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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打道回府。走了一半,遇上有人去涵洞村,正好順風搭一程。

躺在牛車上,耳邊清風徐徐,愜意萬分。

趕路的村民在前面說了幾句泰語,亞力克听不懂,用胳膊撞了納薇一下,問,「他說什麼?」

「他問你,昨天玩得開心嗎?」

亞力克道,「我從來沒想過,開心可以這麼簡單。」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她忍不住轉過頭望他,他閉著眼楮,臉上的表情祥和,被陽光一照,不見陰影。

納薇暗忖,要是他一直如此,就好了。可惜,那不可能,他不過是安德亞斯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如果他變得溫柔,就沒有存在意義了,人格分裂癥也就治愈了。

***

一夜未睡,回家的路上,牛車顛簸得就跟搖籃似的,再加上陽光一照,兩人在車上打起了盹。

納薇在太陽底下做著五光十色的夢,看見自己變成了一條小美人魚,救起落難的王子,對他一見鐘情。于是向老海巫求來了靈藥,長出雙腿去陸上找王子,但是王子卻有自己心愛的未婚妻。她舍不得殺死王子,只好一個人傷心欲絕地跑去婚禮現場,想和王子告別。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走了出來,看著她道,「他不要你,我要你。」

她轉過頭,突然看清了他的臉,是亞力克。

他走過去,一團金光射下來,光芒萬丈下,和王子合成了一體。

她大驚失措。

噩夢?美夢?

納薇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睜開眼楮看見師娘正低著頭在看她,毫無防備的,大眼瞪小眼。于是兩人捂著胸口,又是一陣尖叫。

師娘掏了掏耳朵,拽了她一把,道,「快點下車,去整理下,你看你倆都髒成什麼樣子了。」

于是,納薇又去叫亞力克。

他睡得比較沉,納薇用力搖了搖他,才將他弄醒。

「我們到了。」

他睜開眼楮,一雙眼楮清澈見底,臉上帶著少許茫然,「這是在哪里?」

「老醫師的家。」

「什麼老醫師?」他四周望了眼,又問,「我是說這里是哪里。曼谷嗎?」

納薇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答道,「這里是閣道島。」

「我怎麼會在這里?」

納薇看著他,心里有一種預感呼之欲出,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誰?」

「安德亞斯。」

亞力克那家伙詭計多端,納薇不敢輕易相信,便道,「別開玩笑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早上9點,我沒有開玩笑。」

納薇一怔。

看這眼神和表情,確實是安德亞斯沒錯。沒想到睡了一覺後,等醒來的時候,亞力克突然成了安德亞斯。

納薇很快恢復了鎮定,解釋,「我們出了車禍,被人救起,現在暫時停留在一個小島上。」

見他仍然二丈和尚模不著頭腦的,她長話短說,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略微地敘述了一邊。

安德亞斯听了後,也很詫異,「你說我整整三天都沒有出現?」

「是的,到底出了什麼事?」納薇忍不住問,「不是說,每天早上9點後到晚上9點前,都是你的時間嗎?」

「我不知道。」

見師娘又來催,安德亞斯想下車,卻不小心磕到了傷口,登時一陣劇痛襲來,讓他差點暈厥。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裹著紗布的手,問,「我的手怎麼了?」

「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斷了手指。」

他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出了一身虛汗,納薇見他痛苦,忙問,「怎麼了?」

「傷口……很疼。」

聞言,她忙道,「快進去給醫師看一下。」

扶著他下車,謝過車夫後,就去屋里找老醫師。

老醫師拿來醫療箱,給他拆線上藥,納薇在一邊看得很緊張,問,「是不是傷口又發炎了?」

老醫師搖頭,「沒有,長得很好。」

安德亞斯臉色蒼白,額頭都是汗,似乎在隱忍很大的痛苦,納薇不解地問,「你很疼嗎?」

他勉強笑了笑,「我能忍。」

老醫師不解,「不應該啊。最疼的三天已經過去了,現在傷口慢慢在愈合,可能會癢,但是不該疼成這樣。」

安德亞斯抱歉地道,「這是我個人的問題,我最無法隱忍疼痛。」

老醫師更覺得奇怪,「最難受的時候,你都的挺過來了……」

納薇打斷老醫師道,「可能是因為我們昨晚一夜沒睡,您看能不能給他一點止痛藥?」

他點頭,「好吧,我去給你弄點止痛劑。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在家里休息吧。」

納薇將他扶回房間,見四下沒人了,才道,「是不是因為你特別怕疼,亞力克才會連續出現了三天?」

安德亞斯道,「有這可能,之前我並沒有受過傷,所以也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看來亞力克是一個非常能隱忍痛苦的人。」

安德亞斯嘆息,「是的,他就像是我身上落下的一道傷口。」

聞言,納薇道,「你小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麼?」

「你是指哪一方面?」

「痛苦。」納薇想起亞力克的話,道,「我听他說,你八、九歲的時候,曾遇上過一次雪崩,然後哥哥和弟弟一起掉下了山崖。」

安德亞斯搖頭,「我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弟弟。」

「也許是和你弟弟一起落難。」

他還是搖頭,「我和我弟弟相差了八歲,如果真的是在我八、九歲的時候,他應該還沒出生。就算出生了,也就只有一歲。」

這話讓納薇很震驚,「你真的沒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或者哥哥嗎?」

安德亞斯點頭。

「好吧,那也許他只是在說謊。」

他覺得好奇,「亞力克和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和他的兄弟一起被大雪沖到了懸崖口,弟弟冒著危險去救哥哥,然後學弟塌方,兩人一起掉下懸崖。」

安德亞斯微微皺了下眉頭,道,「這件事,我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

「也許是他編出來騙我的。」

安德亞斯道,「他還和你說了些什麼?」

納薇有些遲疑。

「你盡管說。」

「他說,他吃過人肉。」見他抿起嘴唇,一臉嚴肅,納薇忙道,「之後他又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我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安德亞斯沉默著,像是在回憶什麼,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嘆了口氣道,「在s我七八歲的時候,確實發生過什麼,只是這一段記憶很模糊,我記不清了。」

納薇安慰道,「這麼荒唐的事情,我相信你沒做過。」

他苦笑,「你相信我?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納薇道,「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即便我變成了亞力克?」

「即便你變成他,你的善良仍然影響著他。」說到這,她停頓了下,問,「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受傷嗎?」

他搖頭。

納薇道,「墜落山崖的時候,他明明可以選擇自己月兌身的,但最後,他還是救了我,說明他並不是完全黑暗的。」

安德亞斯笑了,像是絕望中看到了一縷希望,握住她的手,道,「納薇,你真是我的那縷陽光。」

納薇有些不安,「可是,我害你斷了根手指。」

「就當是我對你的贖罪。」

納薇臉紅了紅,從他手掌中月兌了出來,道,「在亞力克清醒的時候,我讓老醫師提取了一罐血清標本,這里沒有冰箱,只能埋在冰里。還有他的心跳、血壓、體溫等,也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聞言,安德亞斯一喜,道,「沒關系的,在2-8℃的情況下,血清標本可以保存三到七天。」

納薇松了口氣,「太好了,我打听過,最早要明天才會有船來,我們要先去蘇梅島,才能從那里輾轉去首都。」

安德亞斯道,「納薇,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

納薇笑了笑,「我希望你能早日治愈。」

師娘進來,中斷了兩人的對話,她將手里的干淨衣服交給兩人,道,「去洗個澡,換一件干淨衣服,然後過來吃早飯。」

安德亞斯問,「浴室在哪里?」

師娘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們是鄉下,不講究這麼多,男人一般就在外面月兌了直接洗。」

安德亞斯接過衣服說了一聲謝,師娘看了眼他的包扎繃帶,道,「老頭子剛幫你上完藥,千萬別淋濕了,讓納薇幫你洗吧。」

納薇喝了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埋怨地叫了聲,「師娘!」

師娘白了她一眼,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好意思什麼,你們城里人不是都很放得開的嗎?連上個廁所他都拉你陪著,洗個澡怎麼了?」

安德亞斯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一張俊臉白里透紅,「我自己能搞定,不用麻煩了。」

師娘叉著腰上下打量他,然後直搖頭,「昨天吊炸天,今天居然這麼斯文,真不科學。我是老了,年輕的人世界,搞不懂了。」

師娘走後,房間里沉寂了一刻,納薇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幫你在手上綁上一層保鮮膜吧,這樣不容易進水。」

看見她認真的臉,安德亞斯道,「你和他,嗯,我是說亞力克,走到哪一步了?」

納薇手一頓,想到之前亞力克的話,道,「他應該開始相信我了吧。」

畢竟經過這一次生死劫,她能夠感受到,存在于兩人之間的某些東西,不一樣了。

安德亞斯, 「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還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我很內疚。」

納薇將道,「你不用內疚,這是意外,並不是亞力克的錯。而且,幫助你,我是心甘情願的。」

看著她替自己將傷口包妥,安德亞斯道,「謝謝,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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