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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句話向南飛

「哼!」拄著紫衫拐杖、一身明鮮的太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出現在魏府︰「皇帝,你也不小了,哀家本不應該多說些什麼,但是身為一國之君,就應該有君王的威嚴,出手毆打朝廷命官,你算是哪門子的皇帝!」

不知何時,皇城司的帶刀宿衛已經將魏府團團圍住,鐵衣鐵甲,兵革森嚴,皇帝陛下從出宮那一刻起,皇城司已經將李元昊的行蹤稟告給慈寧宮的太後,太後放下手里的花灑,嘴角微翹。

趙督領在太後的示意下,扶起了魏浩坤,大太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親自彎腰揮袖給祭酒大人驅散了身上的腳印,從新回到太後身邊,儼然一條忠心的老狗。

「太後教訓的是,孫兒知錯了。」李元昊低頭回道。

「知錯了?知錯了,還不知道跪下?!」太後出聲呵斥,中氣十足,全然沒給皇帝陛下一點面子。

李元昊渾身一顫,雙手攥緊,手里的花瓶掉在地上,瞬間摔碎,天子在大臣前下跪,自古未曾有的事情,李元昊自認為性情隱忍,但是今日之事,難道真的要跪下?暫且不提身份,只論個人尊嚴,也不能跪。

「怎的,落不下臉面?」太後眼楮一眯,手里的紫衫拐杖輕輕杵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哼,皇帝你的心思,哀家很清楚,無非是想從科舉入手,草灰蛇線,伏脈千里,漸漸在朝廷中立住腳跟,唐宗飛、黃漢庭、汪嗣英、胡漢斌是你擺在棋盤上的棋子,等得就是和哀家到了中後期時節突然殺出,以小博大,起到一錘定、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元昊心里震顫,看了一眼身後低頭的魏浩坤,原來他早就將四人的情況稟告給了太後,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被耍得團團轉,還希冀著能博出一條出路,呵呵,還真是天真幼稚的可笑啊。

「哀家本想著和皇帝將這盤棋繼續下去,看看這四人是否能夠按照布局那般,長成參天大樹,可是人老之後就沒了耐心,也沒有精力和你們這群孩子玩耍。」太後在趙督領的攙扶下,緩緩坐在大堂正座之上︰「皇帝不用擔心,那四人的性命,哀家不會取了,但是就在此時此刻,以皇帝名義的四道詔書已經發了出去,遼東的豪門士子唐宗飛會被流放寧古塔,漢中胡漢斌逐出京城,三十年不得踏入太安城,至于那個汪嗣英,哀家特意讓他去了大江南線,見識一下邊關風景,對了,哀家可憐他,給了他一官半職,也算是朝廷命官,官職也算清閑,從九品額外外委,坊間野里經常稱呼為沙粒小官,雖然不討喜,但是也算切合。還有那個黃漢庭,性情倒是不錯,哀家不忍心責罰,讓他回家去當個教書先生,終生不得科舉。」

李元昊心里苦笑,四人中汪嗣英看似下場最好,身有官職,可是額外外委官職從九品,太平時候能巡視軍隊,整頓軍務,戰爭時主要職能是照看軍隊馬匹,和孫猴子那個弼馬溫如出一轍,即使是每年一次的萬朝會,天下官吏系數進京,但是所謂的朝廷命官額外外委卻沒有資格入京,餉錢更是不足平常士卒的一半,汪嗣英一個文弱書生,哪里受得了如此這般,大江兩岸苦寒,汪嗣英料定承受不了,極有可能就死在那里。還有性情剛烈的胡漢斌,蹉跎歲月三十年才能入京科舉,每一年對他來說都是煎熬,苦不堪言,至于剩余兩人,唐宗飛的豪門背景會有所幫助,下場不至于太過淒慘,黃漢庭性情樂觀,但是這輩子也別想入朝為官了。

無形之中,是朕害了四人,自己的伏筆和隱忍,在太後面前如同紙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擊,她早該預料到會有如此結果,但是心存僥幸,或許太後贏了這麼多次,會有一次的疏忽、懈怠,可是她錯了,太後老祖宗一直很警覺,而且私下的準備比她多得多。

「皇帝,哀家對四人已經開恩了,所以你要知道感恩。」太後向前走了兩步,「剛剛哀家說了,跪下!」

跪下,兩個字如同一道驚雷響起,在空曠的大廳內久久回蕩,像是一把重錘捶在李元昊的胸口,也捶在魏浩坤的心頭,他以為太後和皇帝之間的關系還有回旋余地,但是現實告訴他,權力面前無親情,人的**永無止境。

猛然抬頭,李元昊死死盯住太後,雙手因為緊攥而青筋暴露,憤怒和不甘溢滿胸口,好似下一刻便要殺人,十年前她曾經牽著眼前老人的手登基稱帝,坐在金鑾殿上她幾次差點暈倒,都是身旁老人的肩膀給她依靠,如今十年已過,她已經比她高出一頭,但是兩人卻走到了相互的對立面。

趙督領身影一閃,擋在太後身前,防備著李元昊興起做出出格的事情,太後拍了拍對方肩膀,示意讓開,大太監低頭哈腰退子。

望著李元昊憤怒的雙眼,太後語氣依舊清清淡淡︰「皇帝已經如此高了啊,比哀家高出一頭,不過,剛剛哀家說了,跪下!」

李元昊緩緩閉上眼楮,緊攥的雙手慢慢放松,膝蓋一軟,北魏的天子重重跪在地上,緩緩低下了頭,誰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再一次贏了,完完全全的贏了,大魏國坐鎮慈寧宮的太後依舊是一言九鼎的老祖宗,她依舊掌控著天下的生殺大權,包括天子李元昊。

太後十分滿意,臉上露出久違的微笑,皺紋堆砌如山,一雙如刀鋒的眼楮微微眯起,她緩緩伸出一只手,煞有興趣放到李元昊的頭上,天子有逆鱗,觸者必死,王侯有虛頸,犯者必亡,那又如何?信了一輩子「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大魏太後即使哪一天老死慈寧宮,她依舊堅信「人定勝天,而哀家便是勝天的那人」。

「哈哈哈」太後發出快意的笑聲,仿若有一道清流從她體內流淌,說不出的暢意舒坦,微微彎腰,貼近李元昊的耳邊,她用只有兩人才能夠听到的聲響開口說道︰「你長得太高,所以哀家要你跪下,因為哀家不喜歡仰視,只喜俯瞰。不錯,你是女兒身,但是你若以為這是你的保命符,哀家不對你下手的顧忌,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實話告訴你,哀家不廢了你,只是還沒有玩夠而已。」

太後站直了身子,將手在李元昊的頭上拿開,很隨意的在皇帝陛下的衣衫上擦了擦,好像怕髒了手似的,望向一旁的魏浩坤︰「魏愛卿,權勢魏府不缺,女子金錢這些俗物,魏府比皇宮多,哀家思來想去也不知賞賜你些什麼好,好生讓哀家為難。」

「老祖宗言重了,身為大魏臣子,自是應該效忠皇家,微臣應該做的。」魏浩坤諂媚道。

「魏愛卿此話極為中听,哀家也不賞你什麼了,以後子峰若是在外面玩膩了,直接入朝為官就可以了,翰林院編修的位置哀家給他留著,還有戶部侍郎的位子,隨他怎麼選了。」太後淡淡的說道,身子已經出了大廳。

「微臣恭送太皇太後!」魏浩坤噗通一聲又跪下,濺起一地的塵土。

隨著太後離去,皇城司帶刀宿衛訓練有素的退出魏府,特有的秀冬刀擊打在飛魚鎧甲上,發出脆耳的聲響,聲響漸漸湮沒消失,魏府一片安靜,但是魏浩坤沒有站起身來,因為大廳內皇帝陛下還跪在那里,低著頭,不言不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元昊幽幽嘆了一口氣,一手扶著身旁的椅子,緩緩站起身來,由于跪的太久,雙腿已經麻木沒有感覺,揉了揉膝蓋,輕輕撲打身上的灰塵,整了整衣衫,她抬腳出了大廳。

魏浩坤感受到皇帝陛下已經離開,壯著膽子抬起頭來,頭還沒有完全抬起來,去而復返的皇帝陛下一張臉印入眼簾,魏浩坤心里一顫,忙低下頭,因為他看到了皇帝陛下一張無聲的燦爛笑臉,站在不遠處靜靜望著自己,周圍萬物靜止,只有那張俊美的笑臉是動態的,但是落入眼中竟然有點莫名的恐怖。

心神劇顫許久,沒有拳打腳踢,也沒有厲聲苛責,魏浩坤以為出現了幻覺,再抬頭,皇帝陛下已經走出大廳,站在院子里微微抬頭,面朝陽光,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皇帝陛下伸手遮了遮,一腳踏在稀爛的門板上,轉眼消失不見了。

祭酒大人跪了很久,直到陽光轉了一個彎兒,改變了照射方向,方才顫顫巍巍站起身來。

管家忙向前攙扶,魏浩坤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前後思索了很久,他總感覺自己似乎走錯了一步,但是現實告訴他,他走得格外準確,甚至可以用精確來描述,依附太後,遠離皇帝,可是就有一種心悸的感覺縈繞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以前皇帝陛下用凌厲手段在佷子魏子峰心里留下了陰影,但是那畢竟是小手段,但是今日皇帝陛下的燦爛笑容竟然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陰影,那一抹笑容後面肯定隱藏著什麼,可是祭酒大人抓不住。

「哎!」魏浩坤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緩緩踱回書房,沉思揣度了許久,方才提筆寫下「太後和皇帝關系再僵一分」,然後將紙條綁到一頭海東青的利爪之上,解開鐵鏈,打開窗戶。

海東青睜開一雙凌厲的眼楮,震動翅膀剎那之間沖入雲霄之內,然後一路向南,瞬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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