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兆筱鈺想象中的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也沒有旌旗橫幅和夾道歡迎,欽差大人來的時候
青源村像是一片大墳場靜的可怕。
感覺豬啊雞啊的家禽牲口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兆筱鈺頗有些嫌棄的掃了一眼劉氏懷中的兩只豬崽,褪去迷惑人的呆萌軟毛後,野豬的‘凶相’原形畢露,破壞力也與日俱增。
新好沒幾天的豬圈被它倆刨了個大口子,這會兒兩只‘罪魁禍首’正美滋滋的‘啃’著劉氏手中的餅渣。
「姥娘~」二丫的聲音小小細細的,她笨拙的將炕桌上的點心渣子劃拉到胸前,示意給兩只豬崽吃。
劉氏瞪了兆筱鈺一眼,其間的責備不言而喻。
兆筱鈺縮了縮脖頸,劉氏嫌她嬌慣孩子,天天嘮叨的她耳朵都疼了。
趙老爹拘著三個孩子盤在小炕上,大蛋和二丫還好,大丫的**跟長了刺兒似的,沒有一霎兒能實落在炕上。
見兆筱鈺看過來,大丫秒換求助的目光。
呃
兆筱鈺朝她揮揮手,大丫看看趙老爹,見他不反對,于是笑嘻嘻地從炕上蹦了下來。
「娘~」
「噓」
大丫立刻捂住嘴,娘倆一高一矮繼續扒著門縫往外瞅,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
淨街啊。
春天復蘇的不止植物,還有各種蟲蠅。
隨著馬匹不斷產生的糞便,蚊蠅更是跟了一路。
故而官轎未到,蒼蠅先行,兆筱鈺不厚道的笑了,這景象也是難得一見。
轎子走到村尾時,李康華稍稍掀開簾角,目光撩過向家殘破不全的柵欄門,一旁跟轎的範亮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果真簡陋不堪。
李康華已然信了顏傅的大半說辭,至少他剛才路過向梁家,有門有臉,氣派的磚瓦房與隔壁的土屋涇渭分明。
騎在棗紅色大馬上的李潛已經從洪文那兒知道了向家的具體位置,他狀作無意的撇過這座簡陋卻不失朝氣的小院,心里又添了幾分對向福勢在必得的信心。
跟在李潛身邊的傅勇瞪大了眼,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座破房子竟然是向福的家。一路走來,土坯的房子不是沒有,但絕對沒向福家的這麼寒磣!
他不是前不久才從將軍那兒拿了一百兩麼?
就不能先拿出點兒來修修房子?!
真給將軍丟人!
傅勇想著想著不禁瞥了一眼紅頂藍布的官轎,從京城里來的就是會玩,不光這位郭大人,他手底下的幾位文辦隨從,個個跟沒吃過肉的狼似的,一晚上就花用了將軍三年的俸祿!
三年啊!
幸虧紅花樓是他家將軍的產業。
「停轎!」
「吁」
大蛋一听見馬蹄聲,興奮地擠進兆筱鈺的身前,小聲沖顏傅道︰「爹,李將軍騎得是戰馬吧?」
顏傅偏了偏頭,就見不遠處立著一匹長鬃黑壯的高頭大馬,鼻孔朝天,樣子十分倨傲。
「唔。」都說馬隨主子,這位李將軍估計也是心高氣傲之輩。
這下大蛋更興奮了,額頭上軋出了兩道紅印都不自知。
轎子一停,郭儀若無其事的將先前捂住口鼻的香帕往袖子里塞了塞,縈繞在鼻尖的那股臭味兒更濃郁了。
他以手掩袖在口鼻處扇了扇,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松垮的肥肉也跟著抖了幾抖,蹣跚的從官轎中走出來。
眾人立刻行禮,郭儀清了清嗓門,隨手整了整快要罩不住額頭的烏紗帽,威嚴的邁出了招牌的八字步。「走吧。」
後面隨行的差人牽馬的牽馬,開道的開道,兆筱鈺認出了衙役手中的兩塊紅底金子的木牌,一塊是‘肅靜’,一塊是‘回避’。
切~
兆筱鈺撇撇嘴,這些當官的,一個比一個講排場,外頭一個村民都沒有,叫誰‘回避’,山里的飛鳥野獸嗎?
忽然,一個身影以侮辱博爾特的速度奔跑上前,兆筱鈺定楮一瞧,這人正是老村長楊甫。
「大人,」楊甫半弓著身子,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話,笑的滿臉是褶兒,「您請,您小心腳下」
「原來這就是官話啊」大丫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抬頭對兆筱鈺低嘆道︰「娘,這話听起來跟咱這兒也差不多啊,就是變了個調調而已。」
咳咳,孩紙,也許是村長的官話不達標呢。
再說,大部分漢語的方言就是變了個調調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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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儀是奉命來青源山督建仙娘廟的,當然,官方的說法是巡視南地。而青檀的任務是選廟址,倆人為了讓以難纏著稱的李康華乖乖听命行事,青檀早在幾天前就偷偷進山打探過了。
對此李康華自是心知肚明,今上‘修仙’都快修魔障了,這里頭還有他的不少功勞。
雙方都是浸yin官場的老油條,今天也不過是走個過場,故而一行人在山里待了沒一會兒就下來了。
走到村尾時,青檀忽然定住腳,對身後的楊甫道︰「老村長,此事(修仙娘廟)關系重大,貧道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楊甫這一路都是誠惶誠恐,誰叫他官最小呢。「道長請講。」
青檀背著手環了一眼青源村,「花娘上仙留下這青山綠水沃野千里,造福了青源的百姓,你們自當竭心盡力才是。修廟之人,須得嚴格篩查,日柱天干,什麼山頭火、山下火、霹雷火;劍鋒金、大海水,統統不能要。除此之外,初一十五上香進齋必不可少,村中有陽刃逢沖(八字),衰薄寡凶,雙生婦孺者,絕不能留!」
楊甫開始還認真記著,不過一听到「雙生婦孺」四個字,頓時就抽了抽嘴角,再看青檀的眼神就沒有先前的敬畏了。
那天青檀下山,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他和春梅共乘一車去了和尚廟的事兒,不消半日就傳遍了整個青源村。
聯想到春梅,楊甫心中納罕,青檀道長咋想的,按說不應該啊!
還是道士原本就是腦回路不正經的一群人,從京里來的尤為不同?
青檀還在等著楊甫的回話,卻不知他身後的郭儀在听到剛才的那番話後,神色一斂,表情也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