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一直支撐到三更天，實在疲憊，隨便靠著身邊一個堅實的物件睡去了。
早晨太陽高升，她朝旁邊一倒便醒了，睜開眼楮那柄大旗被插在土地里。
三王爺已經離開了，雨也停了，像是剛停不久，自己的裙子和外衫只沾濕了一點點，他一直在這里站著的嗎？這是要干什麼，還是不相信她？想要靠著善行感化她。
她去拔那旗子，想要將它扔開，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皇上已經坐在朝堂上，出門時以為還會面對芙蓉，沒承想她靠在一把旗子上睡得正香。本來想听她的問話再斟酌對她的丫頭的處分，現在是這個樣子那也就算了。
昨日晚上皇上例行上香，的確是不可以進去，後來听得她在門口跪著，他便也沒有出去，在金鑾殿里待了一宿。
早朝過後，他便去了書房，留得阿芙自己在那里跪著。
撐不下去了，自然會回去。
「腿快斷了。」身邊沒有人，阿芙在自言自語，不然會顯得更難堪。
皇上要上早朝，也許早就出去了，阿芙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
三王爺出宮門時猶豫，還是沒轉回去，省得她亂想。那家伙枕著他的腿睡了好幾個時辰，他只能在一旁干看著，現在算懲罰她。
剛下過雨，空氣中還有些清涼的氣息，阿芙靠著這點好處舒服地待到午後。
忽略到肚子里的饑餓感，的確算得上舒服。
下午卻沒有那麼好過，雙腿麻得厲害，感覺像是消失了一般。阿芙不停地揉著小腿上的肉，又不時拍打著。有時候她想著畫本里的那些姑娘，只要一跪變會暈倒，只要一暈倒便會出現翩翩公子。她真想自己能夠快點倒在這地上，可誰叫平時為了身體棒吃的那麼多，現在想體弱也弱不了。
一片雲飄來遮住了太陽，阿芙恍惚產生了錯覺，天黑了嗎？
雲飄走了之後，陽光又漏出來。
我恐怕真的變成了傻子。阿芙想。
當黃昏鋪天蓋地地來到時，她的心里充滿了幸福感，這是她第一次由白日看這天空看到夜幕降臨，很神奇也很充實，讓她忘了她跪在這里是為了什麼。
也許就是為了像個信徒一樣像大自然表達自己的虔誠。
時間很神奇，大地也是，天空也是，河流也是，小草也是，飛來陪伴她的百靈當然也算在內。
「嬤嬤，我那份活已經做完了。」
小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面前這個年歲不小的女人，她害怕她，因為這嬤嬤手里拿著鞭子揮舞，若是哪里說錯了或者動作慢了，鞭子都會落下來。
嬤嬤打量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待我去看看。」
水房里打來的三大缸水還有織成的布匹都找不到可以挑剔的。
嬤嬤來到柴房，撿起一根柴仔細地瞧。
小蝶臉上發著熱，手上卻是冰冷的，口腔里也是癢癢的，一個上午都在不停地咳嗽，身邊沒有姑娘在，也沒人關心她。
「這里」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小宮女瞧見了，附在嬤嬤耳邊說了幾句，嬤嬤便沒有說下去，剩下的也不再檢查了，揮手讓她出去。
「謝謝嬤嬤！」
今日不用去金鑾殿，皇上出了書房便準備直接去寢宮。
劉公公心善，听說她的丫頭被抓到勞房時就有點擔心，裝作隨意地提起一句:「道是那位娘娘還在金鑾殿門口跪著呢。」
「人還沒放嗎？」
「放了，剛剛放的。但娘娘還不知道，」公公拱手，「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原來這麼有毅力。
「你跟朕一起去。」
「是。」
皇上去到金鑾殿，阿芙的身子已經在左右搖晃，但她的潛意識還以為自己精神著呢。
「芙蓉這是要跪到什麼時候？」
她分辨了好久，才認出他來，伏在地上拜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皇上，求您放了小蝶。」
「她完成了自己該做的，已經從勞房出去了。」
阿芙使勁睜著眼楮:「皇上恕罪，都是蘭澤的錯。」
「你知不知道，越這樣做，越顯得你蠢。」
听見有人罵自己，阿芙掐了自己一下:「皇上怎麼知道自己沒有蠢的那一天？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芙蓉可以回去了，還能自己走路吧。」
「求皇上放了小蝶，都是臣妾的錯。有什麼處罰都沖著我來，臣妾保證不抱怨。」
「她已經回芙蓉殿了。」
「皇上，臣妾知錯。」
「朕已經放了她。」皇上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動:「你可還听得見朕在說什麼？」
微光透出，阿芙抓住眼前的一只手，大腦放空，終于可以休息一會了。
劉公公眼睜睜看見芙蓉娘娘歪著掉下去，皇上立馬半蹲在地上，將她接在懷里。
「芳蘭澤。」
只是沒到時候，她輕笑，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
懷里的姑娘嘴唇泛白，臉上毫無血色，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的絕色容顏。
他緊張地把她抱起來:「御醫。」
阿芙被抱著來到皇上的寢宮，御醫很快趕到了，听是跪久了暈倒的，直接帶了些補神活血的藥物讓她喝下去。
皇上在外間對劉公公說道:「等芙蓉喝好了藥，去叫幾個宮女將她送回芙蓉殿。」
「老奴這就去。」
天明時，書生路過那里時，其實看見她了。
她的背影分外熟悉，書生覺得那就是柳阿芙，如假包換的柳阿芙。她無助地跪在地上，又回到了那個困在籠子里的百靈鳥。
阿芙的樣子很疲憊，得到她這樣守護的人也一定是個溫順的好人。
劉書生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與她說話。
來來往往的都是剛下朝的官員，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或者注意到了也不會專門在意。
父親說的那些話縈繞耳邊，他不僅僅是他一人，還有整個劉家，所有的時候都要謹言慎行，才對得起托付給他重托的父親。
身上的披風還有些常芯手心里的溫暖，哪怕只是為了她，他都不應該走上前。
男子漢大丈夫，既然答應了頂天立地，那就活該遵守有舍有得。
書生不能幫你，莫要怪罪。柳阿芙，芙蓉娘娘，望你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