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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百丈內外

百丈內外,兩番天地,百丈內外,兩種世界。

在兩人之間的百丈這一條線上,形成了一道詭異奇特的場景,大雨在這一道豎直的切面上,被看不到的外力分成兩個部分,一面大雨滂沱,一面月朗星稀。

又如同一道從天而降的瀑布,從外面向里面望去,水氣氤氳,朦朧難清,從里面向外面望去,影影重重,撲朔迷離。

一條線隔開兩種天地,李元昊和魏墨城各自站在一方,勝負生死也在這一條線上分出,只不過李元昊勝少輸多,而且一輸便是死的下場,而李元昊不想死,她要狠狠扇城頭上李秀策的大耳刮子,直到把他扇醒為止。

對于李元昊,兩甲子高領的老人並不反感,反而多有贊賞,一名小女子在碩大的天下和錯綜的朝堂之上尋求安身之地,而且總能化險為夷,做出意想不到的舉動,魏墨城不得不點點頭,多看兩眼。

不過這種贊賞和對萱兒的感情完全不同,老人對萱兒是溺愛憐惜,是一種爺爺對孫女的感情,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塞給小孫女。

年齡越大,看過的爾虞我詐越多,他的心性也就越淡然,生離死別什麼的,驚不起任何風浪,他可以坐擁太安城雙龍大陣,而且可以長生不死,但是平凡的小丫頭萱兒不行,即便他有心將雙龍大陣的氣運分她一份兒,她也無福消受,魏墨城對此也無能為力,只希冀著小丫頭的今生此世能夠平平安安,起碼在他的眼下不能有任何差池。

李元昊死後,確保萱兒無恙之後,老人會讓薛相松死,也會讓李秀策死,至于天下是否紛亂,他魏墨城不想管,也不願意管。

雨水被隔開在百丈之外,城牆下,薛相松的手始終未曾離開刀柄,他心里想著盼著,那百丈內外的兩人都死才好,也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因為緊張而失手,薛相松突然抽出腰間刀,大喝一聲,一馬當先,向著百丈那一條線上沖去,而他身後的百人死士齊齊前沖,如同一道小型的浪潮,步伐出奇一致。

魏墨城皺了皺眉頭,不喜有人打擾,蓄勢過程中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只是一眼,仿佛頭頂有巨石降落,一道威壓從天而降,薛相松心神一顫,口鼻之中流淌出猩紅鮮血,那百人死士步伐凝滯而且沉悶凌亂起來。

李元昊也看了一眼,嘎 嘎 ,骨頭崩斷的聲音不絕于耳,百人死士盡數被掰斷骨頭而死,薛相松驚懼異常,第一時間內將刀格擋在胸前,而李元昊的眼神落在那一處,彎刀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弧度,凶猛無比地撞在薛相松的胸口。

頓時,這位野心勃勃的男人倒飛出去,後背撞在城牆之上,整個身子貼在上面,足足有三個呼吸的時間方才滑落下來,而城牆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鮮紅,那是薛相松的血。

魏墨城微微點頭,很是贊賞李元昊的那一眼,慕容峰在軍馬鎮前可以通過眼神殺人,那是神天境巔峰才能有的玄妙手段,李元昊並沒有因為天地內在參數的改變而丟失,實為難得,魏墨城兩甲子的年齡,在天地大變之時,已經開始重新適應這份天地,跌境、破鏡戰力下降的困擾在老人身上等同于虛設。

輕輕舉起一手,魏墨城手中懸停一顆青黃相間的元氣球,球面光滑如同鏡面,但是球體之內,有一青一黃的兩條細小游龍在不斷盤旋游動,老人身上的垂暮老氣也消失殆盡,手托元氣球的手臂電石火花來回亂竄。

李元昊雙手握住紅綠兩柄飛劍,兩條銀線捆綁在前臂手心,腳下驟然一跺,從天而降的雨水一頓,她已然前沖飛奔,撞碎眼前的雨滴,重重劈向臉色默然的老人。

魏墨城手舉元氣球,在間不容發之間對上兩柄飛劍,嗡的一聲,兩者相撞,氣息亂竄,百丈之內的氣象還不明顯,百丈之外的雨滴瘋狂濺射,李元昊血氣上涌,兩條游走在元氣球內的神龍破開球面,張牙舞爪分別咬住一紅一綠的飛劍,兩條銀線沿著崎嶇小路,又將兩條神龍纏住。

遠遠望去好像有兩條大布袋罩在了李元昊和魏墨城的雙手之間,布袋內風雷大動,不斷有光從縫隙中擠出,然後彎折激射。李元昊突然大喝一聲,兩道劍氣分別從兩柄飛劍射出,刺向魏墨城的雙眼。

魏墨城空閑出來的另一只手護在眼前,劍氣遇到手掌,手掌被刺透的場景沒有出現,倒是兩道劍氣煙消雲散,輕輕一攥,變掌為拳,砸向李元昊的腦袋。

老人曾經站在英華殿內听到殿外有人高歌︰「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所以老人揮出的拳頭拳風如虎,重重砸在李元昊的眉心處,拳頭出了百丈距離,拳勁透過百丈外的風雨被砸出一個圓形的真空,李元昊身子後仰,但是又被兩條銀線纏繞,不能以後退之勢來緩沖氣勁,只能強行起身硬接。

魏墨城變拳為掌,一個行雲流水的下擺,輕輕向著李元昊的胸口一按。

老人曾經在國子監听孩童吟誦︰「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所以老人的一掌內如亂石穿空,含有寸勁,寸勁之內開山裂石,李元昊渾身衣衫激蕩如浪,頭發向後蕩漾,身側兩旁的雨滴崩碎,變成齏粉。

李元昊口鼻中隱隱有血絲滲出,若是再僵持下去,必定是經脈震斷,雪山摧毀,她不再堅持,收回銀線,撤回飛劍,身子倒滑出去。

但是她不曾想到老人的一掌還有崢嶸,于山重水盡之處再起柳暗花明,雨中兩旁的泥濘土地內,不斷有泥龍飛撲而出,殺向北魏天子。

李元昊雙手不斷勾畫,飛劍和銀線組成一道道屏障,和泥龍針鋒相對。

魏墨城微微一笑,伸入雨中的一掌一個妙到巔峰的回旋,李元昊身後下降的雨水驟然而停,懸空不動,于是每一道雨幕都成了一道雨牆,李元昊每退一分,便是撞在一道雨牆之上,她退了三十丈,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道牆,方才止住身體。

老人將手從百丈之外收回,衣袖干松,不染一點雨水。

面對魏墨城,李元昊有一種絕望的無力感,無論是在意氣、手段,還是氣息連綿程度,都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她曾經北去面對過郝連流水,南下對戰過孔道佛,西進死戰過慕容峰,那時她或許修為不如,但是心頭的信念堅定,意氣風發,而且將生死置之度外,心無雜念。

按照境界來論,李元昊並不比對面的老人低,皆是神天境巔峰,而且李元昊勝在年輕,多有與人搏殺的拼命之舉,不過在氣度和氣魄上,差著魏墨城很遠。

有了天上一行,再加上面對的是魏墨城,李元昊倍覺無力。

百丈內外兩個世界,那是魏墨城劃下的界限,天降大雨本是順勢而為,老人偏偏要逆流而上,清掃百丈距離,然後定下格調,其實以老人的手段想要出現在百丈之外如同探囊取物,但是李元昊若想走進百丈之內,難如登天。

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李元昊身形一閃,雖然難如登天,不過只要沖破那百丈的距離,李元昊還是能夠抓住那稍縱即逝的一線生氣。

開始李元昊前沖奔跑,快而輕柔,如同柳絮飄飛,腳在水窪之上踩出一朵朵蓮花,凡是被她沖撞的雨滴一分為二,如同水幕劃開,突然,天地之間沒了她的身影,漫天雨水降落,沒有絲毫阻擋,盡數落在地面,濺起一圈圈的水花。

大魏祥豐二年,李元昊初出太安城之時,老頑童曾經和漫天雨水相互嬉戲玩耍,身在雨中,卻不沾一點雨水,此時此刻,李元昊的身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她已經消失在視野之中,同時她又無處不在,輕揮衣袖,隨手一抹,一道水珠凝聚成劍氣激射向魏墨城,有了第一道劍氣便有第二道劍氣,越來越多的劍氣從百丈之外射向百丈之內。

魏墨城微微閉上眼楮,如同閑情逸致的老人坐在屋檐下听外面的落雨聲,那些密密麻麻的劍氣帶動一連串的雨滴在他身前三尺處停止,若是外人看去,老人身前的一個半球面都是雨滴組成的劍氣。

輕輕一跺腳,那些雨滴劍氣紛紛落地,打濕了百丈之內的土地,並非李元昊破開了老人定下的百丈限制,而是老人無傷大雅的有心之舉,你李元昊盡可使出全能,老夫一一接下便是。

李元昊的身影依舊沒有閃現,隱藏在風雨聲中。魏墨城負背著雙手,一條乾龍,一條艮龍環繞周身,隨意自然站在那里,既沒有蓄勢待發,也沒有束手待斃,而是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點在一顆雨滴之上,那一點之下,指尖雨滴驟然一停,然後整個天地的落雨戛然而止,那些風聲雨聲驟然消散。

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漫天雨水之中,李元昊能夠消弭身影,隱藏行蹤,此時此刻,雨水懸停不落,她卻隱藏不起來,被逼得顯出身形,此時她站在魏墨城的身前一丈,依舊是在百丈之外。

兩甲子老人輕輕揮手,傾盆大雨傾盆而下︰「莫要考慮太多,老夫才是你的當務大敵,你想要走到城頭,的確需要做很多事情,但是如果不能跨過老夫,一切都是虛妄。」

李元昊抿了抿嘴唇,一手前伸,一手負在身後,前伸一手的指尖,恰巧處在百丈內外的那一條線上,與魏墨城之間的戰斗,不是簡單的拳腳計謀的布局,而是對世界感悟的較量,沒有思考借勢或者取巧的終南捷徑,不但要在境界上要有更加玄妙的感悟,而且要在戰力上穩壓一頭。說不定還要牽扯到玄之又玄的氣運一說,稍有不甚就是敗亡的結局。

北魏天子伸出的那一只手,手背向下,手心向上,五指微微輕攏,像是一個盛水的小碟子,雨水滴落,落入碟中,漸漸水滿,卻不溢。

魏墨城點點頭︰「有點意思,果然黃淳風呆在太安城十年,不會不給你留下點東西。」

隨著雨水漸滿,李元昊嘴中輕吐一個字︰「起!」

頓時間,劍鳴四起,太安城筒子河內的河水如同煮沸了一般,一把把利劍如同出水蛟龍,然後匯集成龍,要對抗太安城的雙龍氣運,自然是以龍對龍最好。誅殺澹台國藩之時,黃淳風曾經引河水中利劍,李元昊也是酒劍仙手把手教出來的,雖然不如林雲楓那般一脈相承,但是李元昊有樣學樣的本事極好,此時將筒子河內的鐵劍引出並不意外。

一條劍龍呼嘯而至,張開大口,口中無數利劍探出,然後如同弓弩射箭一般激射而出,氣勢恢宏,顯然是釘殺之勢。

不過,那看似無堅不摧的利劍來到魏墨城頭頂之時,先是難進分毫,然後竟然齊齊調頭,刺向那一條劍龍。

兩波劍雨在空中相遇,金石踫撞聲夾雜著電閃火花,激發出一種璀璨的美,恰如綻放的煙花。

李元昊也沒听著,一手猛然一攥,手中雨水炸飛,絲毫未曾猶豫,出手便是老頑童的無理手,無理無理,便是毫不講道理,躲不開只能硬接,拳頭之上凝聚著青色拳罡,如同一道迅猛大潮。

「擋不住,只能出手接一下了。」魏墨城輕輕搖頭,向前踏了一步,舉起左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弧,抓向李元昊的拳頭。

無理的拳頭影影重重,魏墨城的手向著虛空抓去,恰巧不巧竟然匪夷所思的抓住了李元昊的拳頭,外人看去,魏墨城是誤打誤撞抓住了虛影萬千的拳頭,實際上李元昊知曉,是自己躲不開那一道手掌。

轟隆一聲,拳頭和手掌相撞,李元昊的拳罡正欲要爆發,被對方一握一捏,如同攥住了一只燃燒將要爆炸的炮仗,只不過這炮仗沒能炸傷對方,倒是逆流而上,不斷沖撞著李元昊的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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