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州,府衙
已是下半夜,漆黑如墨的庭院一片寂靜,正房的門梁上吊著兩只竹葛燈籠,隨風搖擺,燈火似滅非滅。
寬敞的房櫳緊閉,但絲絲冷風還是穿過窗稜鑽進了房內,不過坐在案前的李康華並不在意,他拾起銀剪鉸斷一截燈芯兒,火光瞬間燃亮,將他的背影投在對面的粉壁上,顯得異常單薄。
父母官,天子臣。
李康華再度提筆,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案頭的筆洗,不禁哂然一笑,嘴角彎成了一個譏諷的弧度。
天子,去他娘的天命神授,若有天命,也是謀事在人!
一想到幾個月後,自己就能手刃仇敵,李康華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急劇跳動的心房。
快了,吾兒,吾妻
「噹,噹,噹」
梆子響了三聲,李康華揉了揉眉心,提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個名字︰福王。
福王是成帝迄今為止僅剩的一個兄弟,也是最不中用的那個,所以才能苟活到現在。
真是諷刺,老子心狠手辣,兒子卻慫成這副模樣,被個小門小戶的女子捏的死死的,連個屁都不敢放!
李康華腦海中浮現出福王那張不敢直視自己的慫包臉,用朱筆在福王二字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接下來是
三皇子。
成帝唯一的兒子,病病殃殃,下生以後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一個八歲的稚兒,眼下還看不出什麼。不過他外祖李顯達
李康華握著筆桿的手微微顫動著,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李家本是隴西大族,若非李顯達當年賣主求榮,怎麼也輪不到他女兒來當這個皇後。
李顯達
李康華咬牙寫下第三個名字,他的好堂哥,堪稱李家一族的台柱子,最擅長背後放冷箭。當年宮變他假傳聖旨誆騙自己一家入朝,以妻兒為質逼他擁立新帝。結果可想而知,孟氏被戰馬踏成了一灘血泥,長子和次子…也成了災民的盤中餐,尸骨無存。
幸虧當時潛兒非要鬧著跟孟義去西北,否則
李康華不知不覺掉下兩滴清淚,摘下腰間的荷包輕輕摩挲著。荷包已經磨得很舊了,里面的香囊也干癟一空,早就嗅不到任何味道。里面藏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的字李康華早已爛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