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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4章 三十年、十五年、當下

從說書人口中經常能听到兩個詞,上山虎和下山虎,下山虎是餓虎,出山是為了生存,而上山虎是猛虎,是巡視自己領地,虎毛濃密王者之姿。

劉飛陽走到今天完全是被一步步逼出來,假如三爺沒有步步緊逼,他可能會滿門心思撲倒磚廠和體育場上,他只想好好活著,是下山虎無疑。

而齊老三最初是高高在上的上山虎,只是被劉飛陽挑釁成狂躁的黑瞎子,維多利亞的開業更是扎傷他一只眼楮,這頭黑瞎子非但沒有沉寂,反而變得更加狂躁。

齊老三見幾人目瞪口呆的神態,無所謂的搖頭笑笑,轉過頭看向窗外,透過窗戶依稀能看到維多利亞的地燈照出沖天光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回目光,抬手指向對面的電視櫃「那里有酒,喝點…」

螃蟹聞言轉過頭,從櫃子里拿出瓶酒,是惠北大曲,上面已經有些灰塵,看上去有些年頭,茶幾下面一層有杯子,螃蟹拿出四個依次擺上,隨後擰蓋酒蓋,要逐一倒酒。

「兩個就行…你們兩回屋呆一會兒,我和螃蟹敘敘舊!」齊老三再次開口,語氣就略顯沉重,這話听的兩人微微一愣,唯獨螃蟹平靜如初。

兩人愣神過後點點頭回到臥室里。

客廳不大,齊老三和螃蟹的身影卻填不滿,一個茶幾,茶幾上擺了兩個酒杯、一瓶白酒,沒有丁點小菜。

「記不清咱們上次這麼坐在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了」齊老三端起酒杯,悠悠感慨一句。

「得十二年前了」螃蟹苦澀回道,作為多年的兄弟,他知道齊老三心中想的是什麼,這都出于他太了解眼前這位心狠手辣梟雄的性格。

「咱們第一次喝酒還是上中學的時候,為了個女孩打架,對方人多勢眾把咱們打的鼻青臉腫,氣不過就逃學回家,偷的我爸的白酒,那時候還都是用塑料袋裝的,咱倆喝了一袋,最後躺在炕上胡言亂語,說終有一天惠北市惠北咱們壓在腳下」

齊老三苦笑著,喝口酒,眼神變得迷茫,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好似能看到兩個還穿著校服的孩子。

「是啊,太快了,一眨眼幾十年就過去了,跟做夢一樣」

螃蟹喝完一口之後就端著酒杯,遲遲不肯喝第二口,他有些心酸,對,就是心酸,就在兩個月以前他們還是惠北市獨一無二的佼佼者,可兩個月之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當初平劉疤瘌的時候,咱們十幾個兄弟,被他帶人堵在胡同里,被沙噴子頂在腦門上問敢不敢還手,是你在後面喊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然後咱們拼了,砍翻他們二十多人,拼到最後能站起來的就剩咱倆,身上已經被血浸透,好在最後贏了,把劉疤瘌砍翻…」

「從那以後第一次有人管你叫三爺」螃蟹記得很清晰「你耳朵都被砍掉卻不知道,最後咱倆累的沒勁靠牆根坐著,看到你耳朵沒了還在笑,我身中八刀,你身上被砍十二刀,最深的一刀已經看到肋骨」

「那是我人生重大轉折點!」

齊老三的今天有一部分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更多的是自身拼搏,阿斗那路貨色給他江山給他諸葛,最後還是俯首稱臣的結局。

常言道︰看見賊吃肉,看不見賊挨揍,齊老三身上的刀疤漏出來,足以讓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瞬間昏死過去。

齊老三抬手把白酒一口喝下去,臉上開始爬滿微紅「一個轉折點就必定伴隨著另一個轉折點,我住院時照顧我的護士,我愛上了她,恰好她也喜歡我這款,本以為就能這樣天長地久,卻沒想到出來個杜老板」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他看上了她,所以我就得把她送到他的床上…」

「後悔麼?」螃蟹並不知道準確經過,但隱隱約約能感受到蛛絲馬跡,他把酒杯放回茶幾上,發出 的一聲,不算很大,沒用齊老三回答又道「但是我後悔,其實我也喜歡她,如果當初在病房的時候,她愛上的是我而不是你,可能不會有今天…」

齊老三听見這話沉吟半晌,緩緩抬頭看向螃蟹,年輕的時候自己也像現在這般干癟,螃蟹卻一如既往的人高馬大,那護士愛上自己卻沒愛上他,是個怪事,盯著螃蟹的臉問道「恨我麼?」

「三十年的兄弟,恨的起來麼?」螃蟹苦笑著。

「三十年」齊老三嘴里反復咀嚼,又灌了一口白酒之後才道「兄弟,你得幫當哥的做一件事!」

「既然都叫兄弟了,說吧」螃蟹突然眼圈一紅,抬頭看向齊老三「我多想咱們之間只是三哥,不是三爺…」

齊老三再次沉默了。

五分鐘後,就听 的一聲,客廳內只剩下他自己,螃蟹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齊老三還端著酒杯,眼神發直,他在想三十年的感情換來今天的結果,身影在鎢絲燈泡下猶猶如垂垂暮年的枯樹,生機已不再。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茶幾上的電話給介念撥過去,臥室里的介念看到電話,接起來,听到電話里讓他出來二字,立即邁步,旁邊的魏良勝看到齊老三翻棋盤的一刻心里就開始慌亂,他知道事情不好,又不知道哪里不好,剛才在床上的時候不止一次想過要回老家,可又舍不得每個月以萬為單位的回報,他很糾結,感覺自己陷入圍城里出不去。

又看到介念出去,他覺得胸口沉悶。

介念走出臥室,見只有他自己坐在沙發上並沒感到意外,也是從翻棋盤的那一刻開始,介念就知道問題越來越嚴重,把棋盤扔到地上是什麼意思?

既然下不過,那就重新洗牌!

「坐,陪我喝點…」三爺看到介念一笑,眼神很曖昧,這麼多年來介念為他解決很大麻煩,也只有他在,自己才有底氣與任何人對話,他就相當金鐘罩,保護自己刀槍不入。

介念平時不吸煙不喝酒,今天卻出奇的坐下來,拿個新杯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不過他並沒端起來,倒滿之後就放在桌子上,齊老三端酒,他拿起來撞一下,不喝,又給放回去。

「都說你會推測,咱倆認識這麼多年還沒讓你給我看看,介念,你說三哥這關能不能過去?」齊老三很平靜,笑呵呵的問著。

介念卻蹙著眉,他沒看齊老三,而是盯著桌面。

「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步,劉飛陽是鐵了心要跟我斗到底,啤酒都是從高啟亮那里拿的,那個畜生雖然也給我供酒,可跟劉飛陽的成本能一樣麼?他盈利我還得賠錢,況且他後面還有一群富翁支持,這麼斗,用不上兩年,盛世華庭就得破產…」

齊老三把身子向前一探,有幾分渴求道「如果是你,是風風光光的死去,還是到最後被人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再想轍?」

介念眉頭更深幾分,維多利亞開業,有消防嚴陣以待,有便衣維持秩序,雖說這都是常理之中,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保證是不是上面在傳達信號,如果三爺沒了支撐,就是齊老三。

「三爺,從十五年前咱倆相遇,那時候我窮困潦倒你能給一口飯吃,我就說這條命是你的,什麼時候想要什麼時候拿去,有什麼吩咐你直說!」

「十五年?」齊老三眼里又一陣迷茫,他貌似也沒想到與介念都認識這麼多年「鈍刀子切肉很疼,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劉飛陽肯定是想慢慢折磨我,但是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所以得盡快有個了斷,你…」

「刷…」

介念听完,抬手把酒杯拿起來,灌到嘴里一口喝下,沉重放下杯子,頓了幾秒,隨後一言不發的離開。

直到現在,客廳里就剩下他,還有臥室里的魏良勝。

齊老三沒讓他出來,而是自己站起來,抓起酒瓶,拿著兩個杯子奔臥室走去。

魏良勝剛才趴在門縫上听,聲音太小,也沒听出個所以然來,他知道一個一個談話絕對不是好事,在臥室里焦急的來回踱步。

「咯吱…」房門被推開。

魏良勝猛然回過頭,看到那頭白發,尷尬的叫了句「三爺…」

「坐…」齊老三走到床邊坐下去。

魏良勝聞言也不敢反駁,只好心神不寧的坐在床邊。

齊老三開始倒酒,倒好一杯給他遞過去「小魏啊,咱倆認識時間不長,但都是實在人,有什麼話我也就不纏著掖著的,直說,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魏良勝听到這話一愣,手上微抖,酒水灑了一半。

「對,交易!」齊老三重重肯定「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不好,給你準備了一筆錢,足夠你活後半輩子,娶媳婦、生娃、贍養父母都夠」

「三爺…你說,我听著!」魏良勝艱難開口。

「其實很簡單…」

當齊老三說完,魏良勝整個人僵化在原地,十幾秒後,面色開始變紅,人也開始顫抖,他心里正在掙扎,這個決定很艱難,可又想到那個數字,一咬牙道「好!」

齊老三聞言微微一笑。

三十年的兄弟、十五年的圈養、當下的利益。

是他最後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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