法把衣物帶回家,按時再交回去即可。

觀前街就是這樣一處更貼近普通人家生活的商業街。

「那觀前街上早點鋪子可多?」雲輕歌想了想又問。

「總有個三四家吧。不過賣的東西倒是各不相同。」狗娃一邊說,臉上一邊顯出幾分向往來。看來是經常路過,卻幾乎沒怎麼吃過,所以才這麼渴望吧。

雲輕歌听了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听說那有個開早點鋪的周老板,你可知道?」

狗娃一听周老板,眼楮亮了,忙不迭點頭,「認識認識,周大叔周大嬸人可好了!」

「哦?那你說給我听听,他們怎麼好法子?」

狗娃眯著眼道,「周大爺家賣油條的,鋪子里還有豆漿喝,他家的豆漿可香啦。前幾天我陪娘去接活兒,他見我娘身子不好,還特地送了好大一碗豆漿和兩根油條給我娘吃呢!他們做生意都是笑眯眯的,從來沒見像有些人那樣,用受潮或者發霉的面粉做油條,磨豆漿的豆子也是很新鮮很好的。濃濃的都不摻水。嗯,反正大家都很喜歡他們。」

「這樣啊……」雲輕歌若有所思的模了模下巴,「那你可知道他們為了什麼事兒要離開京都?」

「哎?」狗娃一听訝異的睜大了眼,「離開?我沒听說。這我也不清楚了。」說著,又小聲嘀咕一句,「真的要離開嗎?那以後豈不是都見不到了。」

雲輕歌微笑著伸手揉了揉狗娃的腦袋,又從口袋里模出十個銅板塞進他的手里。狗娃見了又是擺手又是搖頭。「雲姐姐,我不能拿你的錢。」

雲輕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解釋道,「我先前不也與你娘解釋過了嗎,我是要你幫我打探消息的。京都我不熟悉,也不如你打探起來方便。這錢可不是白給你的,今日起我要你幫我辦一件事兒。」

「好,雲姐姐你盡管說。」狗娃仰起臉,認真的看著雲輕歌。

「我呢,打算在觀前街開間食肆鋪子,以後肯定會踫見各種事情。我現在也說不好會需要你去幫我打听什麼,不過你得組織一群小伙伴出來,最好能混到各條街都不引人注目,又能听見消息的。以後凡是我需要了解什麼事情,你就帶著他們去幫我找消息。我一樣會付銅板的。」雲輕歌一邊說,一邊將那十個銅板再次塞進了狗娃的手里。

狗娃猶豫了下,重重的點了點頭,「好,雲姐姐,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雲輕歌站起了身,心道自己果然沒看走眼,這狗娃虎頭虎腦一副倔樣,看上去就像是個孩子頭,還真猜中了。她對狗娃道了聲再見,又囑咐他若是白錦娘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幫忙的話,盡管去隔壁找她。終于在狗娃依依不舍的眼光下走去了小院。

看著關上的院門,她長嘆一口氣,人道救急不救窮,她目前能幫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後面走一步看一步吧。但願這白錦娘與狗娃能慢慢過的好起來。

甩一甩頭,兩人再次向著觀前街的方向而去。絲毫不知道因為狗娃偷食這件事情,暗中護衛的風貳再次被狠狠的削了一頓。

風貳︰狗洞什麼的,真的太隱蔽了啊……再說不是要看人嗎,我腫麼會知道家里的情況……

卻說周氏夫婦果然像狗娃說的那樣為人忠厚老實,雲輕歌原本怕被人開高價,還特地先去找了中人假意詢了幾次價格,結果問到周氏夫婦的時候,提出的價錢比中人的要低了足有三分。雲輕歌又轉而擔心起這鋪面會不會有問題,但夫妻二人卻說是年紀大了,想去外地投靠兒子,不想再這麼辛苦了。

看著面前周大爺那溝壑縱橫的臉,再想想之前狗娃說的話,雲輕歌也不猶豫了,直接一筆頭將銀子付給了周大爺,只等著他什麼時候收拾好了自己就可以準備開張。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經過再三衡量,雲輕歌原定的私房菜館計劃只能暫時擱淺。她現在手上銀子有限,開私房菜館卻是要講究個地段和格調,這些都是要用錢砸出來的。而觀前街那鋪子,思來想去,竟還只是做早點鋪子最好。

當然,這早點鋪子做什麼,怎麼做,也是值得思考的。

就在雲輕歌拉著珊瑚二人悄悄的將觀前街上的早點鋪子逛了個遍的時候,周老爹夫婦二人掛了店已盤出的牌子,悄悄的去了長興街的毛皮店。

「老周來了。」舒玄看見來人,和氣的點了點頭。

周老爹拱了拱手,又對著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封寒行了個禮,「爺,事情都辦妥了。」

封寒嗯了一聲,想了想問道,「她可說什麼了?」

周老爹腰桿筆直,臉上的皺紋看著似乎也少了許多,他笑道,「娘子是個謹慎的,總覺得我要價抵了,還問我要去哪兒,為什麼突然要把鋪子盤出去。」

封寒听了,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倒是仔細多了。」頓了頓又道,「那你等小橙子來了就回寒石堡吧。」

周老爹猶豫了下,「不用我帶帶他嗎?這邊要交接的也挺多。」

封寒輕輕捏了捏手指,思索了會兒,「你既說要回老家,也不好留太久。記得把暗櫃清空了,然後就先住去小橙子的宅子吧。盡快交接。我不想出了什麼岔子。」說罷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出去了。

周老爹見封寒這樣,便恭敬的行了禮,退了出去。寒石堡在京都的暗哨更替,因為雲輕歌的一個開鋪子的念頭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完成了。

就在周老爹前腳剛出去不久之後,許久不曾見的風壹行色匆匆的出現了。他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杯水,顯然是趕了許久的路不曾休息,「爺,我在京郊二十里外踫見那些人了!」

「什麼!」封寒驀地站了起來,鐵錘般的拳頭狠狠的一敲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這些家伙,怎麼總打不完!」他想了想,道,「風陸去跟風伍一起保護娘子,剩下的人跟著我去看看。」

舒玄聞言站了起來,「爺,要不還是我帶他們去吧。你若萬一有個閃失什麼的……」

封寒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你要是擔心就一起去。總要會會。這次無論如何要抓個活的回來!」

這些黑衣人,也不知道什麼來歷,武功高超,招招都是要人性命的手段。封寒的前身就是死在他們手上,後來躲的也頗為不易,直到寒石堡有了規模,防範也嚴密起來,才算好些。然而每次他們一旦被抓,都是想盡辦法立刻就自盡了,那些藏在牙齒里、舌頭下的□□,簡直是防不勝防。

不過自從與雲輕歌踫面,封寒至少確定了一點,這些人定是沖著他們手上的那副秘密地圖來的。一整個金礦礦脈啊!這種東西,稍微露點風聲就足夠各路大鬼小鬼趨之若鶩的了。

如今既知道了點消息,他也不能總被動挨打,不為了自己,也為了雲輕歌,她一個弱女子,萬一自己一個照料不到有了什麼三長兩短,那可真的是要追悔莫及了。前世有天才兒子能幫忙,這次,他只能靠自己了。

「走了。」甩去不相干的思緒,封寒順手取下牆上掛著的鋼鞭,大步走出了屋子。

舒玄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不多時便到了風壹所說的地方。那是京郊一片密林所在,到處都是參天大樹,層層疊疊,地上怪石嶙峋,落葉已經厚厚的堆成了地毯,常年腐爛下去,踩上去軟軟的,悄無聲息。那些被光照不到的隱蔽處,還有著厚厚的青苔。

風壹凝神細听了會兒,卻再沒听到什麼動靜。

「這麼半天,恐怕應是走遠了。」封寒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對著眾人傳音入密,吩咐道,「四散開來找找看有什麼痕跡。」

「是。」一群人听令,立刻四散開來仔細的尋找著。果然沒多久就听見一聲熟悉的黃鶯聲響起。那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

聚集到發出暗號的風柒身邊,只見他小心的撥開厚重的腐葉,半個腳印出現在眾人面前。

隻果

封寒沒說話,只是沖著風壹做了個手勢。風壹是風部里的追蹤專家,說起尋蹤找跡,他若說第二,怕是整個大吳都沒人敢說第一。風壹領命上前,凝神觀察片刻,用手指了指密林深處的一個方向。封寒無聲的點了點頭,遂令風壹在前追蹤,風柒風拾側翼保護,其余人後面跟上。

風部是直屬于封寒的貼身隱衛,行動辦事的效率極其高。封寒簡單的幾個指令之下,一行人無聲而迅速的移動著,片刻之後就進入密林的最深處。

前面有一小片空地,他們要找的黑衣人,此刻正在空地上集結休憩。

人數並不算多,只有三個。也不知是還有同伴不在還是這些人原本就只是探子而已。

活捉,記得卸下巴。封寒再次下令,速戰速決。對方人不多,他們人也不算多,更何況不知道對方是否還有隨時會歸來的同伴,閃電戰是最合適的辦法。

剎那間,幾個人如閃電一般自樹林之中沖出,鋼鞭如雷,招招指向對方下盤要害部位。舒玄也亮出手中武器,卻是一條九尺軟鞭,烏金鑄成,舞動起來風聲颯颯,招招狠辣。

被突襲的三名黑衣人明顯有些措手不及,頗為狼狽的與他們戰成一團。畢竟風部這邊有備而來,很快,黑衣人就開始節節敗退。封寒與舒玄一左一右圍住了一名黑衣人。

「小心!」就在封寒大掌一伸抬手去卸那黑衣人的下巴時,那人眼中厲色一閃,模出了一根信號彈摔在了地上。

剎那間,嗖的一聲,信號彈飛了很高,而後在半空中爆開。即使是白日里,也能看的清晰。

封寒抬頭看去,擰了擰眉。電光火石之間,被他挾制住雙手又卸了下巴的黑衣人瞪著眼拼盡全力猛然一抬腳,封寒悶哼一聲,深青色的短衫袖子上迅速洇出一塊血漬。那人的鞋尖上竟然還有刀刃機關。

封寒躲得快,這一腳也最多是個困獸之斗。他不在意的對舒玄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喚了人來將人綁好帶走。三個黑衣人,一死一逃,好算還捉到了這麼個活口。無論如何,也是零的突破了。

想起他方才丟了信號彈,只怕還有同伙在這附近,風部雖然精銳,人卻不多。為免不必要的損失,封寒毫不戀戰的示意各人立刻撤退。

「將人帶回安全屋,我親自來審。」他眼中目光凜冽,這一次,一定要問出點情報來,再不能如此被動挨打。無論這背後是什麼人,他都要叫他們後悔招惹了他。

就在封寒帶著人在京郊密林打斗時,雲輕歌正毫無形象的趴在屋子里想著自己的開業計劃。

她與周老爹交接完鋪面以後,就直接拉著珊瑚去找地方看了一圈菜價。果然是京都,物資豐富,菜品的種類比先前她在臨安見到的都要多上幾分,可是,價格卻也要高上幾分。

雲輕歌拿著一塊碳條,在紙上勾勾畫畫的算賬,店鋪盤下來,自己的銀子剩的也不算多了。她今日仔細觀察了下,周老爹的店大約開了很久,門頭老舊,牆面也發黃了。後廚有些地方也需要按照自己的需求進行改動。這一裝修又是一筆銀子。剩下的錢,還得留一些流動資金在手上,以免不時之需。這樣最後留給食材的錢就有限了。

盤算來盤算去,最好還是要能有個自己的食材供應商,才能最大限度的減低這一塊的開銷。唔,還有辣椒。就她手上那些個,根本不夠用,最好還得找人專門種一些。

雲輕歌瞪著自己面前的預算表半晌,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這一刻,她還真有點後悔沒有去拿俞酌給的那一份路費。過了片刻,她放下手,揚聲道,「珊瑚!」

珊瑚聞言連忙走了進來,看見雲輕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娘子,你這是要唱戲呢!」她一邊說,一邊擰了個帕子,仔細的幫著她將額上的碳漬擦了干淨。擦完了,無意間又看了眼桌上的紙張,好奇道,「娘子這是什麼?怎的跟道符似的。」

雲輕歌失笑,也不解釋,她其實也曾想過將阿拉伯數字、表格等等這些簡單的算賬利器教給珊瑚,只是總覺得目前還沒到時機。「你幫我看看狗娃在不在家吧,我有事兒想問問他。」思來想去,自己現在最方便的消息來源還是狗娃,雖說年紀小了點,但也是個懂事的。

珊瑚點點頭,轉身就去敲白錦娘家的門。敲了幾下,院門吱呀打開了。是白錦娘親自開的門,听說雲輕歌要找狗娃,有點惋惜的搖了搖頭,說是狗娃出門找小伙伴去了。珊瑚听了便告辭要回,白錦娘卻也跟著出了門,說看看雲輕歌有什麼事兒,也許自己可以幫的上忙。

「錦娘姐姐怎麼來了?」雲輕歌見珊瑚領著錦娘來了有些訝異,連忙給錦娘讓座。白錦娘吃了東西,又休息了段時間,臉色已不像先前那麼難看,手腳的浮腫也減輕了。她先是向雲輕歌行禮道謝,又問道,「不知雲娘子找我家狗娃有什麼事兒?我來看看自己能不能幫的上忙。」

「是這樣的,姐姐大概听狗娃說了,我想開個食肆鋪子。可京都這邊菜價實在有些貴了,我那鋪子資金有限,便想找狗娃問問,可知道這京郊鄉下有沒有什麼人家認識的,可以買些便宜食材。最好是能長期買賣的。」

白錦娘一听,眼楮亮了亮,隨即又有些怯怯的,「都說舉賢不避親,娘子若不嫌棄,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

雲輕歌點頭,「錦娘姐姐且說與我听听。」

白錦娘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扭著手中的帕子,臉上微微有些紅,「是我舅家。就在京郊十里地外的牛頭村。他們那村子地方有些尷尬,所以京都城里那些收菜的販子都不大願意去。他們菜賣不上錢,家里便有些困難,若是娘子你願意去看看,我可以給你帶個路……」她越說聲音越低,心下覺得自己這怎麼像是開口求人幫忙了。

雲輕歌倒是覺得可以考慮,又詳細的問了下情況。原來那村子在京郊的一座山後面,如果走官道,須得從山腳下繞很大一圈,路途實在有些遠。近道也不是沒有,但要穿過一片密林,那里這些年一直有劫匪出沒,實在不太安全,所以漸漸的,京都城里那些菜販子就都不太願意去了。

「路途遠些倒無妨。」雲輕歌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只是我鋪子里東西用量實在不大,估計初期也買不了太多東西。」

「多少都沒事,能有人願意去收些,他們都高興。」白錦娘搖了搖頭,有些感慨。

「行,既然這樣,錦娘姐姐看看何日方便,咱們盡快去看看。」雲輕歌答應道。她不是聖人,不可能平白救濟到人,但若能雙贏,即使多花點時間,也未嘗不可。

第二日,天氣晴好,白錦娘帶著狗娃領著雲輕歌主僕二人便往牛頭村而去。車夫一听去牛頭村,也忍不住連連搖頭,那地方實在是太憋屈,說近吧,也就十里地,可卻偏偏要繞個山頭。十里地活活拖成三十里。

「若是能從林子里走,也就半個時辰就能到了。」眼見著日頭越走越高,車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待到了牛頭村,白錦娘的舅家就在村口不遠處。舅媽阮氏一見是她來了,連忙熱情的將人迎了進屋。阮氏說起來年齡也不算很大,四十多歲,若在前世,稍微保養得當些,看上去三十左右也不是什麼難事。可這阮氏,想來是常年生活所迫,頭發早早就花白了,皮膚粗糙,臉上皺紋叢生,乍一看上去竟像是個六十老嫗。

阮氏看見跟著白錦娘進門的雲輕歌主僕二人,兩人雖衣著普通,也沒什麼太多的首飾,但勝在干干淨淨,整整齊齊,一看上去就是個小有身家的樣子。「這二位娘子是?」她有些疑惑的看向白錦娘,一邊問,一邊局促的拉了拉衣擺。

白錦娘簡單的將雲輕歌的來意說了,阮氏頓時開心起來,連忙招呼兩人坐下,又讓自家孫子田林去地頭叫白錦娘的舅舅老田頭回來。

雲輕歌擺了擺手,只道自己想去地里看看,于是田林便領著幾人往自家田地而去。

田林比狗娃年紀還要大上一些,如今已是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原本應該幫著爺爺下地種菜,可恰好這兩天有些鬧肚子,阮氏心疼孫子,便讓他在家休息。

田林領著雲輕歌與珊瑚一路往自家田頭而去,走了沒幾步,卻是月復中一陣絞痛,忍不住又要出恭。他尷尬的示意二人稍等片刻,轉去了一片小樹叢後面。待再出來時,原本不佳的面色,又白了幾分。

「小哥若是不舒服,給我們指個方向,我們自己過去也行。」雲輕歌有些不忍的看著少年強撐出來的精神,溫聲道。

田林搖了搖頭,咬緊牙關,強道,「我沒事兒,兩位娘子不用擔心。」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著,只是在細心的雲輕歌眼里,他虛浮的步子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小哥不用勉強。我瞧你身子實在不大好。」憂心的皺了皺眉,雲輕歌站定在原地,沒有邁步。

田林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他一手撫住肚子,一手捏成了拳頭,向著田地的方向張望了兩眼,忍不住狠狠的一跺腳,「哎!我這該死的身子!」話語既出,面上焦急之色更甚。「兩位娘子,我真沒事。女乃女乃說您二位是要來我家收菜的,既這樣怎麼都不能因為我耽誤了事兒。我們這……實在太難得能有收菜的人來了。可惜了爺爺幾十年的老把式……」

看著他著急又虛弱的樣子,雲輕歌心中有些不忍。她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轉身對著珊瑚努了努嘴,「早上出發前我塞進你袋子的。」

珊瑚聞言一挑眉,從袋子里模出一個紅彤彤的大隻果來。

清粥小菜

這隻果是臨出門前雲輕歌特地塞進包裹里的。她一向是個吃貨,奉行虧待什麼都不能虧待嘴巴的原則。手上錢財再窘迫也會優先滿足自己的口月復之欲。何況目前她也小有積蓄,至少日常開銷還是富足的。

田林看見珊瑚遞出的隻果,瞬間漲紅了臉。這果子是稀罕物,他雖從沒買過,但也知道。偶爾有機會進京都城,看見沿街的水果鋪子里就有,紅彤彤的,煞是喜人。听說味道也好,甜甜的,水靈靈的。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田林局促的擺手,「這、這、我不能要。」

珊瑚直接將隻果塞進了他的手里,快言快語道,「既然給你了,就接著,別婆婆媽媽的。」

雲輕歌也笑了,解釋道,「隻果是利于腸胃的,我也沒帶藥,你這樣太辛苦,吃個隻果緩緩也好。吃吧。沒事,我這還有。」

田林猶豫了下,看見珊瑚挎著的包裹里確實還有個,也不再說什麼,只小心的將隻果在身上蹭了蹭,張口就要咬。然而嘴巴張開了,又覺得有些舍不得。這隻果,家里人都沒吃過,他很想讓爺爺女乃女乃爹爹阿娘都嘗嘗。若是就這麼咬下去了,豈不是沒法分了。

雲輕歌看出他的小心思,用手指了指那凹陷進去的果蒂部位,教道,「你用手捏著這兩邊,再使勁,可以掰開。」

听見這話的兩人都有些驚訝,珊瑚奇道,「居然不用刀切也能掰開?」

「嗯。」雲輕歌點點頭,看著田林依言使勁,他年紀還小,這兩天又身子虛弱,憋紅了臉好半天,才將隻果掰開。細微的「 嚓」聲響起,隻果整齊的被掰成兩半,果肉露了出來,散發著隱約的清香。雲輕歌卻不由有些失神。

這法子還是前世里景風最愛用的。她自己吃東西精細,吃隻果必須削皮切成小塊才肯吃,而景風卻是大大咧咧的,每次拿了個隻果洗干淨,大手略微用力,掰成兩半。一開始是一半給她,一半自己吃。後來有了兒子,兒子跟他一樣愛吃隻果,就是一半給兒子,一半自己吃。大概就是這些細微的事情,讓雲輕歌心里慢慢的生出了孤獨的感覺。說出來真的不算什麼,瑣瑣碎碎的,甚至連說的價值都沒有。可一樁樁,一件件,卻漸漸的讓她的心越來越孤單、越來越冷。

「吃吧。舍不得就你吃一半,留一半給家人。」雲輕歌回過神來,看著田林小心翼翼又珍惜不舍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田林再不舍,畢竟也只有半個隻果,加上雲輕歌與珊瑚在一邊看著,三口兩口的,還是趕緊吃完了帶路。

田家的地頭離住處不算遠,再沒走一會兒,田林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地道,「就是那了。」

舉目望去,雲輕歌不由生出幾分喜色,真是太巧了,種的正是她想要的東西之一,黃瓜。快步走到地頭,田林自去跟老田頭解釋緣由,而雲輕歌則好奇的打量了下田家的地。土地一看上去就知道是被精心伺候過的,濕潤又細膩,泛著黝黑的光澤。只是十分可惜的,諾大一片土地,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種著黃瓜和少許菘菜,其他都閑置了起來。

老田頭听田林說了緣由,也激動了起來,走到雲輕歌身前,指著自己那滿架子黃瓜就說,「娘子若看得上眼,小老兒這些黃瓜便宜些賣給您也使得。」

雲輕歌仔細看了看架上的黃瓜,新鮮翠綠,密密麻麻的掛著,表皮上還有著略微扎手的刺,看來田林路上說的是實話,這老田頭的確是個種菜的老把式。既然這樣,她倒不妨再與他做筆交易。

「田大爺,我這還有些東西,想請人代種,不知你可願意?」

老田頭一听這話,眼楮不由亮了亮,「娘子與小老兒說說,是什麼東西?」

紅日高照,當雲輕歌一行人回到村口老田頭的家時,兩人已經達成了辣椒種植與黃瓜購買的協議。雲輕歌還在老田頭的介紹下與村子里另一戶養豬的人家處定下了定期采購豬肉的交易,價格自然也是十分滿意的。

含著笑進了屋子,她一眼就看見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有些稀薄的雜糧粥,炒黃瓜片,一碗野菜,還有一碗黃澄澄的蒸雞蛋。這大約是這家人能擺出的最好的飯菜了。雲輕歌心下不忍,對著珊瑚悄悄使了個眼色,珊瑚點點頭轉身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滿滿的拎著幾大塊肉。

一頓飯賓主盡歡,老田頭和阮氏再三推拒也沒拗過雲輕歌將肉留下。兩人覺得過意不去,到底又搜腸刮肚的找到一家種稻子的,牽線搭橋,算是解決了雲輕歌另一項重頭的食材。

來時空蕩蕩的馬車,到了要走的時候卻裝的滿滿的。雲輕歌看著一車子的各色食材,不由心中歡喜。然而看看天色,再要從官道繞回京都卻怕是要趕不上關城門的最後時辰了。她們一時跑的太開心,竟然忘記了時間。

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有點傻眼。這可怎生是好?

「娘子若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帶路,從林子里穿過去走近路只要小半個時辰。」田林看著她們一籌莫展的樣子,猶豫了會兒,開口道。

「可不是說林子里不安全?」雲輕歌有些遲疑,趕不上關城門的時間,就只能在外面露宿,這實在是件糟糕的事兒。可若抄近路遇見傳說中的劫匪,豈不是更糟糕。

田林搖了搖頭,「說是有劫匪,可一直也只是听見風言風語,並沒見到真人。我有時候進城辦事兒,為了趕時間都是走林子里,倒是一直平平安安的。」

「既然這樣,就抄近路吧。」說著,她又轉頭去看車夫,「車夫大哥覺得呢?」

那車夫這會子也正在暗自心急,錯過時間進不了城要耽誤好多事兒,能有近道當然最好。再說,說句不厚道的,這一行幾人真要打劫,也就是那兩個小娘子能有點油水罷了。自己這一窮二白的苦力人,打劫也打劫不到什麼。再說,這本地小子既然說是風言風語,自己的運氣應該也還沒那麼差吧。

想到這,車夫點了點頭,「好,那我也跟你們一起走近路。」

說走就走,田林單手一撐跳上了馬車,與車夫並排而坐,開始指路。

只可惜,那車夫的僥幸之心今日卻全然被推翻。一行人走入密林沒有多久,就听見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舉目望去,不知何時,他們竟進了人的包圍圈。

「別爭,咱們把車上的東西留下來。」雲輕歌看著周圍一圈來勢洶洶的劫匪,煞白了臉,悄悄與其他人說,「既然是打劫,有東西也就罷了,應該不會傷人性命。」

誰料她話語沒落,那些人竟看也沒看東西一眼,手執武器就向著他們沖來。雖然粗布灰衣,目露凶光,一看便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樣,可那配合默契訓練有素的殺招布陣,卻是讓人覺出一絲蹊蹺。

領頭的那人在看清了雲輕歌的樣貌後,更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手中一柄彎刀直直的就沖著雲輕歌劈砍而來。刀刃劈空而下,帶起呼呼風聲。寒光閃閃,猝不及防!

「娘子!小心!」珊瑚尖叫一聲,毫不猶豫的向著她的方向飛撲過去。

然後仿佛慢動作一樣,飛濺而出的鮮血灑落在雲輕歌的身上,和堆滿了腐爛樹葉的林間地面。鮮血還是溫的,有幾滴濺在了她的臉上,卻仿佛滾熱的油,燙的雲輕歌猛的一個哆嗦。她伸出手抱住倒下的珊瑚,雙眼睜得極大,用盡全力的盯著她,想看出她到底為什麼要為自己擋這一刀。

珊瑚痛極,整張臉都因為疼痛而扭曲在了一起。然而她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卻還是轉頭看向雲輕歌,一雙美目上上下下的搜索著她有沒有哪里受傷。「娘子……快跑……」她使勁推她抱著她的手,吃力的催促,滿面焦急。

而就在這時,匪徒的第二刀已經追蹤而至!

明晃晃的彎刀自雲輕歌的頭頂落下,帶著森森寒氣和凜冽的殺意。珊瑚絕望的閉上了眼楮。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早上出發前,兩人坐在清晨的陽光里慢悠悠吃著早飯的情景。夏日清晨的風帶著特有的涼意,穿堂而過,吹在她們的身上,愜意極了。雖然只有清粥小菜和簡單的袖珍小饅頭,可珊瑚一直覺得,雲輕歌手里做出來的東西,再簡單也是美味無比。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在心中暗自遐想,若是兩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她就算不嫁人了,一輩子伺候著娘子也是好的。

可所有的美好的希望與夢想,就要在這短短的半日後終結于此了。

匪徒看見了珊瑚臉上的絕望,還有雲輕歌的一無所覺,臉上顯出一個猙獰的笑來。這一次,看你還往哪兒逃!

「噗!」突然有熟悉的武器穿透皮肉的聲音響起。他滿面驚訝的低頭看去,胸前突出的劍尖還在輕輕顫動,心口突然覺得空落落的,手上全部的力氣都已經失去,舉起的鋼刀再也不能落在既定的目標上, 當一聲脆響,掉落在地。

匪徒倒下前看見了身後的男人,原本滿臉的驚訝倏忽轉為驚恐,漸漸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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