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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三十章 謀逆之罪(六)

姬凜到榕院得時候院子里一片寂靜,守門的丫鬟叫他過來忙不迭的蹲身行禮,卻沒有幾個人敢湊上前獻殷勤,這些常年在長安呆慣了的小娘子平素里見慣了長安公子溫言軟語,何時見過如姬凜這樣冷厲肅殺的郎君,心里一膽怯,便什麼旁的念想都沒有了。

「郎君來見老夫人?」比目一身白底繡折枝綠萼梅立領長裙,外著青底白梅碎花出風短襖,听了小丫頭通傳忙不迭迎上來。

「祖母這幾日可還好?三餐飲食怎樣?先頭一副方子吃完了可請太醫來換了?」姬凜一面往里走,一面問,兩人穿過庭院。

「老夫人這幾日精神還好,這會兒招了莊嬤嬤說話 。」比目抿嘴一笑,手腕上掛著的兩個金鐲子叮當作響,「她心里掛念著徐娘子一個人回了徐家也不曉得過得怎麼樣,昨日打發了莊嬤嬤上門去看,今日特地招人進來問。」

姬凜進了屋子,迎面便是香氣襲人。

徐氏年輕時候最喜海棠嬌艷,如今上了年紀,反倒鐘愛茉莉,因此屋子里常年點著的香都是茉莉的味兒。

她此時懶懶坐在炕上,背靠鋪著大紅色緞繡勾蓮蝠紋靠背,手中拿著一黑漆描金山水圖的橢圓形手爐,身上搭著暗紅色的絨毯,半眯著眼楮,見姬凜進來微微抬了抬眼皮,並不做聲。

而在她對面,莊嬤嬤笑容滿面的坐在繡墩上,她今日穿暗紅色縷金紋樣瓖領橘紅底子五彩花卉紋樣緞面出風毛對襟褙子內著朱砂色馬面裙,到顯得分外喜慶。

姬凜進來時主僕二人正在說笑,見他進來莊嬤嬤忙起身朝著姬凜行禮。

「祖母可是將莊嬤嬤的賣身契發放出去,讓她月兌籍做了良民?」姬凜微微一笑,眸光中閃過一絲寒意。

「你又從哪里受了氣,到我面前來說什麼怪話,連請安見禮都不會了麼?」徐氏皺眉,立時便要哭訴,「可憐我兒過身不過百日,孫兒盡然連面上的尊敬也沒有了!媳婦自持著養身子,連我這榕園也不來了!」

「祖母還記得父親過身不過百日,這刁奴便穿紅著綠入府來,一路說說笑笑,這樣輕慢主子的奴僕是哪家使得起的?」姬凜怒極,面上卻越發冷靜,「來人,將這刁奴拖出去重責二十鞭!」

「老太太救命!」莊嬤嬤面上一片青白,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天氣里竟然冒出汗來,她只不停得跪在地上,死死磕頭,「奴知錯了。」

「姬凜,你倒是越發出息了,連我榕園里的奴僕也是說處理就處理了!」徐氏氣的雙手發抖,自來沒有長輩替晚輩戴孝的,因此榕園的陳設等姬燦過了頭七便撤了下來,雖然不見鮮艷,用色但也低調,因此莊嬤嬤這身打扮徐氏一開始還真沒注意到,然而她更生氣的是孫兒未將自己放在眼中,說處置便處置,長此以往,家中哪里還有她說話的地方?

「祖母,我姬家將要大禍臨頭,還不收斂自身,百年榮耀將毀于一旦!」姬凜過來之時身邊並未帶人,但榕園中自然有粗使婆子在,這些人平素也不在徐氏跟前,對姬凜反倒更忠心些,因此雖然見二人起了爭執,仍舊想要先將莊嬤嬤拖出去。

「大禍臨頭?說什麼大禍臨頭?」徐氏一愣。

「老太太救我!」莊嬤嬤見她愣神,忙不迭的膝行幾步湊到她跟前抱著她的膝蓋哭泣道。

「大朝會上有人參我姬家謀反,聖人下旨將我們軟禁,可不是危在旦夕了麼?」姬凜冷笑一聲,「謀反之事輕則人頭落地,重則抄家滅族,若還有這些陽奉陰違的刁奴在,還能怎麼立證清白?若非祖母往日縱容他們,如何能做出這樣輕慢主子的事來?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可不願在這些個刁奴身上浪費時間!」

「你是在怪我這個祖母給你拖後腿了麼?」徐氏語氣森然,陪在她身邊積年的老人越發的少,莊嬤嬤這幾年又頗得她喜歡,這是見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時也覺得對方可憐。

「孫兒不敢。」姬凜微微勾了勾唇角冷笑道,「還不把這刁奴拖下去!」

「我看誰敢?」徐氏怒極,手中的手爐「砰!」一聲摔在地面上,「你莫要讓我在聖人面前參你忤逆!」

「原來在祖母眼中,我姬家安危竟然連個刁奴都比不上麼?」姬凜知道自家祖母是個糊涂人,可如今他卻當真覺得失望了,父親的逝世,讓他看到了祖母對父親的重視,因著幾次請太醫都說是心頭沉痛,需好生靜養,那時候他就想著定要好生孝敬祖母。

然而今日來,他卻听到比目說祖母擔心徐瓔珂派莊嬤嬤去徐宅看望,那時候他心里有些難過,自母親診出喜脈來這麼多天祖母都沒打發人問過,在她心里莫不是那旁外路的徐瓔珂還要更重要些?因此再看到莊嬤嬤的打扮時,他便想著借此試一試,若是祖母站在他這邊,那他定然如對母親一樣,一絲一毫也不對祖母隱瞞,只盼著全家人齊心協力渡過難關,而試探的結果卻是讓他心都冷了。

「祖母是一定要保下莊嬤嬤麼?」姬凜微微嘆息一聲。

「哼!」徐氏冷哼一聲,「你若還將我這個祖母放在眼中,莊嬤嬤的事便罷了。」

「既如此,孫兒告退!」姬凜眸色轉冷,微微一揖,轉身大步邁入風雪中。

「你瞧瞧這就是我的好孫兒!」見他轉身就走,徐氏登時就怒了,就因她沒有處置一個奴僕,竟做出如此失禮的事兒來。

「老夫人,都是奴的錯,是奴惹得您被大公子遷怒了。」莊嬤嬤心知自己的兒女並無甚麼本事,若不依靠著姬家如何能過活,因此一面撲倒在徐氏腳下,拽著她的裙面哀哀大哭,「奴今日從徐家回來,想著身上著素色不好,恐給主人家沾染了晦氣,因此換了一身光鮮的衣裳,看了徐娘子之後便徑直回來往老夫人復命,是奴不好,讓老夫人蒙羞了。」

「瓔珂可還好?她家娘子有沒有難為她?」徐氏听她這樣一說,原本心里還帶著幾分芥蒂也都散了,「比目,給你莊嬤嬤打水來理一理鬢發,咱們家最是憐貧惜弱的,你開了我的箱子,那里頭一套貓眼石的頭面,我記得莊家的大娘子也要結親了,送給她添妝也是好的。」

「奴替夫人跑腿原本就是本分的,老夫人的頭面奴記得還是在閨中時候打的,整個都是大顆大顆的貓眼石,最是名貴不過,她小人家家的,如何當得起?」莊嬤嬤忙不迭的推卻。

「嬤嬤還請洗個臉理一理鬢發,老夫人跟前如何能失了禮儀?」比目果然從一旁的茶房中取了熱水過來,跟在她身上將將留頭的小丫頭手中端著臉盆並盥洗的帕子,她親自沾了水服侍著莊嬤嬤重新洗了臉又上了妝,心里卻也覺得這老婆子委實不夠厚道。

這頭他回了長青院,姬滄已經醒了,小家伙趴在平陵御懷中,自己舉著小勺子正一下一下的吃著蛋羹。

「可是出什麼事兒了?」平陵御見他冷著臉進來不由微微一笑。

「母親的意思是留在宅子中,至于祖母我並未將話說全。」姬凜見姬滄從平陵御懷中探出頭來,朝著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幾顆米粒大的牙齒,心里的郁氣便消了大半。

「那元昭如何看?」平陵御皺了皺,伸手取過錦帕替姬滄擦了擦嘴巴,小孩兒以為是跟他玩耍,一頭扎入平陵御懷中咯咯笑個不停。

「我還是願意尊重母親的意思,且真到了必須要走的一天,我自信能庇佑母親安全。」姬凜想了想,又將梁夫人對胞弟的安排一一說明白。

「既如此,元昭的折子不如再改,請聖人賜太醫長駐府中。」平陵御道,「一則安聖人之心,二來也方便府中女眷安全。」

「如此,有勞輕舟動筆。」姬凜點點頭,「再有母親的意思,輕舟出府不若大大方方,待明日采買出府之時,我命他先尋陳家阿訊,你是他師傅,自然該在他府上才是。」

「然而陳家可疑!」平陵御平靜得注視著姬凜,「當時你落水受困,再有伯父出事與之圍獵者亦有陳刺史。」

「阿詡與阿訊總是值得信任的。」姬凜聞言一笑,「若是他們不值得信任,那也是我認錯了人,與旁人無礙。」

「這般少不得阿訊在門前演上一場了。」平陵御听姬凜這樣一說不由笑道,「明日一早阿錚先伴做府中小廝出門,尋到陳家阿詡,將此事拜托他,明日回來最好便將那孩子帶回來,若是不能夠也要約定個時期,再將我出府的事請他安排。」

「如此我也能心安了。」姬凜點點頭,他們並未當真要尋個一模一樣的女圭女圭,只要差不離了,誰能看的如此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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