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城听到邵鳴笙的話,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她站起身,開始打量起這包廂。
只見包廂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
可以說,奢華至極。
不遠處還放著一架屏風,那屏風極其講究,讓她忍不住上前模了模。
幾乎是一瞬間,蘇傾城知道了這屏風的價值。恐怕這整間房間,除了瓖嵌在地上的金蓮,也就它最有價值了。
這是用雲母、水晶、琉璃等材料制成的珍品。其上的景物也是用了象牙、玉石、琺瑯、翡翠、金銀等貴重物品瓖嵌而成的。
這些珍品組成的美人畫像,惟妙惟肖,似乎下一刻就會有美人自屏風中走出。
她繞過屏風,便被眼前之景弄得微微一愣。
不遠處,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室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睫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所見之景,可以說,這間房間的奢侈,已經可以睥睨皇後的寢殿。
甚至因為沈皇後向來倡導節儉,所以這白玉瓖嵌的金蓮是沒有的。
她推開一旁半開的窗,從這里望下去,竟能將半個宣定城收入眼中。
風景之美,是宮中也看不到的。
下面是後院,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牆黃瓦。
突然,蘇傾城目光一凝。在後院的扶手上,坐著一個身穿紅衣之人,他似乎在飲酒,哪怕看不見他的模樣,也能猜出他臉色的落寞。
蘇傾城手突然握緊,那人……是……
「在看什麼?」
邵鳴笙突然在她身後開口,蘇傾城想也沒想,就猛地將窗門給關上。
然後轉頭,若無其事地道︰「沒有,只是有些震驚這屋子……」
邵鳴笙面色有些深沉︰「哦,是嗎,你是不是看見了誰?」
「沒有!」蘇傾城猛地否認,可是她剛說完,就猛地頓住。
她回答得太快,還有這語氣,分明再說她在撒謊。
「是嗎?」邵鳴笙突然慢慢走近,然後繞過她,就要推窗。
「皇上……」蘇傾城猛地拉住他的手,一雙清眸靜靜地看著她,「真的沒有。」
邵鳴笙用一只手輕輕模了模她的頭,笑了笑︰「朕看看!」
說完,不等蘇傾城反應,他就推開了窗子。
蘇傾城表情微微一僵,手緊緊握著。
就算他在,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吧……
「還真沒有人,不過這景色還真是不錯。」
邵鳴笙的話讓蘇傾城一怔,她快速往窗外看去,發現剛剛還有人在的扶手上,根本沒有什麼人影。
偶爾有一兩個闖進來的醉酒的客人,也快速被「有香樓」請來的護院帶回了前院。
這後院呈現的,是與街道上完全不同的靜謐。
「皇上,難道你不覺得,這間房間,太……奢侈?」
邵鳴笙聞言,仔細一看,面色沒有變化︰「如果不這樣,恐怕這‘有香樓’還不會這麼受歡迎。」
「有香樓」因為悅雪女的出現,差不多已經成了宣定城的第一青樓。
這「第一」稱號,雖然有悅雪女的原因,可是它本身,也有些區別于其他青樓的特殊之處。
邵鳴笙拉著她,走出內室,然後解釋道︰「你可知進入‘有香樓’得花多少銀子?」
「多少?」
「千兩!」
蘇傾城聞言,頓時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光一想到剛才的屏風,就覺得恐怕千兩都是邵鳴笙說少了。
「果然是消金窟!」
「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
就在蘇傾城話語剛落,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蘇傾城看去,才發現來人是悅雪女。
她已經換了一套衣裙,依舊是不染縴塵的白衣。
除此之外,她白淨的臉上,上了明艷的胭脂,乍一看去,真的是忍不住讓人驚嘆。
「哦?是嗎?姑娘以為如何?」蘇傾城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看了邵鳴笙一眼。
發現他的目光,也正落在悅雪女身上,只是這表情,可不是因為驚艷才有的。
她心里發笑,面上卻不露絲毫。
悅雪女走到近前,沒有刻意看邵鳴笙,而是含笑看著蘇傾城︰「不知民女可否坐下。」
「當然。」蘇傾城點頭「這是姑娘的閨房,我和夫君才是客人。」
這「有香樓」雖是消金窟,可是這樣奢華的房間,還真的不是誰都能住的。
想來也只有這位名揚宣定城的第一花魁,才能住在這種地方。
「多謝夫人。」悅雪女果然沒有否認這是她的房間,也因為蘇傾城的應承,老實地坐了下來。
如此近距離欣賞,佳人容顏果然出眾。
蘇傾城看了邵鳴笙一眼,沒想到他也正好看過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同時移開目光。
「悅姑娘知書達理,容貌過人,為何甘願待在青樓?」
悅雪女聞言,身子轉向一邊,竟親自動手煮茶,看這動作,不僅優雅,還透露出一種熟悉。
都說擅長煮茶的女子,和擅棋的女子是兩個極端。
一個心中寧靜,無欲無求。另一個心有溝壑,難以平凡。
蘇傾城忍不住挑眉,她以前倒還覺得這句話有道理,可是今日卻不認同了。
「我們這些女子,只要墮入風塵,又豈能簡單的就離開。」
她這句話說的平靜,卻又能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淒惶。
「倒是我唐突了。」
蘇傾城笑了笑,沒有再多問。
只是坐在她對面的邵鳴笙,卻含笑看著她。
明明心中沒有什麼,可是在邵鳴笙戲謔的目光下,她臉忍不住熱了起來。
她瞪了他一眼,猛地站起身來︰「夫君,我先出去一下。」
說完,不等邵鳴笙說話,她就快步走出了房間,讓站在外面的王德全幾人都愣住了。
蘇傾城拍了拍熱熱的臉,原本想幫他試探一番,竟被笑話了,真是不識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