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真相背後的真相
「說到賜婚,朕忘了同你們說了,這個事可能還要暫緩一緩。」
蘇子詢喝了口茶,對蘇垣道︰「自開春以來,南方災情惡化,始終得不到控制。朕派去的人辦事不力,拖拉了四五個月,那邊還是遍地流民,朕很失望。禍不單行,听聞運送賑災錢糧的必經之路上最近又出現了一伙流寇,膽大至極,還手段狠辣,不但敢劫官銀,還擾的周邊百姓不安生,弄得賑災一事又生枝節。」
「當地官員請求朕派兵圍剿,朕想著,賑災之事一直拖著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朕打算派你去賑災,順帶將那幫不知死活的流寇圍剿了。」
蘇子詢說完盯著蘇垣的神色,等待他的答復。
蘇垣的反應是不悅的皺眉道︰「此事跟本王的婚事有沖突?」
「本無什麼沖突的。只是前段時間你兩位皇兄已經大婚,現在流民慌慌,百姓居無定所,皇家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傳出喜訊,于民心而言,總是難安。」蘇子詢料到他會不高興,安撫的笑道︰「你放心,朕已經決定好了,等你把賑災的事辦好了,大功一件,朕就將賜婚一事當作獎勵賜給你。到時候這消息公布天下,也算是喜上加喜了。」
蘇垣沉了沉眸︰「所以說,兒臣還非去不可了?」
蘇子詢沖著聶霜紫算計的笑了笑,嘴上答道︰「你可以選擇不去,不過這指婚一事,朕是不急了。」
聶霜紫抽了抽嘴角,皇上,你要不要這樣?以前巴不得王爺趕快找個人娶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想成婚了,你偏要用婚事算計一下他,吊一吊他的胃口,你就不怕適得其反麼?
不過這回王爺大俠還真是得認栽了,在北啟,皇親貴族沒有皇上的指婚,是不可以私自娶妻的。沒有皇上的同意,就是娶了也是無媒苟合,名不正言不順。
「聶三小姐,你說,朕說的可有道理?」
見蘇垣遲遲不作聲,蘇子詢又把問題丟給了聶霜紫。
皇上想看看蘇垣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聶霜紫還能怎麼說?不能拆他的台,只得附和道︰「皇上為大局考慮,為了穩固民心,也為王爺的名譽,臣女贊同皇上的決定。」
「三小姐果然識大體。」蘇易笑了笑,看向蘇垣道︰「阿垣,三小姐都如此說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時?」
「兒臣領命就是。」
蘇垣淡淡的睨著三人,也沒有一意孤行。對他來說,只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而已。
「那就好。」蘇子詢滿意的點頭︰「賑災事宜已經全部準備妥當,你明日就動身吧。」
聶霜紫差點被糕點噎到,看著蘇子詢眼淚汪汪,這麼急?就不能讓她和王爺多待幾天嗎?
看著聶霜紫和蘇垣齊齊黑掉的臉色,蘇子詢愉悅的大聲笑了。他終于找到能牽制蘇垣的人了,以後再也不用對自己這個兒子一籌莫展了。
而蘇易,則是不言不語的低眸,溫潤的眼底有些生氣。
這時亭外匆匆步進一個宮女,欠身行禮後道︰「皇上,廢後盧氏遣了人過來,說是要見聶三小姐。」
四人齊齊一愣,聶霜紫疑惑的指著自己︰「我?」
皇後娘娘要見她?不對,應該是前皇後娘娘,她現在是廢後了。
宮女恭敬點頭︰「是的,是聶三小姐你。」
蘇子詢沉下臉︰「她又要搞什麼事?」
「奴婢不知。」宮女搖搖頭,回道︰「盧氏只說一定要見聶三小姐,且是單獨,說有要事相告。」
「我與廢後寥寥幾次會面,並無什麼交集,她有什麼可對我說的?」聶霜紫更加不解了。
宮女還是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什麼事,補充道︰「盧氏說了,事關聶三小姐的娘親。」
又是她娘?
聶霜紫神色變幻了一下,站起來道︰「我去見……」
未完的話語卻因為手被拉住了而打斷,聶霜紫低頭看著拉住自己的蘇垣︰「王爺?」
「不許去。」
蘇垣冷冷的道。
聶霜紫猶豫了下,還是道︰「如今她羽翼已折,應該不會再興什麼風浪了,我去見見也無妨。」
「你不知道,那毒婦就沒有什麼不敢做的。」蘇子詢也不贊同她去,說起廢後的語氣都很冷淡︰「那個女人不知悔改,你何必理會。」
「皇上所言極是,可是臣女還是想去。她如此明目張膽的叫臣女過去,臣女相信,她不敢對臣女如何的。」
聶霜紫說著,又對蘇垣道︰「王爺放心,我去去就回。」
話落抽出自己的手,對宮女道︰「煩請姐姐帶路。」
蘇垣目送著她離開,薄唇微抿,眼底的顏色黑沉沉的。
「你就這麼由著她去了?」
蘇易添了杯茶問蘇垣道,雖然感受得到他的不悅,但他卻一點強硬攔著的意思都沒有。
蘇垣淡淡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鳳陽宮,一改往日風光熱鬧的景象,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靜無人聲,仿佛一座死殿。
宮女把她帶到殿門口就退下了,聶霜紫自己獨自穿過寂靜的長廊,暗沉的宮殿,一步步往後面的未央宮走去。
風也蕭瑟,花也蕭瑟,只听得到她一個人低沉壓抑的腳步聲,無端讓人覺得心里發滲。
吱呀一聲,聶霜紫推開厚重的宮門。一線光亮隨著緩緩打開的宮門傾泄進來,照亮黑暗的殿堂。
這麼大的宮室,一盞燈也沒點,盧氏就那樣斜臥在軟榻上閉目養神,青絲微盤,一襲素色宮裝迤地。
從門口照進來的光亮映照下,那張以往雍容華貴的的臉憔悴的不像樣子。
「娘娘。」
聶霜紫走近,平靜的喚了一聲。
「本宮現在哪里是什麼娘娘?不過是個求死都不得的廢人罷了。」盧氏慢慢睜開眼,凝視著她︰「本宮還以為你根本不會來。」
聶霜紫淡淡道︰「娘娘提及臣女娘親,臣女不敢不來。」
「哦?你倒是挺孝順的。」盧氏笑了一聲道︰「本宮差點害死你,如果不用這種理由,你肯定看都不想再來看本宮一眼。」
「娘娘說錯了,您並非是差點害死臣女,而是真的要殺了臣女。」聶霜紫微微皺眉,並不可憐她,直接道︰「還請娘娘直說,叫臣女過來有何事。」
「這般性急?怎麼,想快點回到墨王身邊嗎?」盧氏坐直了身子,低眸道︰「你現在一定很幸福吧?就連本宮這個被鎖進冷宮的廢後,都知道皇上要給你們指婚的消息了。」
聶霜紫抿了抿唇淡道︰「如果娘娘把臣女叫過來,是想跟臣女閑話家常,請恕民女不能奉陪了。」
「你可知道,本宮很是討厭你?」盧氏突然說了一句,鳳目微冷道︰「你第一次進宮,就攪了本宮的壽宴。第二次進宮,更是直接害得本宮一無所有,本宮真不甘心,沒能殺了你。」
「娘娘沒有听說過自作孽不可活麼?今日娘娘落得這下場,跟臣女一點關系也沒有。」
聶霜紫沒想到這人到現在心思還如此歹毒,果真如皇帝所說,無可救藥了。
「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本宮原封不動的奉還給你如何?」盧氏冷笑︰「你以為,本宮為何叫你來?因為本宮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一個本宮連皇上都不曾坦白的秘密。」
聶霜紫神色慢慢凝重︰「你想說什麼?」
盧氏看著她,輕聲道︰「其實當年,害死苓妃的,除了本宮,還有一個人。你可知,那是誰?」
聶霜紫屏息以待,盧氏冷道︰「另外一個人,就是你娘程菁。」
「什麼?」
聶霜紫震驚的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
「你以為本宮的毒藥是哪里來的?本宮那麼好的計策哪里來的?是你娘,是她給了本宮蠱毒,給本宮出謀劃策,本宮才能在苓妃那般慘死之後,還全身而退。」盧氏得意的笑了笑,陰冷道︰「你娘可是一個虛偽的女人,一面為本宮籌謀,一面又跟苓妃交好。苓妃對她推心置月復,她卻親手將她送上了黃泉路。」
聶霜紫心驚膽顫,臉色都白了一圈,咬牙顫問道︰「為,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你爹的仕途了。當年本宮娘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數一數二,多少人巴結不及。如果沒有本宮的幫襯,你爹在官場能走的這般順利,一路升到丞相?」
說到這里,盧氏眼底又浮現恨意︰「只可惜,幫襯的是頭白眼狼,你爹最後竟然投向了祁王的陣營,真是有眼無珠。」
這消息沖擊力太大,聶霜紫頭痛的扶額,可還是勉強著自己冷靜問道︰「這些你本該告訴皇上,告訴我做什麼?」
「告訴皇上?本宮為什麼要告訴皇上?」盧氏反問,冷笑道︰「告訴皇上無非一個結果,丞相府獲罪,這對我有什麼好處?你爹若被革職,祁王就會少了一個得力助手,太子和墨王不就更好對付祁王了?而如果沒了祁王,這北啟豈不就成了他們兄弟倆的天下?本宮才沒那麼蠢,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聶霜紫失望的搖頭︰「你竟然還這麼執迷不悟!」
「本宮當然要執迷!他不肯殺本宮,要讓本宮這麼痛苦的活著,如果本宮沒了恨,那這漫長一生,本宮要如何度過?」
盧氏說著,憤怒的掃掉了身旁茶幾上的茶壺茶盞。 當聲響落在寂靜的宮殿里十分響亮,茶壺滾了一地,壺中的茶水傾到了出來,茶杯碎瓷被冷掉了茶水浸濕,水又蔓延到了裙角。
紅著眼楮瞪著聶霜紫,盧氏沙啞著聲音道︰「你,你們,你們害得本宮被囚禁于此,一生困苦,本宮憑什麼要讓你們幸福安樂?憑什麼?」
「呵呵,本宮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本宮只會告訴你,本宮要你藏著這個秘密,終日惶惶不安,心懷愧疚的待在墨王身邊,就如當年害死苓妃後的本宮一般!」盧氏嘶喊著,陰狠道︰「你且想想吧,以皇上對苓妃的深情,以太子和墨王對苓妃的敬重,若有一日,他們知道了你是仇人之女,他們會如何待你?」
「還會對你這麼好嗎?哈哈,恐怕只會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吧。」
聶霜紫眉頭越皺越深,看著眼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幾近癲狂的女人,悲憫的嘆了口氣,轉身往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