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女兒殤（終）
「雪兒，你有何意見？」
戰雲楓和葉雖鈞被帶去客房等候了，廳里只剩下自家人，聶丞相問走出來的聶映雪道。
「女兒認為，戰公子說的不無道理。」聶映雪溫柔道︰「女兒知道梅兒讓爹失望不已，但爹且先放下怒意，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還能如何計議？」聶丞相皺眉，不滿道︰「難道真讓她嫁給那小子？」
聶映雪道︰「女兒想問問梅兒的意見，回來到現在還沒空去看她。」
「那就讓她過來吧。」
聶丞相揮手，讓人去把聶映梅帶過來了。
聶霜紫和聶青芙對視一眼，聶霜紫打了個呵欠，繼續耐心等著。
片刻後，聶映梅過來了。
「陳家退婚的事，你可知道了？」
一看到她，聶丞相就沒有好臉色，不悅的問。
聶映梅點頭︰「知道，我很高興。」
「你還高興的出來？」聶丞相忍不住又想拍桌，怒道︰「你可知外頭，是如何說你的。」
聶映梅別過臉道︰「再怎麼樣，也比嫁一個不認識的人好。」
「執迷不悟！」
聶丞相簡直快氣死了。
「梅兒。」聶映雪拉過聶映梅，看著她憔悴的樣子心疼道︰「你怎麼這般不懂事？姐姐才離開一段時間，你就鬧出這等事來。」
「大姐……」
聶映梅一看到她，心里的委屈都上來了，眼眶一熱道︰「我也不想的，我已經听你的話好好安分了。我不想嫁給那個人，我不喜歡他。」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聶映雪勸說道︰「爹為你安排，也是為你好。」
「反正也已經不可能了。」
聶映梅低眸，如果她沒有認識葉雖鈞的話，也許能夠接受隨便嫁一個人吧。可惜，沒有如果。
聶映雪暗嘆，又問道︰「你是何時，和天素居的掌櫃暗通曲款的？身為一個千金小姐，平日里對你的教導都忘了嗎？竟然與他私奔，你可知你這樣多寒爹和娘的心？」
「大姐這個時候來教育我了？」
听她又說這些話，聶映梅憤憤的抬眼，沉聲道︰「可這些年你們又何曾關注過我？但凡你們有多關注我一點，怎麼會發現不了我的心意？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連聶霜紫都知道她喜歡葉雖鈞，他們卻一無所知。
「爹從來不疼我，你一心只在乎自己的前程，可我呢？我的未來從來不在你們的計劃里。你們早就覺得我無關緊要了，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根本不在乎我會如何。」
從小到大，聶映梅都沒有對她發過火，這幾句質問出口，聶映雪的臉色都白了白，咬唇道︰「你怎麼這麼想，我們怎麼會……」
「現在說這些還重要嗎？」聶映梅苦笑一聲︰「我已經是這樣了，丟盡自己的臉，丟盡家族的臉。此生大概也不會有人看得上我，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聶映雪難過道︰「梅兒……」
「你們放了葉雖鈞了嗎？」聶映梅打斷她的話道︰「我現在只在乎這個，你們放了他了沒？」
「哼，我倒是想放。」聶丞相仍是沉著臉道︰「可惜他自己不肯走。」
聶映梅不解︰「為什麼？」
聶映雪道︰「戰公子來接他，以戰家的名義向你提親。」
「什麼？」
聶映梅一驚，心潮澎湃不已，目光期待的看向聶丞相。
「你少抱著那些莫須有的妄想。」見她听到這消息那激動的樣子，聶丞相不滿道︰「你再不好，我堂堂丞相府，想把你嫁出去還會找不到人？難道非要嫁給他不可嗎？」
「我不要！」
聶映梅激烈反對，跪下來懇求道︰「爹，算我求你了好嗎？我真的已經受夠了。既然我在你眼里這麼不好，你何不放過我？何必非要這麼折磨我？」
「放過你？除非你不是我聶家的女兒。」聶丞相憤怒的站起來，指著她道︰「不是我女兒，我就不管你，否則你必須要听我的。」
「爹。」
聶映雪見此，也跪了下來︰「女兒求爹成全梅兒吧。」
「雪兒，你怎麼……」
聶丞相氣惱的看著她。聶映雪道︰「女兒就是想要問問梅兒的意見，既然她所求如此，葉公子又願意娶她，不如成全了他們吧。」
見此情況，聶霜紫掀簾而出，走到聶映梅和聶映雪身邊也一同跪下了，溫聲道︰「女兒也求爹成全二姐。」
「女兒也是。」
聶青芙緊跟其後，也跪下來懇求道。
「你們，你們……」
聶丞相看著面前並排跪著的幾個女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聶霜紫凝視著聶丞相，抿唇道︰「事已至此，女兒不明白爹為何還如此反對。二姐遭逢此劫，人人可憐她，爹身為父親就一點也不心疼嗎？明明只要你答應了，就可以……」
「你住口！」
聶丞相氣的腦袋發暈，渾身顫抖的坐了下來，冷笑道︰「好啊，真是好啊，你們姐妹這一次竟然如此齊心，來忤逆我！」
聶映雪搖頭道︰「女兒不敢。」
「你們以為，我為什麼總也不肯同意？貧賤夫妻百事哀，那個葉雖鈞能給梅兒什麼，能給聶家什麼？他只不過是戰家諸多產業下的一位管事，能有何能耐？」
聶丞相盯著聶映梅冷聲道︰「你要我成全你是嗎？你死也要嫁他是嗎？好，我成全你。」
深吸了口氣，聶丞相平息了下怒火，往外走揮袖道︰「你今日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從今以後死在外頭都別來找相府，我只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聶映梅渾身一軟，癱在了地上。
聶霜紫低聲道︰「放心吧，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
听見她的自言自語，聶映雪怔怔的把目光轉向她︰「你現在高興了？」
「現在最高興的人，應該是二姐才對。」
聶霜紫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對聶映梅道︰「不知道爹會不會反悔，二姐快去收拾東西趁早離開吧。」
聶霜紫說完就想走了，聶映雪低聲喝道︰「你站住。」
聶霜紫停住腳步，回眸看她。
聶映雪冷著臉走到她面前，問道︰「這件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聶霜紫挑眉︰「大姐指哪件？」
「把梅兒的事添油加醋的散布出去之事，是不是你。」
「大姐真是什麼事情都喜歡往我頭上扣呢。」聶霜紫笑了笑，隨即點頭道︰「是我！」
聶映雪沉下了眼，如玉般的藕臂抬起來就是一個狠狠的巴掌下去。
幸好聶霜紫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這個巴掌截了下來。看著聶映雪布滿怒容的臉，聶霜紫輕笑道︰「大姐，一回來就打人不太好吧？」
「你真卑鄙！」聶映雪皺著眉頭瞪她，恨恨道︰「大婚之日我明明已經向你暗示過，你竟然還這麼迫害梅兒，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有沒有人性不是大姐說了算的。」聶霜紫甩開她的手，冷笑道︰「多虧了我的沒人性，你的好妹妹才能嫁得如意郎君，否則等你回來，就只能替她收尸了。」
聶映雪冷眼︰「大言不慚，你敗壞梅兒的名聲，害爹對梅兒失望之極，只能這麼無媒無聘的出了家門，還敢說自己是好人。」
「大姐！」
聶映梅沖過去橫在二人中間，面對著聶映雪道︰「你別怪三妹了。」
「你竟叫她三妹？」美眸微睜，聶映雪怒其不爭道︰「你被她灌了什麼**湯，竟然與她為伍，你可知她都做了什麼！」
「我知道，我都知道！」聶映梅猛的點點頭，紅了眼眶道︰「她故意叫我私奔，害葉雖鈞受傷，又找人說我的壞話，這些我都知道。我雖然笨，但並不傻，很多事看著看著也明白了，你們不說清楚我也知道。」
聶映雪指著聶霜紫怒道︰「那你還護著她！」
「可是……我很高興啊。」
眼淚掉下來，聶映梅也沒有去擦，而是又在聶映雪面前跪了下來，揪著她的裙角道︰「大姐，三妹的方法雖然爛，但卻能讓我得到幸福啊。從小到大，你最疼我了，難道你不希望我幸福嗎？」
聶映雪低頭看著她，美眸浮起霧水，紅唇微顫︰「嫁給一個茶樓掌櫃，就是你所謂的幸福？」
「是，他就是我的幸福。我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很久了。我不怪三妹，我很感激她，她讓我和我的心上人可以走到一起。無媒無聘沒有關系，聲名掃地沒有關系，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所以大姐，你也別怪她了好不好？」
「你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為他如此卑微？值得嗎？」
聶映雪別過眼，嘆息了一聲，即使不問，她也知道答案了。
「捫心自問，大姐你真的覺得，爹的做法是對的嗎？」
聶霜紫看著她們兩個，意有所指的道。見聶映雪身形微僵，想來也是知道了她爹做的好事的，聶霜紫失望的搖了搖頭。
「你自己願意認命困在牢籠里，不要理所當然的以為，其他人也該同你一般認命。」
聶霜紫淡淡的說了句，說完這句，再不停留，對聶青芙喚了一聲，轉身出了大廳。
等兩人走遠了，聶映雪才把聶映梅從地上拉起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道︰「罷了，你開心就好。」
聶映梅破涕為笑，終于是放下了心頭的大石。
聶映雪溫聲道︰「你走之前，陪我去看看娘吧。」
兩人相偕去了後院竹林。
聶映雪看著幽靜的竹林，偶爾目光看向身邊帶著笑意的聶映梅，平靜的美眸下藏著一縷深深的悲哀。
也許真如三妹所說吧，這世人艷羨的富貴榮華，真如一個華麗的籠子。身在侯門的人擁有它，卻並沒有幾個人快樂。
眼眸微微低垂，她唇角微微苦笑，梅兒出了牢籠了，而她還在牢籠里，不知何年何月能月兌去枷鎖。
興許，這輩子都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