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小月決定去探探花姐的口風。
是的，二老爺沒有讓小月做說客，而是讓她去探探花姐的口風。
但是，老話說，吃人家的嘴短，二老爺先是因為三姨太的原因，對小月好，如今因為花姐的緣故，還送來了二斤肉和二尺花布。那時的小月，覺得花姐能遇到二老爺這樣的大善人，也還是不錯的。
所以小月是有份心思，要把道理給花姐擺擺清楚的。
花姐去時是想過的，做過功課的。
這天中午，小月一吃了午飯，就去找花姐玩。
因為小月知道，老太太一年四季有午休的習慣。如今老太太的睡眠，也是越發多了。她能從中午睡到下傍晚，然後晚上能好長時間睡不著。
府里也是有上了年歲的老人的，比如張媽，三兩個老人家，在老太太房里，擺下龍門陣，一直要聊到老太太打了哈欠，她們才散去。
如今兄弟三人在一起，家也大了，來往的親戚，是都要過來拜會老太太的，這是起碼的禮數。所以老太太一點都不孤寂。
小月抱著榮娣進去的時候，花姐正在那里繡花，見了花姐來，忙地笑著讓座。且去抓了一把果子給榮娣吃，小月忙地阻止，說她還小，還不能吃。
「你吃吧！」花姐道。
小月笑笑，看著花姐，向房里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都是聰明丫頭，花姐便作罷，把果子還放回原處。
作為張府曾經的大丫頭小月，懂得規矩的，即便是嫁人了，走了，也知道府里的道道。要不一個女人，到了主子家，模起主子家的東西就吃，成什麼人啦？主子當面看了不說，但是心里是嫌棄了的。倘若說話高了聲，下回還怎麼好意思去呢？
這跟二老爺讓小子送東西給他們不一樣，主子送來的東西，不好拒絕，不是有句話說，叫賞的嗎！主子賞的東西你不要，這叫給臉你不要呢，反倒是不好了！
小月抱著榮娣坐下來，就拿了花姐的繡的花來看，兩個人就花型還議論了一會，別的丫頭見了，與小月打聲招呼也就去了。
小月就悄悄對花姐道︰「花姐啊，你今年也不小了吧，怎麼打算的？」
「還能有什麼打算，伺候老太太唄！」花姐笑道。
「說說，跟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是不是老太太給過你話？」小月笑著悄悄道。
「哪有？」花姐轉臉看著小月道。
「哪有？！」小月就撇了嘴，對花姐故意道︰「老太太是不是給你選好了人家，說，那個小子是誰？我給你瞧瞧去？」
「討厭！」兩個就嘰嘰咕咕在那里說笑，花姐道︰「怎麼這女孩子一結了婚，就跟變了個人似得？」
「怎麼變了？那你說我變成啥啦？」小月笑道，榮娣在扒著小月的懷哭鬧，小月就解開懷，給榮娣喂女乃。
「變成啥啦，變成八婆了！」花姐停下針線，用手捏著榮娣的小臉蛋道︰「你娘是不是很討厭，是不是很八婆？」
小月就笑，在那里道︰「你這會子這麼說我，到時輪到你自己，是要打臉了呢！女人還都不是一樣？嫁了人，圍著男人轉，有了孩子，就又圍著孩子轉。」
「沒出息！」花姐跟小月是鬧慣的，便笑話她道︰「要是我，憑什麼要圍著他轉，我說你也有點志氣好不好？」
小月听了，就把那葷話連湯帶水地潑給花姐。花姐就笑，笑得臉都紅了，然後道︰「你個沒臉的八婆，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真不要臉！」
小月就小了聲，說些悄悄話。然後兩個又咯咯咯咯地笑。
「這女人啦！」小月繞了繞，又把話題繞回來，對花姐道︰「就怕嫁錯人！」
花姐是知道小月家底子的，便默了聲，嘆了口氣，然後道︰「我不是听說，姨太太還資助你了嗎？」
「你听誰說的？」小月就收了笑道。
「我听她們私下里說的！」花姐四處看看，然後套著小月的耳朵道︰「她們說，你把欠人家的錢都還上了，不是姨太太給的，你家哪來的錢？」
小月點點頭，承認道︰「姐給了我十兩銀子呢，要不然，這日子還不知怎麼往下過呢！」
「你叫她姐？」花姐崩住臉道，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她不許我叫她姨太太呢！」小月小聲道。
「哦！」花姐哦了一聲，低了頭繡花。
「要不是姐拉我一把，這日子過得，花姐我跟你說，苦呢！」小月道。
花姐就停了手上的活計，在那里為小月嘆了口氣，道︰「哎，人這輩子，說不到哪里去，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你這回苦，不是姨太太給你晚回來了嗎？說不準，你以後要大富大貴也不一定呢，人能說到哪里去？」
「我大富大貴呢，那就借你的吉言呢！」小月自我解嘲了一回。然後又悄聲對花姐道︰「你就沒給自己合計合計過？這事可千萬馬虎不得！」
這會子小月問這話，那是正兒八經的了。花姐搖搖頭，對小月苦笑笑道︰「上回娘跟我說，等我哥掙了錢，要把我贖出去呢！」
「那是好事啊！」小月道。
小月就想，要是花姐真的出去了，那二老爺也就別想了。怎麼說，誰還願意嫁一個老頭呢？等年歲大了，什麼忙也幫不上，還得去伺候他，像三姨太上回跟她說的那樣，二老爺上了年歲了，也是不能滿足她的。
小月就想到了自己，想一想，什麼事都不能十全十美，雖然家里的日子緊巴些，但是二蛋倒把自己當回事。小家倒也還和和睦睦，那破床倒還搞倒過一回，幸福呢！
像三姨太原在張府的日子，雖然說吃好穿好，可不還照樣的不幸福？與二姨太不和，老太太又瞧不上她。
不說三姨太，就是二姨太，心里又好麼？還不是
「好事？」花姐打斷了小月的思路，對她道︰「哪有那麼容易？如今錢，都在嫂子那里管著，不說她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即便能拿出來，她也不會為我花這個錢的，你讓她拿出這麼多銀子來，還不跟殺了她一樣？何況，他們才過來多久，手里哪有什麼盈余？」
「哦！」小月道︰「要是這樣的話，依我看，你別傻了，要早為自己做打算！」
花姐沒言語，小月知道，花姐心里一定是想過這事的，只是不說罷了。能跟她怎麼說？說往高枝爬，到時候嫁了個不如意的，倒落下了笑柄，說一般人就行，她心里服氣麼？
「不論怎麼說，你是比我強的！」小月說道，同時把眼皮耷拉下來。
小月說的這是實話，花姐也不好謙虛，到時候不論老太太把自己給了誰，那肯定比小月強，這是不爭的事實。
伺候老太太那麼久，難道老太太也要把自己嫁給像二蛋這麼個家里窮的叮當響的孤兒？那不合情理。除了她也犯了不該犯的錯誤，張府要懲罰她，才會這麼做。
話聊到這里，得留點續兒，小月想，不能把話聊死了，否知，都是聰明的丫頭，等到花姐懷疑自己來的目的的時候，對自己防了心，那就不好了！
小月抱著榮娣，對花姐道︰「天也不早了，老太太這會子也該醒了吧？我也回去了！」
「快了呢！」花姐站起來，送小月出去。對小月道︰「你閑了就過來玩，我想去你那里玩，一時也抽不出時間來，等哪天有時間了，去你那里坐坐！」
「你千萬別去！」小月笑道︰「你到我那里，可別跌了你的身份！」
「死小月，我讓你嘲諷我。」花姐笑道︰「你等著，等我哪天閑下來，約了小紅，去你那里擺弄擺弄你！」
兩個說笑著，也就散了！
小月一路上想，這事急不得，等自己去了娘家，從娘家回來，在跟花姐好好嘮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