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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光已經大亮,風聲止息,冷意稍減。

一掀簾子,一身藏藍色絨毛領棉衣的顧懷裕跨步進來,分明穿得厚實,低頭掀簾走進來的一瞬,卻偏偏有種俊朗修長的感覺。後面薛嘉被顧懷裕拉著走進來,穿了一身白錦黑紋面子的對襟棉衣,看著秀氣的很,和顧懷裕站在一起很般配。

側躺在床上的歐陽建聞聲睜開眼,看了兩人一眼,一時沒有言語,等到顧懷裕拉著薛嘉坐在屋側的軟榻上的時候,才挑眉笑了笑︰「顧二,從前看你和連采玉站在一起的時候頗是相配,現在想來倒是覺得我走了眼。薛夫郎長得不及采玉,但和你站一起倒是更好看些。」

顧懷裕看著他淡淡刺道︰「還沒見過歐陽建你這麼不會說話的時候。自己感情路不順,也犯不著來挑撥我們。」

歐陽建笑了笑︰「我說的可俱是出自真心。總歸我們之前也並沒有什麼真交情,是比不上你和殷家小子的,你不信也罷。」

顧懷裕神情略舒緩了些︰「你最後一句倒是沒說錯。」

顧懷裕和薛嘉自然是般配的。

顧懷裕的言外之意分外明了,倒引得歐陽建忍不住低聲笑了笑︰「要是我和岸華也能像你們一樣坦誠,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波折。」

在看到沈岸華扶著一身血的歐陽建跌跌撞撞沖出來的那一刻,顧懷裕就完全明白了雲城那些傳言的真假了。歐陽建和沈岸華這兩個人

這時薛嘉開口問道︰「沈公子呢?他不在這兒了?」

門上沒說沈岸華私自離去,那他就是沒有回沈家了?

歐陽建難得神情溫柔地笑了笑︰「他昨夜一直守著我,辛苦他了。我讓他自己先去歇會兒,補會兒覺。」

薛嘉微微感嘆道︰「難為沈公子對你的心意。昨夜我們讓下人來給你守夜,是他堅持不肯,要親自照顧你,為你守了整整一晚。」

歐陽建眼神沉默下來,語氣里有著淡淡的酸澀︰「原就是我對他不好。他對我一直是很好的。」

顧懷裕沒有探究兩個人之間恩怨情仇的興趣,他來這里自然是有別的事情和歐陽建商議的,靜默了片刻後道︰「歐陽,這次我把你和沈大公子帶回來,你算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吧?」

歐陽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听這個語氣就听出了顧懷裕的來意︰「呵,這麼說,顧二你是來討人情的了?」

顧懷裕直截了當地點點頭︰「不錯。原本也不至于為了這點子事和你討要什麼,不過听說最近你那里來了一個人,我很感興趣,想要過來。之後你和沈大公子兩個人的人情在我這里就算是一筆勾銷。」

顧懷裕這麼說,一方面是因為歐陽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縱是人情也是有一算一有二算二,劃分得清楚反倒讓歐陽建高看一眼,不會因他這麼說就不高興;另一方面,這次他不僅救下了歐陽建,更重要的是,他還帶走了沈岸華。顧懷裕心中的猜想基本被證實了,若是歐陽建真的把沈岸華看得比自己還重要,這個人情自然要比救了歐陽建自己更值錢。

果然,歐陽建只是淡淡道︰「你且說你想要誰?」

顧懷裕念及前世之事,眸光閃爍︰「听說你那里投奔來一個叫莫沉的江湖人。眼下我手下正缺人,想和你討過他來,左不過是個新人,不算過分吧?」

歐陽建聞言倒沒有什麼反感,只是有些好奇︰「你說的這個人的確有。不過他新來我手底下沒多久,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懷裕嘴角一挑︰「我不過是偶爾知道的。你知道我手里缺人,正巧知道一點他的事情,听說他在你那里不過是個新人,就想和你討過來。」

莫沉是個朔國人。顧懷裕前世偶然中听說過這個人,那時莫沉已經是歐陽建手底下負責情報暗殺管理的一把手,是一張留底的暗牌,是一記暗里的殺招。據說莫沉出身于朔國青城殿,曾是青城殿的殺手頭目,原名青九,三十多歲時不知何故卻從青城殿叛逃,來到了歐陽建這里。

顧懷裕的小廝長林處事確實十分圓滑伶俐,顧懷裕交代他做的事情幾乎都能做出個樣子來,而且最難得的是他能看清形勢還忠心,縱然覺得顧懷裕行事不同以往,也打定主意跟著他,從沒有開口和顧鐘鳴及顧懷遠說過。可長林畢竟也只是從大戶人家里長大的下人,眼界有限,在組織招攬人手上還是不及真正有經驗的江湖人士。

這個莫沉對顧懷裕很有用。

歐陽建眯著眼楮笑了笑︰「你還缺人?顧老大那麼疼你,你想和他要什麼不成,要人都要到我頭上了?」

顧懷裕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大哥的人是我大哥的,總不能什麼都靠大哥。」

興許是受了傷,興許是剛和沈岸華重歸于好,歐陽建雖是側過頭嗤笑,語氣卻微微軟了下來,帶著點微不可覺的羨慕︰「你有這樣好的一個大哥可真是積了福。」隨後無所謂地笑笑,「你想要這個人我倒無所謂。不過這個人是來投靠我的江湖人士,並不是我的手下,甚至都沒有給我完全交實底,並不是我說給你就能給你的。」

顧懷裕也猜到這種情況。他本就是趁著如今莫沉還沒有和歐陽建建立牢固的關系才會要人,要是這個莫沉已經忠于了歐陽建,那他要人也是無用。意料之中地一笑︰「不要緊。既然是來投靠,那對他來說是你是我想來也沒有多大區別,只要你肯幫我去游說他來我這里即可,若是游說不成也罷,昨晚之事照舊一筆勾銷。」

歐陽建神情慵懶地看著顧懷裕一笑︰「你倒不怕我隨便找個借口騙你?」

顧懷裕早想過這種情況,若是歐陽建立時意識到莫沉的價值不肯放人他也沒有辦法,不過是權且一試罷了,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道︰「認識你這幾年,雖說和你算不上深交,但我自認對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不答應我,沒必要對我用這種心機,左右我還不值得你算計。」

歐陽建心下揣測,這個莫沉怕是有些來歷才能讓顧家的二少爺看上眼。不過他也是心里有幾分自傲的人,這點倒和沈岸華相似,當下也不是很在乎,只是趴在床榻上微微點頭︰「我會替你盡力,說不成便罷了。總之還是多謝你昨晚出手相助。」

顧懷裕脊背挺直,背對著窗外的天光朗朗一笑︰「多謝的話就不必說了。我們既然遇上了,自然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薛嘉也隨著點點頭,泛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時顧懷裕和薛嘉兩人都沉浸在冬日清淺的光影里,整個人都映射出一種莫名的光彩,一時間好似清冷的空氣里都流轉著朦朧的安詳。

「射!」

隨著一聲令下,月色下立于院里牆後的護衛們紛紛把手中的弓箭舉向入侵者,直接射死了沖在頭里的幾個人,後面的人看著前面的人紛紛倒下,頓時僵持不動。

這群人後面似乎還隱藏著領導者,一見形勢不對,掩藏在人群中厲喝一聲︰「撤!」

一群原本氣焰沖天蠻橫十足的兵士拿著武器揮了揮,看趴在牆頭上的護衛們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忙從門口撤了回來,慌慌張張地逃了。

一個修長俊挺的身影從一邊走了出來,冷冷地看著門口撤走的兵士,揮揮手,指揮下人把門關嚴,又讓那些護衛們都撤了下去。

一旁的穩重男子看著他的眼中還是有些擔心︰「懷裕,你說睿王真的不會因此來找我們家的麻煩嗎?」

顧懷裕對著長兄安撫性地笑笑︰「大哥,你大可放心。睿王要征收軍餉,我們顧家並沒有違逆,他又何必再派士兵來征收更多的錢財?想來是有人私下作祟,此舉簡直無恥至極,我們又豈能坐視他們侵犯我們?」

今晚已經是花雪集會之後的第二個晚上了。

這幾日顧懷裕早和父親兄長呈明厲害,加強了顧府的防衛,就等著賊人上門。果然今晚就有一群士兵借著睿王的名頭上門索取錢財,在大管家顧辛質問之後,竟意圖闖進顧府劫掠。當頭一人當即就抽出刀砍向顧辛,被隨行在一旁的越浪反手抽出劍來架住,反過來一劍把人殺掉。之後越浪帶著大管家撤離伏擊圈,顧府護衛迅速配合放箭,最後才殺退了這一批人。

顧懷裕看著地上躺著的幾具尸體,吩咐下人搜檢尸身,隨後和顧懷遠安頓好相關事宜,心下還念著薛嘉,擺擺手就回了麟華院。

顧懷裕月兌上穿著的大氅,隨之褪下了身上最外面的一層寒氣,走到暖爐邊烘烤了一會兒,免得帶上了一身寒意,這才走進了里屋。

晚上剛點上燈一會兒,薛嘉吃完了晚飯,看了會子顧懷裕為他搜集來的市面上的新話本,看著看著泛起了食困,心里還惦記著顧懷裕之前說的府里防衛的事情,卻被顧懷裕再三撫慰,才換下外面的衣服到床上歇著。薛嘉原本只打算歇一會兒,沒想到這麼一躺就睡了過去。等顧懷裕回來的時候,薛嘉已經在床上睡熟了。

殷靜宜懷孕好幾個月了,本就該安下心來好好養胎,顧家又沒有別家府內那等爭權奪利之事,管家權就又回到了柏氏手里。不過柏氏過慣了有長媳替自己操持家務的閑散日子,心里反倒是樂得輕松,雖說還拿著府庫大權,但卻把人員調配分發月錢一應瑣碎事務交給了正想練練手的薛嘉,府里凡事都仍憑薛嘉和小兒子兩個人去鼓搗,自己倒當了甩手掌櫃。

這幾天雲城城門關閉,城內氣氛焦慮不安,為了打理最近顧府的一應事宜,薛嘉這幾天頗是忙碌,好容易得了空安安穩穩地睡一會兒,顧懷裕自然舍不得弄醒他。

顧懷裕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坐下,凝神看著安然熟睡的薛嘉,伸手為薛嘉掖了掖被角,又輕輕模了模薛嘉的側臉,剛剛指揮了一場搏殺尚且還在跳動不停的心髒慢慢舒緩了下來,心里涌動著一種莫名的感情,使他一時間忍不住又俯去親了親薛嘉光潔的額頭。

嘉兒

對,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不要動,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哪里都不要去,就這樣一直陪著我好了。最起碼我知道,還有你在這個世界一直陪著我。陪著我,直到我的心髒停止跳動。

顧懷裕心口猛地一跳,有強烈的感情洶涌而來,他驀然才發現了心底漸漸偏執的執念︰這個人是他的,是他的,他絕不會讓他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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