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收回了手，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邊。
「石大人目達耳通，我本就沒想過要瞞他。」
沒有了鉗制，何歆穆低下頭，「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薛牧說︰「為了更高的位置。」
「你要取代石磊？」
「我沒那麼瘋狂，只是盟主不喜露面，想讓上頭的的人注意到我，只能從石大人這里入手。」
「那我應該做什麼。」
「我只需要你活著，並且在石大人身邊立足，你能存在就是向他們提醒我的存在。」
她倒成了指明燈，可是薛牧也未免太相信她了。
「你就沒想過我會觸怒他，然後連累你？」
「我相信你。」
何歆穆一怔，不論前世今生，這是唯一一個對她說出這句話的人。
信任別人，還有被人信任，這都是她從沒想過的事情。
而明明他的相信，不論是看起來還是听起來都如此真誠，何歆穆卻感覺到了背後隱隱的惡意。
黑江盟猶如龍潭虎穴，要是趟進去了，要麼就無時無刻活在別人的掌控中，要擔心隨時都有可能的身亡，要麼就……把所有人都踩到腳底下，就像林夏那樣，掌控全局。
而林夏完成這一切，用了十年。
誰又做得到林夏的這十年？
薛牧竟然敢說相信她。
可是他相信的恐怕未必是她本身，而是相信她，有能在那種環境中掙扎著活下去的能力，還相信她會為了好好的活下去，不得不在石磊跟他薛牧之間維系著聯系。
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而且還是烈火。
何歆穆低著頭，讓薛牧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此時卻是真正在考慮他的提議。
如果拒絕……不，薛牧不會讓她拒絕，他手里還有何淑雲，這不也正是她帶何淑雲投奔他的初衷麼。
黑江盟，毀了她的前生，又毀了她的今世。
真是有緣分。
「噗嗤。」
何歆穆突然就笑了起來，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就像著了魔一般。
笑聲回蕩在整間屋子里，透過牆壁，傳到剛走到門外的何淑雲耳里。
何淑雲臉色發白，屏住呼吸，不敢被發現。
薛牧也被她突然的轉變弄的不明所以，以致于沒有發現何淑雲的到來。
「你怎麼回事？」
何歆穆不理會他，她在嘲笑自己人生，黑江盟就像一個追蹤著她的詛咒，她永遠都逃不開。即使逃開了，那也是她自以為是，她還是會被這詛咒追上，重新拉回去。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再想著逃開。
從今以後，她會心甘情願的留在黑江盟。
不是因為薛牧，也不是因為何淑雲，她只為她自己。
她會想薛牧所期望的那樣，在石磊身邊立住腳跟，展開自己的小天地。
她還會做很多事情，她需要時間，需要謀劃，更需要人。
上天非要把她送回來，也許就是為了逼她，親手毀掉這個摧毀她所有一切的地方。
那她就滿足上天的期望。
這一次，到底會是誰摧毀誰，咱們拭目以待。
何歆穆笑聲漸息，抹掉眼淚，沒等薛牧再問，就擲地有聲︰「我答應了。」
她告訴自己，這不是赴死，也不是被逼著不得不回去，反之她現在迫切的想要回去那里，自己往日待過的地方。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一定要竭盡全力做一次。
何歆穆答應的痛快，薛牧卻沉默了。
現在的何歆穆讓他覺得難以捉模，也因此更危險。
如果說她從前是一把小巧的匕首，雖然難防，卻不會給人造成太多傷害。那現在就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還未正式出鞘，鋒光就已經讓人感到心驚。
薛牧抓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她。
「你到底怎麼了。」
何歆穆想甩開，薛牧的手卻如磐石，讓她一動都動不了。
何歆穆就泄了氣，「薛牧，我很清楚要把我推向的是什麼樣的地方，從此以後我的命，我的自由，我的整個身心，都不再是我的。你這麼殘忍的把我推進去，就沒想過我會反叛麼？
薛牧卻回答︰「不管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我都得奉勸你一句，林盟主和石大人雖是靠著反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你要是覺得他們會容忍反叛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從你出現在石大人面前開始，你就已經跟我綁在了一條船上，你若叛我，那就會徹底成為一顆廢子，他們不會留你。」
何歆穆閉上眼楮。
她當然明白，她不會亂來的。
她還需要薛牧提供幫助和依托，就算以後要踹開他，也得找好時機和方式。
「我不是三歲小孩，分得清輕重。」
「這邊的事也快結束了，石大人很快就會回盟里去，到時候你跟上他。以後的事情，我只能說句自求多福了，你自由發揮。」
「他都不待見我，送我去恐怕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就那個樣子，第一次見面還能留下你的小命，這已經說明他很喜歡你了。」
「哦，莫非他從前殺過你的人？」
薛牧如被戳中般，臉色鐵青了起來，沒有否認，「是，我送過別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扔給手下了。」
何歆穆面色難看了起來，扔給手下了……這本就是一句讓人聯想到些不好的事情的話。
她從沒注意過石磊身邊有沒有女人這種生物，貌似沒有吧……
可也不至于……憎恨女人到這個地步吧，薛牧既然早有想法，選的人肯定是精挑細選，卻被石磊毫不憐惜的賞給了別人，現在是死是活還真不好說。
那薛牧這次貿貿然的把她弄過去，就沒想過石磊還是會不滿意，也抹殺了她？
何歆穆氣急，罵道︰「你混蛋！」
薛牧猜到她在氣什麼，解釋說︰「我相信你，所以一開始就把我跟你的關系擺到了明面，毫無掩飾。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不會好過，這還不夠麼？」
薛牧又一次提到相信，何歆穆就不明白了，「你對我的自信到底哪里來的，萬一你信錯了，豈不滿盤皆輸。」
「但事實是，我信對了。」薛牧直視她的眼楮，得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