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小霞把張晴抱了過來。
王英如和張守國狠狠打的這一架，渾身被水濕透，還在地上翻來滾去，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干淨的地方，看上去狼狽無比。
她只能讓姜小霞先抱著張晴，又擔心地問她︰「他們沒為難你吧？」
姜小霞搖了搖頭，抱著張晴可憐巴巴地道︰「就是晴晴那個姑在我頭上戳了好幾下。」
「一家子黑心爛腸子的。」王英如罵了幾句，看看張晴，眼淚又流了下來。
張晴的眼楮已經紅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眼下趴在姜小霞的肩上，雖不再哭，小身子卻還是一抽一抽的，可憐的讓人心疼。
王英如擦擦淚，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對姜小霞道︰「你抱得吃累，我來抱她吧。」
姜小霞搖搖頭︰「我先抱著吧，小姨你先歇歇，等我抱不動了再給你。」
王英如一想，自己現在渾身無力，確實抱不太動，便苦著臉點點頭，眼淚又要涌出來，連忙道︰「還好你來了。」
姜小霞想問什麼，又有點不敢問，見王英如疲累至極一副傷心的樣子，便不再說什麼。
兩人輪流抱著張晴，慢慢地向王家村走去，走一陣，歇一陣，十里左右的路程在今天顯得格外漫長。
好不容易回了娘家，一進門李秀娟就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王英如扯扯嘴角，牽動的臉生疼，可是在自己親娘面前還想遮掩，不想讓她跟著傷心生氣，便道︰「來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能這樣？」
還不等李秀娟問完，姜小霞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俺姨是讓俺姨夫打的！」
「什麼？！」李秀娟先驚後怒，連忙拉過王英如細細查看，只見她臉上有明顯的紅腫，身上衣服被水濕過，現在還未干，拉起她的衣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李秀娟的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又氣又怒︰「這讓你回去幫著他們秋收，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別讓你回去！」
李秀娟一哭，王英如也再忍耐不住痛哭起來，在婆家所遭受的委屈痛苦，只有在親娘面前才能完全釋放。
張晴和姜小霞也跟著哭。
哭了一陣，李秀娟想起女兒狼狽的樣子，連忙打水讓她梳洗了一番，又換了干淨衣裳。
用熱毛巾幫她擦洗身上時，看到那青青紫紫的一片，李秀娟只覺得心揪得生疼，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寶的女兒，竟被他們這樣糟踐！
「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輕易饒了他！」李秀娟恨恨地說，「上回剛跟我下的保證，這才幾天？！」
「娘！」王英如聲音悲愴，語帶決絕︰「他們那個虎狼窩，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英子……」
「娘你知道嗎，張守國絲毫不顧我們夫妻情分，往死里打我……我那婆婆和小姑子，就在旁邊看好戲，連管都不管！」
「英子，你先別沖動，」李秀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聲問道，「你們這是為了什麼打的這麼厲害？」
「娘，張守國不管什麼事都听他娘的，他娘不管在他面前說我什麼他都信，回來就給我臉子看，就因為他娘挑撥離間，我們之間才會打那麼多仗！」
「而且每次只要我說點他娘的不好，他就立刻跟我翻臉……」
「他娘也真是不像話，」李秀娟拍了拍腿，氣道︰「哪有老的盼著小的打仗的？誰不是盼著小兒的和和美美的？」
「娘，天底下不是每個婆婆都跟你一樣……」
李秀娟自己也有三個兒媳婦，只是大兒子多年前去了東北，娶得是東北媳婦兒，這些年又很少回來，所以和大媳婦相處的不多，而家里的兩個兒媳婦，李秀娟雖說不能真正跟女兒比，卻也跟對待女兒差不多了。
「唉，英子，當初這個人家我就沒看中，你婆婆那個人看著就不像個好相與的，你說你當初非不听我的……」李秀娟嘆息。
當年給王英如做媒的是張守國的三姨夫，他也是王家村的，和王家住的不遠，力保的這樁媒。
李秀娟當時就不太滿意，主要是听說張家太窮，張守國還是老大，擔心女兒去了跟著過苦日子，其次就是張守國第一次來時給李秀娟的印象只是一般。
雖然張守國人長得在農村這地兒算是出眾的，但老人可不看重這個，他們看得更多，只有年輕人，才會首要注重外表。
王英如就是看中了張守國的長相，又覺得他看上去靦腆老實，以為有了保障，這才執意要嫁給他。
「娘，娘，我現在後悔了，」王英如咬了咬牙，說出了心里的決定，「我想離婚。」
「英子！」李秀娟嚇了一跳，「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我是認真的！」王英如忽略掉心底的一絲遲疑，臉上的表情似是堅毅，又似淒然。
張晴原本一直被姜小霞抱著，此時掙月兌她爬到王英如身邊，緊緊地偎依著她。
王英如將她摟在懷里，心里又是一痛。
讓晴晴目睹這一切，一定嚇到她了吧！
張晴趴在王英如懷里，鼻間呼吸著母親身上若有若無的女乃香氣，听著她們的談話，心里卻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的結果。
「離婚是要被人恥笑的，」李秀娟拍了拍張晴，「先不說離了婚之後你怎麼辦，你先想想晴晴該怎麼辦？」
這個年代，尤其是農村地區，的確很少有離婚的，離婚在眾人心中是一件丑事，他們可不會管誰對誰錯。
「……晴晴當然是跟著我。」半天的沉默之後，王英如低聲說道。
「跟著你，就不會受委屈嗎？大人總歸是好說，關鍵是你忍心看著晴晴受委屈？讓她沒爹少娘的，在單親家庭里長大？以後別人都怎麼看她？」
李秀娟長長地嘆了口氣︰「離婚是簡單，一了百了，可是離婚之後怎麼辦？就算孩子跟了你，你拿什麼養活孩子？」
她一沒文化，二沒技術，體力活也干不了，上哪兒去掙錢養活孩子？
「……」思前想後地考慮了半天，王英如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娘，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我就要跟他繼續過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被他打一頓？」
「當然不行！」李秀娟看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婚不能離，但守國這樣對你，也決不能輕饒了他！一直以來我和你爹都太好說話，你們打仗我們什麼時候說過他，但這次把你打成這樣，說什麼我們也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