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路了,你如果不帶我一起走,我肯定會死在這兒的。大俠,求求你救我一命,我一定會知恩圖報,好好答謝大俠的!」
「放手!」
蘇垣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不耐,又冷了幾分。
「不放!我原本還不至于失去行動能力的,可是你打傷了我!你也有責任,不然我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軟的不行來硬的!
「放手!」
「不放就不放。你干脆殺了我好了,反正你不救我我也是死路一條。你既然不殺我,那你救我一命會怎樣?見死不救會遭天遣的!」
「嗤拉!」
她的滔滔不絕伴隨著布帛破碎之聲葛然而止,聶霜紫愣愣的看著手中僅剩的布料。
這男人,這男人竟一劍割斷了自己的袍子?
胸中怒火騰的燃燒起來,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雙手一撐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朝那頭也不回的男人追去。
「喂,你給我站住!你這沒心沒肺沒臉沒皮沒……啊!」
腳步還沒追出兩步,狠話也才罵到一半,她就撲通一聲又倒了下去。這一回,饒是她生命力再頑強也爬不起來了。
渾身上下鑽心似的痛,聶霜紫自問被聶映梅打得最慘的時候都沒這一次傷得重。視線模糊的看著那黑衣背影,她不甘心的咬唇。想說些什麼,可到底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離去的黑衣又重新走近,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蘇垣皺著眉頭看著昏迷過去的聶霜紫,深遂的黑眸有些冷冽。哪怕是昏過去了,這個女人眉目之間也盡是倔強。
他突然覺得如果她不是扭到了腳又受了傷,他今天可能擺月兌不了她。
「晝風,把她帶上。」
冷哼了一聲,蘇垣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就憑這個女人?怎麼可能?對白虎下了命令,他轉身拂袖而去。
白虎慢悠悠的踱過來,咬著聶霜紫的衣領就把她往虎背上一甩,然後馱著她跟在蘇垣身後離開。
靜謐的樹林中,兩人一虎緩緩的行進著。黑衣男子走在前頭,身後跟著一頭高大壯碩的白虎,白虎背上躺著一個髒兮兮的女子。
「謝謝你,大俠。」
低不可聞的聲音虛弱的響起,聶霜紫全力無力的趴在白虎溫暖的背上,明亮的眸子注視著前方挺拔的身影。雖然知道他壓根不在乎,但她思忖良久,還是向他感激的道謝了一聲。
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在白虎背上,她是意外且驚喜的。意外的是他回頭救了她,驚喜的是一波三折,她好歹是月兌離了危險。
這個第一眼見到就讓她感到驚異的男子,似乎並沒有他表現的那麼絕情。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不要面子的女人。」
蘇垣淡淡的說道。
「這是到方才為止,你對我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聶霜紫笑了笑,不在意的道︰「沒關系啊,能得救不就好了。努力想要活下去,並沒有什麼錯吧?」
面子算什麼?這世上有很多人為了生存為了利益卑躬屈膝,面子其實是最不值錢的了。
蘇垣一怔︰「說得也是。」
「大俠,那個山谷是你的地盤嗎?你是不是經常會在哪里?」
聶霜紫眼珠轉了轉,好奇的問道。
「我不是江湖人,更不是大俠。」
蘇垣皺眉,考慮著要不要告訴這女人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呀,你也不必表明。」聶霜紫蹭了蹭白虎柔軟的皮毛,咕噥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
蘇垣終于回頭看她︰「為什麼?」
「萍水相逢,身份和名字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吧。就算你不是大俠,破例一次為我當一回也好啊。救命恩人?」
沉默持續了一會,沒听到回答。聶霜紫抬起頭發現「大俠」又轉過身,留給她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了。聶霜紫撇撇嘴,這男人怎麼可能是劫富濟貧的俠客,這氣質當殺手還差不多。
「哎,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不是經常會去那個山谷?如果我要找你是不是可以到那里找?」
她不死心的繼續問,等了半晌依舊沒听到回答,這男人似乎懶得跟她說話了。她想了想,算了,雖然不願意欠他,但直覺告訴她還是不要跟這男人太熟的好。
那勞什子報恩的事,還是擱著吧。
隨著沉默的拉長,靜謐在兩人之間再度蔓延。蘇垣听著耳後逐漸平穩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沉睡了過去。
女人不論何時何地,都是麻煩。他面無表情的在心里添了一句。
自小便有這種覺悟的他,對女人向來敬謝不敏,莫說是踫了,連靠近說話都覺得是在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除非他是活夠了,才會給自己招惹這種麻煩上身。
因為這樣的想法,一直以來他都跟女人這種生物保持著距離。而現在,他再度覺得自己明智不已,今天這個女人不過是意外出現,卻已經給他惹了足夠頭疼的麻煩。
明明都已經精疲力盡了,那張小嘴怎麼還能像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北啟國的女人不是以溫婉可人著稱的麼?
如果不是知道那張煩人的小嘴里曾經唱出過這世間難尋的歌聲,他絕對不會理睬她的死活的。
正沉浸在思緒中的蘇垣耳朵突然一動,淡漠的眸子移向東邊的方向,那里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顯得急促而凌亂。
該是來尋她的。
蘇垣回頭看向趴在白虎背上沉睡的女人。那張小臉埋在雪白的毛發里,被泥巴糊得看不清楚的五官卻奇異的透出一股恬靜的感覺。這個女人,還是安靜沉睡的樣子比較適合她。
「本王希望你醒來之後,忘了山谷,也忘了本王。」
收回視線,向白虎下了命令︰「晝風,放她下來吧。」
白虎睜著不解的大眼楮看著他,嘴里低低的嗚了幾聲。
「會有人來救她的。」
淡淡的解釋了一聲,蘇垣轉身離去。
白虎晃了晃頭,趴低身體輕抖了抖,讓背上沉睡的人自然的滑落下來。大腦袋在聶霜紫身上嗅了嗅,看了她一眼後,白虎轉過壯碩的身體擺擺尾巴跟在主人身後離開了。
……
聶霜紫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將軍府慕容大小姐的閨房里,身邊站著兩個為她忙活了一夜的人。
視線從床頂的紫色錦緞轉移到床前站著的兩個人上,聶霜紫疑惑的道︰「我怎麼會跑到將軍府來?」
「阿紫,你還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先喝了藥再說。」
扶桑拿著藥碗在床邊坐上,模了模她的臉,擔憂的神色這才減了些許。
聶霜紫接過藥碗,聞著那藥味皺了皺眉,這藥真苦。她身上破爛的衣裳已經被換下,一身的泥屑也清洗干淨,扭傷的腳踝處纏了厚厚的繃帶。看了看扶桑,又看了看她身後一直低著頭站著的人。
「這是什麼情況?如星,你干嘛呢?從我醒過來你就一直低著頭站那,話也不說?」
「她呀,今天把你害慘了,差點還讓你丟了小命。現在當然沒臉見你咯。」
扶桑哼了一聲,睨了如星一眼。顯然先前她狠狠的訓了如星一頓。
如星抬起頭來看著聶霜紫,話沒說眼眶卻先紅了︰「阿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她不知道,當她和扶桑看到她一身混亂的模樣簡直嚇得心髒都停了。
原來如星是在自責。聶霜紫淺笑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小命這不是撿回來了嗎?對了,如星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說完她還上下看了如星一眼,發現她除了衣服稍顯凌亂外並沒有什麼這才放心。
「她可好著呢。」扶桑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不滿她都這樣了還有空關心別人。拍了拍額頭道︰「都怪我,沒有早早提醒你一聲,要提防如星這個惹事精。」
扶桑說著還有些後怕。她今天跟弟弟出城賽馬,哪里料到會遇上跑得像個瘋子似的如星。也幸好她就在城外,不然等如星跑回城里找人來,那阿紫不知道被啃成什麼樣了。如星膽子大本領小,又古靈精怪的愛惹事,以前在邊城就沒少給她惹麻煩。這下可好,才跟阿紫見過兩面就把人家拉到山里,差點喂了老虎。
「扶桑對不起,阿紫對不起。」
如星眼淚汪汪的瞅著兩人,滿臉滿眼的愧疚,連扶桑說她是惹事精她都不反駁了。這次的事情雖然不全怪她,但只要一想到都是她把阿紫帶到山里害她遇到危險,她就自責的不得了。
「如星,你不用道歉的,又不干你事。再說了,雖然今天發生了點意外,但你給我的驚喜還是讓我很開心的。」
聶霜紫寬慰道,那片梔苓花海她是當真喜歡的。
「好了,你們也別一個說道歉一個說沒關系的了。阿紫,先喝藥。」
扶桑對著聶霜紫命令道,聶霜紫吐吐舌頭,乖乖喝了起來。見她喝藥了,扶桑這才轉頭看著如星,板起臉道︰「如星,雖然阿紫沒怪你,但你這次的確犯錯了,以後你不可再這樣亂來知道嗎?」
「我知道錯了,扶桑,你別再生氣了。」
見她板臉,如星連忙又低頭認錯。
「我生氣有用嗎?好在阿紫沒事,不然我看你不愧疚死才怪。」扶桑嘆了口氣,也不是真怪她。看她站在那兒,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倦色,想起她也是東奔西跑擔心了一下午,口氣便軟了下來。
「好了,阿紫也醒了,你也去好好休息吧,今天就先在將軍府住下。」
如星搖搖頭道︰「我要再陪阿紫一會,等下再休息。」
說完她搬了張凳子也在床邊坐下。
聶霜紫轉著眼珠子听她們說話,沉默的把藥喝完。听到這時才抬起頭來,問了個她一直忽略的問題︰「現在什麼時辰了?」
嘴上問著的時候她已經抬眼望向窗外,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明顯是夜晚了。
扶桑回道︰「亥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