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114.地膽頭老鴨湯(上)

天氣越來越冷,湯芫她爸湯偉鵬同志那高胡剛從盒子里拎出來的時候,弦給凍得跟冰錐子似地,刮得手指頭痛。

但他依然每天都拉著那些湯芫听不進去的曲子,兩父女各自欣賞不來對方的音樂審美,互相嫌棄地三樓拉著《夢斷香消四十年》,一樓開著《白天不懂夜的黑》,中間還夾著丫丫房里傳出來的「我們的祖國是花園」。

案南大學如期進入期末考,學校門邊的復印店生意突然紅火起來,每個進去的人都跟要印鈔票似地紅著眼進去,再捧著一堆紙出來,上頭印著一堆配合顯微鏡觀看更佳的跟單細胞似的字。

圖書館也空前爆滿,各個宿舍充斥著比以往更加濃郁的方便面味兒,就著豪華味精大餐臨時去抱佛祖他老人家的大腿。

湯祖經日間一直不開業,但是夜宵別人管不著,湯芫就還是炒著小菜賺著錢。

再加上大伙兒都愛吃汪琪的小龍蝦,湯祖經的生意依然那麼紅火。

只是小龍蝦好吃,把湯芫一家和汪琪都吃得大冬天里燥上火了。

湯芫剛準備吃的清淡的再煮兩味的下火的吃吃,「菜譜」就彈出來了——

請煮一道——地膽頭炖鴨

材料︰老鴨、瘦豬肉、地膽心、蜜棗、鹽

地點︰你家廚房

廚具︰你家中任意廚具

餐具︰你家中任意餐具

功效︰清熱下火,煮好後任意時間服下皆可,服下立即見效

雖然「菜譜」並沒有說出具體功效,但是這道湯,湯芫倒是很熟悉它的作用。

有句話叫「大暑老鴨勝補藥」,老鴨本來藥用價值就高,暑天的清補佳品,營養豐富,滋陽清熱還養胃生津。

地膽頭更是可以入藥的佳品,味偏苦,下火功效顯著。

其實湯芫夏天的時間比較常煮這道湯,但是冬天一般不怎麼煮。

眼下大家都上著火,雖然不是夏天,但是這絕對是下火佳品。

汪琪已經準備好小龍蝦了,對著小龍蝦流口水,無奈嘴巴里長泡,光看不敢吃。

湯芫也是喉嚨發干,趕緊走進廚房,打開放在汽爐上的一只中鍋——她已經模清「菜譜」的規律了,基本上食材傳送點都會離汽爐最近。

果然,里面擺著已經撥好毛也去好內髒的一只鴨子,一小塊豬肉,底下還有幾顆已經曬干的地膽頭,幾顆蜜棗,還有一小包鹽。

「菜譜」果然是菜譜,加豬肉香煙會讓湯味更香甜。

汪琪一見湯芫進廚房就尾隨進去,五官擠成一塊︰「湯芫你終于要煮飯了,我快不行了,趕緊煮什麼來鎮壓一下小龍蝦的香味吧!求你!」

汪琪自從吃了一學期湯芫做的飯菜之後,臉色不單好轉,臉蛋還圓潤了,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還多了點兒可愛感。

五官再一擠,湯芫莫名被逗樂了。

「你別笑啊,準備煮啥?」汪琪旆鍋里一伸頭,頓時被支楞八叉的幾顆地膽頭嚇縮了,「這……啥?」

「曬干的地膽頭。」湯芫笑著把鴨和瘦肉扔進網籃子里,手指一撥就開了水,網籃往水下一放,水在鴨皮上開出了花,「待會兒煮個湯,鴨肉和瘦調點兒醬蘸著吃,你要加辣椒圈兒不?」

「加!」汪琪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地先答,目光冷不防又落在地膽頭,嚇得一激靈,「怎麼感覺名字里帶個‘膽’的都特苦?」

「老鴨臊,地膽頭苦,但是這兩咱食材放在一起煮湯,湯就又清又甜。」湯芫雙手不停地把鴨子放上洗淨的砧板上,手起刀落地把鴨子從中間破開,「不同的食材用不同的煮法就能煮出不同于食材本身味道的菜,不能拘泥于食材本身的味道,你不能被它局限了,你才是做菜的人。」

湯芫突然愣愣地看著汪琪,像是突然通了一條神經,心里的某道違規建起的牆轟然倒塌,舉著菜刀站成一根電線桿。

汪琪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湯芫輕輕地搖搖頭︰「沒什麼。」

只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心里默默地說。

一本雜志卷在陳立然的左手,臨時替代左手上崗跟右手鼓著掌。

陳立然後面跟著拎著菜剛回家的林惠敏︰「陳先生你先坐啊,等會兒一起吃飯。」然後她就看見了正在廚房剁鴨子的湯芫,「哎,啥時候買的鴨?」

湯芫跟她交流一番,最後還是把廚房交給湯芫,把橙子切了給陳立然一托,端著另外一托就上去了。

「一進門就听到這麼精彩的對話,敏姨還留我吃飯,真是太感動了!」陳立然把雜志往桌子上一放,臉上的表情異常浮夸。

「怎麼又是你。」汪琪嘖了一聲,一想起這人上次把她最後一塊辣子雞搶了,頓時有點情緒。

陳立然笑得不懷好意︰「怎麼不是我?我給你們帶免費雜志呢,好歹表現出一點兒歡迎的情緒吧?」他又對著湯芫補充,「樣刊。」

湯芫在《小食光》里有個專欄,每個月定期去陳立然那邊拍片,出菜單。

陳立然也每隔不久就往這跑,說是討論菜單什麼的,理由一大堆。

汪琪覺得,此人動機很可疑。

一看就動機不純的陳立然來了勁︰「你見著我有什麼好好奇的,見著莊時澤才該好奇吧?」

湯芫重重剁下一塊瘦肉。

汪琪對著這個沒眼色的二貨擠眼,頭往旁邊面無表情的湯芫那兒偏了偏。

偏偏陳立然不受這套,繼續說︰「你說他有什麼好的,湯芫,你看我怎麼樣?」

這話說得毫無心理負擔,湯芫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就繼續切瘦肉。

陳立然長得好看,身價不菲,雖說家里條件也好。這人天生就是招蜂惹蝶的主,一出手就招來幾把姑娘,但是依然原因不明地單著。

汪琪被這厚顏無恥之徒惹怒了,開始對他各種奚落,陳立然反譏唇舌,兩人一下就燃起了戰火。

雙方嘴皮子功夫都十分到家,乍一听簡直要給這兩人跪下。

湯芫失笑——

陳立然你能再明顯點兒嗎?

汪琪你神經能再大條一點兒嗎?

所有食材洗淨,鴨肉和瘦肉都被世成整齊的長方形,整齊地碼在碟子里。

湯芫往汽爐上架上一只大砂鍋,裝著食材的碟子稍稍傾斜,食材們就安安分分地躺在砂鍋里。

往里加入清水,蓋好蓋子,

陳立然和汪琪在桌邊一邊搶著林惠敏切好的橙子,一邊打著嘴仗。

湯芫看了眼那兩個完全把自己忽略的辯手,再次失笑,擰開汽爐,藍色的火焰頓時噴薄而出。

藍色的汽爐火把學校周邊各種家常小炒的香味烘得穿街過巷,烤紅薯的焦香從街頭竄到街尾,最後被來往的食客堵在中間散不去。

同樣堵著散不去的還有莊時澤的一肚子怨氣。

那天听到湯芫和汪琪的對話之後,他就一直憋著一股氣。

這股氣跟著他復完了習,考完了試。

莊時澤突然其來消失不見,湯芫自知是那晚的「兒子論」刺激了他,一開始也沒敢去找他,連電話也沒鼓不起那勇氣打,只是發幾條信息問問日常問題。

當然,這些短信就跟包子打狗似地有去無回,連周末去給林家送小吃也沒能遇著平時總坐在廳里的莊時澤。

就這麼維持了一段時間之後湯芫徹底泄了氣,也識趣地沒再打擾,

然而莊時澤對外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跟李一軍他們去擼了幾晚的烤串喝了幾晚的啤酒。

等李一軍他們終于察覺出不妥的時候,大仙他正對著攤主豪呼︰「啤酒再來一打,牛肉串兩打!」

陳唯烈苦著臉說︰「大仙,今兒咱們這兒少說也喝了三打了,別喝了,牛肉跟啤酒串味兒特難受!」

「可不是麼,別看武俠片里那些個大俠都是一壇酒再切兩斤牛肉的,喝多了誰都倒,別喝了啊。」胡營把簽子一攏,把莊時澤往嘴邊送的啤酒罐劈手撈了過來。

李一軍數了數,三打啤酒,他跟陳唯烈和胡營一只只喝了三罐,其他的全進了大仙肚子!

這可不得了!他們是為了自己解渴,大仙明顯是為了把自己灌倒啊!

「大仙,你不對勁啊?」李一軍把莊時澤面前吃得七零八落的串串也撥走了,「跟咱們說說行麼?」

「可不是麼?有啥事困擾你的?」胡營也很好奇,這位好兄弟連自己拿了他三百萬他都能釋懷,還有什麼事兒能讓他拼命灌自己酒?

胡營自從上次之後,已經一廂情願地把莊時澤歸為自己的兄弟。

雖然他知道莊時澤並不簡單,上次揪出那個讓他炒黃金的所謂操盤手之後不久,操盤手還打過電話來求他放過一馬。

那操盤手的牌照給吊銷,在業內的名聲臭了,再也沒辦法在這一行混。

操盤手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大神,以為是胡營處理的他,所以才六神無主地向胡營求饒。

但是胡營一直覺得跟莊時澤特別有距離感。

他欠著莊時澤的錢,莊時澤沒催他還,但他現在業余也打著工,定時定候把錢給還上。

莊時澤讓他抓著幾支股,但是這幾支股看起來只是特別普通的股票,就跟大媽們玩的那些無風險的股票差不多,只得賺幾頓菜錢。

他也不知道莊時澤是什麼用意,只是莊時澤讓他做的事兒,他怎麼著都會去做。

李一軍和陳唯烈正套著莊時澤話呢,胡營趕緊過去讓人把啤酒和牛肉串退了,這再吃下去大伙兒都活活吃成串串。

大家都緊張地盯著莊時澤看,莊時澤明顯有點兒半醉,他沒喝過酒。

他吐出一個長長的酒嗝,在家緊張的注視下,傻笑了三十秒。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流了兩管鼻血。

莊時澤把自己給吃上火了。

一個沒什麼酒量的人,把自己活生生喝得渾身燥熱,頭重腳輕心跳加速。

他耳膜轟轟的響,活像有人在旁邊擂著大鼓。

李一軍和胡營甚至八卦的陳唯烈都不知道他和湯芫那點事兒,就毫不猶豫地把他往湯祖經架過去。

于是,差不多小半個月沒見過面的湯芫和莊時澤,就這麼不尷不尬地踫了頭。

汪琪號稱不擱這兒發光發熱就跑了,陳立然追著跟了出去,號稱汪琪害他不能吃晚飯讓她賠。

汪琪就奸笑著把陳立然帶進了學校,往黑暗料理發源地飯堂的方向去。

莊時澤仰臉躺在沙發上,他的嘴唇有點蒼白,醉酒中依然僵強地抿著,唇邊冒出一圈微青的胡茬,輕輕聚攏的眉頭給眉心折出一條細紋,順著紋路連接著鼻梁。

湯芫看得自己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連忙伸手去揉自己的眉頭。

輪廓分明的臉就這麼正對著自己,湯芫突然才發覺,她已經很久沒認真看過莊時澤的臉了。

她一直覺得,莊時澤的臉是記憶中少年白淨陽光的臉,而不像現在這樣帶點冷硬和……成熟?

她沒來由地心頭一跳。

湯芫趕緊把這怪異的感覺給壓下去,莊時澤之于她,就像手里的菜刀之至自己的手,是熟悉不過的。

她知道自己喜歡莊時澤,只是重生之後,她的腦子都被要復仇和帶著家里人翻身的事情佔著。而且經歷了這麼多事,她的心態早就不是上輩子喜歡莊時澤時的那個少女,所以對莊時澤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那天之後她想了很久,她知道一顆老了的心很難再起波瀾。

但是,她對莊時澤,依然是不同的。

沒了少女時羞澀的喜歡,卻比少女時的心態更加篤定了。

這種認定了某人的感覺,並不是年少時的荷爾蒙作祟,而是對感情的自信——

我喜歡這個人,任何時候都喜歡。

何必因為汪琪的幾句話糾結呢?

湯芫想,汪琪不知道莊時澤跟她之間的事情,只是局外人的看法。

其實剛才在跟汪琪解釋地膽頭的味道時,她就想通了。

她才是做菜的人!

就像過生活,生活並沒有統一的過法,你喜歡怎麼過就怎麼過。

決定權在她手里!她無須對其他人無關的人交代!

聞著一室的酒氣,看著眼前這張不知道是被酒燻的還寒氣凍得通紅的臉,湯芫啞然失笑。

莊時澤鼻翼旁邊還有點兒沒抹干淨的血,倒霉的鼻子驟然經歷外冷內熱的溫差,再次不爭氣地流出兩管血來。

她趕緊拿紙巾把血清理了,鑽進廚房里,拿了塊干淨的方布,從冰箱里倒些冰塊出來,把布一攏,扎口,做了個臨時的冰袋。

她往回走得急,把陳立然擱桌邊的樣刊踫倒了,她差點兒一腳踩上去,十分就腳地把卷成一卷的雜志一腳踢出廳。

湯芫實在沒料到自己竟然有這麼好的腳法,拎著冷袋走出去,把冰袋往莊時澤額頭上輕輕一放,另一只手把雜志撿起來,放膝蓋上。

封面的字用的是豎式的排版,兩行字十分應景地跳進她的視線里——

世間的愛情千萬種

並非只有你濃我濃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