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的確是來晚了。
林清梔心說,她無力地閉上眼可是心里卻再也生不出半分怨怪。
他有他的苦衷。
又或者說,他本不該趕過來。
可是他來了。
他本不該再見她。
可是他見了。
「你為什麼要來,你爸爸首肯麼?你不怕被人……」
詬病?
林清梔的口氣很軟,仿佛是在為他考慮。
男人走過去俯身抱住她,像是十二年前抱住那個十歲的小女孩,她弱不禁風,眼神孤獨,他神色冰冷,心比神色更冷。
「我不知道你來了滄州,清梔……對不起……」
他一直以為她在京城,他以為她只是在京城而已。
只要他不去京城……
卻原來沒有那麼簡單。
「二叔來了。」
越躍出事的消息被上級火速通報,越家已經收到消息,越恆震驚,火速趕來,越湛踫巧要去雲省春城那邊交接一些軍務,同越恆一道來此。
他並不是看越恆的面子,而是想起自己當初送越躍走的時候,對他說的那些話,難道……自己那些話,對這個小子產生了影響?
所以他才莫名其妙的跑到滄州去警隊當臥底?
越湛心底生出一絲愧意。
他從沒有把他當成弟弟,可是越躍卻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哥哥。
攙扶著林清梔從一個病房到另外一個病房的路是那麼漫長,漫長到每走一步,男人耳邊便回響起年少時小男孩女乃腔女乃調的聲音︰「阿湛哥!」
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歡大孩子。
偏偏越湛還是大孩子里的頭頭。
這是多麼可怕又悲哀的一件事,對于越躍來說。
一個痛恨他父母的男人,偏偏耀眼了他整個童年。
「我給他做了手術,很成功,他不會有事兒的。」
林清梔輕聲念叨了一下。
越湛心一沉,慢慢推開了病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前所未有的白,慘白,雪白,蒼白,以及沉痛到極致,看不見模不著的,從呼吸之間流走的透明的白……
那是林清梔第一次極端恐懼這種顏色,以至于以後的無數個大雪天里她望著漫天雪花都感覺恐懼像是寒風從骨子深處滲透蔓延開來。
越恆一身軍裝面色沉痛站在一旁,整個人仿佛成了空氣,林清梔撲上去,她不可置信的望著病床上的男孩︰「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明明……明明手術成功了的!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清梔……」
病床上的男孩子忽然艱難地睜開一只眼皮子,另外一只粘乎乎地粘在下眼皮上怎麼也睜不開。
「清梔……」
他整個人躺在病床上像個死人,可蒼白如紙的嘴唇還在微微顫動,看上去有一絲活氣兒︰「不要……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我……我不想你難過……」
他艱難的伸出手,可是那動作只是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實際上他的紋絲未動,他的中樞已經徹底壞死,根本不能動彈肢體。
「看來是天意……我……我終究還是追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