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下午兩點時分,太陽還正烈,在校場劃給先鋒營的地盤上,洪笙卻帶著軍士們操練。
先鋒營五百個軍士,從營房里出來的卻只有一百多人,但洪笙依舊該做什麼做什麼反正他早就把話放在這了。
「進了先鋒營,那都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你們怎麼進來的,自己還能沒點數?要是有法子出去,你們現在就可以走!若是走不了,想要活命,想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們就得听我的!」
這話是個大實話,但這些人既然被各千戶所稱之為刺頭,自然不是那麼好搞定的。
他們也知道自己等于是被發配這邊來的,回去是不用想了,但是也不能那麼簡單的上官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吧。
更有甚者,有人收了銀子,就是過來給洪笙搗亂的。
過來的這些士兵很少是有家眷拖累的,可以說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便是有家眷的,也是孤寡老娘一個,秦都司仁義,規定只要是軍戶人家,爹娘上了五十歲的,他自掏腰包。每月皆有二百錢和一斗上好的粳米作為養老的錢糧。
所以他們也不怕洪笙扣他們糧餉,若是真扣了,那更好了,鬧事的借口都有現成的了。
洪笙早就知道自己接的這個差事不會那麼簡單的,所以也做好了長期戰斗的心理準備。
反正誰的命誰寶貴,等到了戰場上就知道個眉眼高低了。
如今因為蘇蘇的原因,洪笙和劉指揮使也算能說得上幾句親近話了。他準備過段時間求劉指揮使給他一次剿匪的機會,然後再好好收拾這幫孫子!
當他洪笙是吃素的嗎?
洪笙在心里暗自打著主意,面兒上卻十分嚴肅的安排著一系列的訓練。
而他自己即使已經升了指揮僉事,也並不擺架子,依舊和還在千戶所一樣,會和士兵們一起訓練。
西北不僅太陽毒得很,風沙也大,即使戍所駐扎在天山腳下的一個山坳里,也強不到哪里去。
洪笙見底下的士兵都熱的像狗似的了,趕緊叫人從天山上運下幾大塊冰坨子,倒進水里,在喝上一口,只一個爽字。
挨著天山近好處也顯而易見,夏天用不完的冰,秋天吃不完的野果子,一年四季除了春季,其他時候都能上山打點野味,犒勞一下五髒廟。
只深山里也危險的很,雪豹、棕熊、金雕等猛獸猛禽真的不是傳說。
只洪笙是個好獵手,藝高人膽大,還琢磨著有去了冬給媳婦捉兩只雪狐做圍脖呢。
阮鈺也拿了葫蘆瓢喝水,一百多人,十幾個葫蘆瓢,大家混著用,來了西北八年,他早就不是那個寧願渴著也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的六公子了。
或者說經歷了流放途中的一路艱辛,他已經不是理國公府那個天真的庶子了!
阮鈺喝完水,隨意坐在一個樹蔭下休息,這個樹蔭下除了阮家兒郎外,再沒有其他人,大家都有意識的離著他們老遠。
明明在一個校場,他們與大家卻好像隔著兩個天地似的。
看著不過頭一天就叫好些個刺頭服帖的洪笙,阮鈺心里嘆息︰這世道啊,雖然天生就不存在公平,卻也不要不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
人家和他一樣的年紀,如今已經是正四品的衛指揮僉事了。而他,一事不成就不說了,還得靠別人才能保住一條性命。
人家是敢拼敢殺的戰斗英雄,他是只會裝死保命的「幸運兔爺兒」,說不出的諷刺。
他和洪笙唯一的共同之處,大概就是在西北軍中都很出名。他的出名是因為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身份,洪笙的出名是坐著火箭般的升職速度。
不過洪笙升的太快也太高了,得罪的人也不少。要不然不說他這個「倒霉蛋」,居然連阮家其他四個兒郎也都分到了洪笙掌管的先鋒營中。
下剩的還有不少都是各千戶所里整天惹是生非、拉幫結派的刺頭。
不過阮鈺倒不為洪笙擔心,一來洪笙不是個軟柿子,二來他有心情同情別人,不如先同情同情自己,小凜這個月的藥錢還不知道從哪里去掙呢!
他身上的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除了他腰上的吉祥腰鏈,可那是妹妹給他的僅剩的念想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
想到腰鏈,想到妹妹,便是阮鈺如今也算是個硬漢,心里依舊痛的叫他想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哭一場。
可他不能……
校場里大家都在趁機會休息,心里卻是各有各的心事。
這當口,便听一聲「洪老大,小嫂子來了!」
過來報信的是大嗓門的楊小山。這家伙一早就得了消息知道衛所里要組建一個先鋒營,因為他是精英斥候,想來應該是會被劃進去的。只楊小山正想找人調到紅笙的手底下呢,誰知道洪老大居然就接了這麼個燙手的山芋。原先不想來的楊小山,自是屁顛兒的跑過來了。
他是真正的精英,自然不用特訓,只管洪笙要了一個放哨的差事,帶著兩個新兵蛋子叫他們看門,他自己就在大營門口找了個涼快的準備眯一個小覺。
哪里知道剛有些迷糊,就听見有馬蹄聲傳來,楊小山趕緊跑到門口的哨所前,不一會兒就見到了幾輛馬車。
不是誰都能當精英斥候的,楊小山自是有兩把刷子,老遠就看到眼熟的豪華的馬車和車夫。
能不眼熟嗎?他們可是一同從京城來到哈密的。
楊小山拍了個巴掌,哈哈一笑,從門口拽著那兩個小兵守門順便迎接「嫂夫人」,他屁顛屁顛的跑去和老大報喜了。
老大還說嫂子不跟他來了,騙子,這不就來了!
楊小山這話不止洪笙听到了,在訓練場的其他士兵自然也听到了,皆紛紛張望著。
洪笙沒想到蘇蘇居然來了,忙問道︰「怎麼來的?誰跟著來的。」
楊小山︰「額……」他只看到了熟悉的馬車和車夫,別的他哪里知道?他連小嫂子都沒看見呢!
見洪老大臉色越來越黑,楊小山趕緊往回跑,「肯定是小嫂子來了,我去迎迎她。」
洪笙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如今正在訓練,加上他好不容易拉攏了這麼點人,自然沒有因為去接媳婦就離開的道理。
看著因為心虛跑的飛快的楊小山,洪笙的內心是咆哮的︰特麼的,那是我媳婦,你去獻什麼殷勤?楊小山,明個不操練的你唱征服,我就不姓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