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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與父攤牌

第一百四十章︰與父攤牌

黃昏雲霞斜斜掛在天邊,聶霜紫端著一碗參茶敲響了聶丞相的書房。

「誰?」

「是女兒。」

「進來吧。」

聶丞相威嚴的聲音落下後,吱呀的推門聲響起。

聶丞相的目光從剛擺好的棋盤上移開,看向站在門邊的聶霜紫淡淡道︰「多年未曾檢查過你的棋藝了,過來陪爹下下棋吧。」

「是。」

聶霜紫溫順的將參茶放在桌上,走到聶丞相對面坐下。

「這第一子,爹讓你先下。」

聶丞相用目光示意棋盤,聶霜紫看了看自己右手邊的白子依舊頷首道︰「是。」

縴指拈起白子,啪嗒一聲落下。

聶丞相掃了一眼她落子的位置,不發一言的也落了一子,聶霜紫見狀毫無停頓的跟著落子。

這局棋下了足足半盤,聶丞相才再度開口,看著越發緊張的棋局漫不經心道︰「可知爹喚你過來所為何事?」

「女兒不知。」

聶丞相審視的望著她,目光炯炯︰「你二娘為人雖不至精明,但也並不魯莽,私挪府銀這樣的大事怎會這般輕易被人抓到把柄。」

「二娘再小心,也是婦道人家,也是爹的妻子。」聶霜紫神色未變,平靜的落下一子後才抬眸溫聲道︰「女兒認為,爹在朝堂高瞻遠矚,想必早已看透了這一切。」

聶丞相冷哼一聲︰「哼,爹看透是爹自己的事,後院有人居心叵測蓄意報復主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聶霜紫詫異的眨了眨眼︰「據女兒所知,是五姨娘心血來潮去查了賬房先生和賬房的賬,爹的意思莫不是說五姨娘……」

「你五姨娘最喜爭強好勝,她告發你二娘爹不奇怪,倒是祠堂之上,你替你二娘求情爹倒是疑惑的很。」

聶霜紫微微一笑︰「爹說的哪里話?家和萬事興,況我與四妹親娘早逝,多虧二娘一手撫養長大。身為子女未能及時奉養天倫已是不孝,哪能看著二娘受苦而袖手旁觀呢?」

棋盒里的黑子在聶丞相手里撥來撥去,聶丞相看著對面自己這個笑容恬淡的女兒緩緩道︰「爹只知你二娘將你遣至後院多年,竟不知你心中對你二娘還存著如此厚重的孝心。」

聶霜紫笑容微斂,隨即又無奈勾了起來︰「聶府雖大,可人人都循爹的心意做事。二娘認為女兒身體有恙需至後院修養,那肯定便是爹也認為女兒身體有恙需至後院修養。後院清苦,女兒心里雖偶爾有委屈,卻不是怪二娘。」

「你既然看得明白,為何還敢露出鋒芒?」

聶丞相沉下臉,拈上來的棋子又丟進了棋盒里。

聶霜紫目露不解︰「女兒何時有過鋒芒?」

「你以為爹是瞎子,不知道今日之事是你一手而為?你利用付管家,利用你五姨娘,甚至膽大包天的利用我?」

「二娘之事,確是女兒無意露出的馬腳,原是打算自己來,誰知恰好遇上了五姨娘。」聶霜紫淡淡垂眸,自顧自的又下了一子,不緊不慢道︰「五姨娘小月復微顯,看起來是身懷六甲有些時日了。為了自己骨血,也難怪她如此心急。」

微抬眸子看著自家父親震驚的神色,抿唇淡笑道︰「此次二娘被罰禁足半年,後院主權旁落,大姐又出嫁在即,姨娘的孩子應當能順利生下來,女兒還未恭喜爹呢。」

「夠了,你好大的膽子!你到底在耍什麼心眼?」

聶丞相激動的站了起來,狠狠拍了一下棋盤,同時收起臉上的震驚之色,盯著聶霜紫的笑容心底又浮上一絲駭然。他日日生活在自己家里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妾偷偷有了身孕,她這個離家好幾個月的小姐一回來就抓住了別人極力想隱藏的事,這是何等敏銳的洞察力?

「女兒未耍什麼……」

「一回來就興風作浪,算計長輩,搞的家無寧日,你還說你沒耍什麼心眼?」

聶丞相不耐煩的怒喝,布滿褶皺的手指直直的指著聶霜紫的臉,大有再一言不合就打下去的趨勢。

這個世上若論面不改色,聶霜紫絕對也能算得上一號人物。能讓她情緒失控的人或許有,但早已不會是聶家中的任何人了。

垂首撿起四散亂翻的棋子,聶霜紫淡淡問道︰「那爹覺得,女兒在耍什麼心眼呢?」

「哼,你原不是個喜歡你爭我奪的性子。」

聶霜紫喟嘆︰「是啊,從前不喜歡爭,為何現在又要爭了呢?」

聶丞相揮袖,篤定冷笑道︰「還能為何?皇宮一行,令你好高騖遠,貪榮戀貴,不願平庸做一權貴命婦!否則為何你要如此別出心裁,演出宮宴之上廚藝驚艷文武百官的好戲來攀上墨王?宮宴之後種種不消停,皆是你有意為之,做出這些算計,不過就是為了討蘇垣的歡心,好為你日後當上墨王妃鋪路。你明知為父已擁祁王,丞相府家宅不寧,便是祁王不寧。」

聶丞相平復了下胸膛的起伏,恨恨的瞪著聶霜紫道︰「聶霜紫啊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兒。我想到你千般智計,還有心將大事交托于你手,誰知,誰知你竟是這樣一個白眼狼。自私自利,一心為己全不顧家族利益,所作所為都是偏幫外人,我給你的藥哪里是墨王發現了,分明是你自己不願意下……」

「藥的確是被王爺發現的。」聶霜紫冷不妨的出聲打斷聶丞相的激烈言辭,看著自己父親氣的面紅耳赤的樣子淡淡而笑︰「女兒雖已不能似大姐一般,事事以爹馬首是瞻,但從來也未曾真的欺瞞過爹什麼。」

將撿回手中的棋子盡數放進棋盒里,神色平淡的道︰「爹說女兒算計二娘,女兒認。爹說女兒耍了心計,女兒也認。爹說女兒一心攀附墨王……」

低垂的眸子驟然抬起,眸中一片清冷︰「女兒也認,因這些都是事實不是嗎?」

聶丞相氣結︰「你終于承認了?」

聶霜紫勾唇︰「女兒並不貪榮戀貴,可女兒,想做墨王妃。」

「就憑你?你做夢!且不說墨王是否會看上你,便是皇上,也看不上你。」

面對聶丞相毫不留情的嘲諷,聶霜紫也只是加深了一點笑容︰「爹除了大姐,對我們這些其他女兒還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呢。」

聶丞相冷笑︰「不是爹看低你,人當貴在有自知之明!」

「所以,爹給我挑的佳婿便是戶部尚書之子陳謀助?」

聶丞相的臉色又是一變,她怎會連這都知道?

聶霜紫輕輕一笑︰「女兒昨日才有幸見過陳公子。陳公子家世榮貴,但性情急躁,心機尚淺,初見女兒便殷勤不斷,很是好猜。」

听到這里,像是終于反應了過來自己的頻頻失態被自己女兒輕易的看破了想法,聶丞相端起一旁早就涼透的參茶一邊輕抿壓下心中的驚異一邊淡道︰「既然如此,你便應該收了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聶霜紫挑眉反問︰「那陳公子,女兒半分看不上,又如何收起自己的心思?」

「你!」

「爹今日喚女兒來,是想質問女兒,讓女兒安分些,爹的意思女兒已經收到。女兒也有些話,今日就想跟爹說清楚,也免得來日,爹還要對女兒處處猜忌。」

聶霜紫說著站起身,碧色紗衣在燈影下輕晃,向來柔和的眉目中微微暈出一點睥睨的風采,在夜色里艷麗地讓人心驚。

「爹在朝拜相,擁誰為主都不過是為了聶氏一族能更好地享富貴榮華。但朝堂之勢若風雲變幻,處在其中的人無不是如逆水行舟,勝敗瞬間就可傾覆。女兒今日就為爹在此埋下一條後路,墨王妃位,女兒勢在必得。爹若疼惜女兒像疼惜大姐一般,也讓女兒這個痴心妄想的心思圓滿。他日朝堂換勢,祁王若敗,女兒便保爹和相府根基不倒。」

茶水的晃動顯示出了聶丞相此刻心中的極不平靜,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平日里看著就一副良善可欺,身板孱弱的丫頭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就是朝中最直言不諱的臣子,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出來啊。

良久,聶丞相才放下茶杯,第一次用慎重的目光和自己這從不看重的女兒對視,沉著聲音道︰「說得好听,祁王若贏呢?」

「祁王若贏,女兒自當隨墨王而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爹又何須有後顧之憂?」

聶丞相目光閃爍,聶霜紫又繼續道︰「今日與爹的長談,天知地知,爹知我知。女兒心中尚存家族之重,爹大可放心。此事于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而女兒做這些亦也無所求,只盼爹從今日起不再對墨王爺蓄意出手。」

欠身深施一禮,聶霜紫才又道︰「今日後,女兒便不能再是默默無聞,長居閨閣的姑娘。從前聲名可讓,錦衣玉食可讓,心血繡品可讓。今後,卻是不能了。二娘之事便是前車之鑒,是女兒給府中這些年來不願長眼之人的前車之鑒。」

看到自家父親又有不悅的跡象,聶霜紫連忙轉移話題微笑道︰「爹放心,若是墨王府有何動靜,只要在不損傷王爺的情況下,女兒也定會知無不言的。」

「就好像前些日子,太子和王爺私議,女兒就無意中听到太子曾透露過將一位北方鹽商收入了麾下,讓其暗中發展北方的軍事力量的事。」

「什麼?」聶丞相心里一咯 ,也顧不得呵斥聶霜紫的忤逆犯上了,追問道︰「北方鹽商?你可听清楚了是哪位北方鹽商?」

聶霜紫皺眉思索︰「殿下有提,但是女兒不敢離太近,听不真切。只隱約听到是姓什麼奇……哦,應該是齊才對。」

听到姓齊,聶丞相這下臉已經不是沉了,而是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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