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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忙碌而充實的過著。

昨夜下了雨,今日院子里一片濕意。

給夫人請完安,又留了早膳,何歆穆回到自己屋里後,開始練字。

幾筆落下,看著紙上躺著的皺巴巴的「何」字,點點頭,還算滿意。

可再看另一邊的「歆」和「穆」,還是簇成了一團,看不出來是什麼。

嘆氣,原來練字是件這麼難的事情。

可這卻越發激起了她的興趣。

何歆穆的落水事故以及她本人的性格做派發生的變化,府里的人開始還置喙幾句。可是往常也沒什麼人關心了解她,如今年關將近,府里忙成了一鍋粥,誰還顧得上關心她。

鄭繡娘也忙碌于繡房的活計,沒時間再來教導她,只幾日過來一次,布置些繡活任務。

何歆穆比起從前有了更多的自由。

而比起女紅,何歆穆更喜歡寫字。

再怎麼練,繡出來的東西還是歪歪扭扭的,一點也不適合她。

又練了幾個字,听到響動,抬頭見輕音端了花茶和點心進來,便擱下筆,吃起了點心。

何歆穆輕聲問︰「小蘿呢?」

自醒來後將近兩個月,何歆穆一直留心觀察,對府里的事情還算是了若指掌,從前不能說話,除了交流不大方便,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能說卻刻意不說,只覺得渾身難受,還給自己造成了不方便。

加上還定期喝著良喉的藥,便漸漸「好」了起來,開口說起了話。

能正常跟人交流的感覺,久違的感覺。

輕音喏喏了半天,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何歆穆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小蘿自那日後消沉了好幾日,見一切都還正常,才漸漸大膽了起來,只是有時候想做些小動作,總看見三小姐會不經意的瞥她一眼,比起往常收斂了許多,私底下卻還是把活計都扔給了輕音。

這個小蘿,不是偷奸耍滑,就是懶散成性。

何歆穆尋思著還得找機會治治她。

這麼想著,卻拉起輕音到了桌旁,向她請教起寫字來。

那邊何夫人周氏剛剛送走了客人,雙手絞著手帕,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青寰邊上站著,不敢吱聲,夫人正惱火著,誰敢去觸霉頭,眼神卻留意著門簾。

這時青沅掀簾子走進來,夫人的目光立刻釘在她身上,壓制怒氣的說道︰「老爺呢?」

青沅縮了縮肩膀,好大的火氣,喏喏回答道︰「老爺……忙著處理公務,福林進去通報,老爺卻說等他忙完了再說……」

「啪!」周氏甩袖把茶盅掀到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什麼時候了,都要被下屬騎到腦袋上了,還忙他那些破事兒。」

青沅青寰不敢插嘴,縮著手站在一旁。

客人來的時候還笑臉相迎,不過一會子的功夫,進去奉茶,夫人就已經變了臉,笑意勉強。這一送走客人就開始大發雷霆,還讓青沅去前衙找老爺回來。

老爺發過話,禁止女眷去前衙行走。

可夫人發話,青沅只得硬著頭皮去。

犯了老爺的忌諱,還得挨夫人的呲。

青沅瞥了瞥一邊的青寰,夫人怎麼就不讓她去。

良久,周氏呼吸才平緩,坐在貴妃椅上,擺手示意丫鬟出去。

青沅青寰低著頭退後。

卻突然「唉喲」的一聲,青沅剛好撞到了掀簾子進來的何秉。

青沅臉刷的一紅,隨後一白,連忙低頭退下。

正主來了,周氏自不必再拿不相干的的撒氣,等丫鬟退下,拉著丈夫的袖子怒沖沖的低喊道︰「你若敢賣女兒,我跟你沒完。」

何秉面露不虞,這是唱的哪一出?

扯回袖子,聲音低沉而不失威嚴,問道︰「出了什麼事?」

周氏冷哼︰「您公務繁忙,妾身哪里敢隨意耽擱,只是這人都大張旗鼓進府跟我提親了,老爺您便半點都不曉得麼?「

何秉驚詫,忙問妻子詳細情況。

周氏看他竟真不知道,這才慢慢解釋道。

原來一大早就來拜訪她的是甄府丞的內人,陸氏。

陸氏不過二十有五,仍似二八年華般,皮膚細膩,媚眼如絲,周氏每次看到她都不舒服,卻又不敢開罪。

要說這陸氏的丈夫,甄直,從前也不過是個沒人問管的無名小吏,某次路過貧民窟,正見到一位老父沿街賣女兒,他這時候便遇到了當時年少的陸氏,一見傾心。不願以買賣之名,而是用全部積蓄,置辦了讓對方滿意的聘禮抬回了家。

陸氏被甄直解救,不必再擔心被賣去下三濫的地方,而且甄直又對她頗為尊重體貼,夫妻二人相差十歲,倒是琴瑟和鳴。

誰也沒想到,幾年後,被那老父賣掉的另一個女兒,陸氏的妹妹,竟出落出傾國傾城之姿,買她之人將她獻給了知州大人。

小陸氏頗得知州歡心。

既會伺候老爺,又會奉承夫人,在知州府混的如魚得水。

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小陸氏時常會惦念起家人。

她並不記恨賣掉她的父親,也不嫉恨逃過被賣命運,可以安然嫁人的姐姐。

不管吃過什麼苦,她現在才是最終得意那一個,倒是常常借機接濟家里人。

甄直得知小姨子一步登天,猶如被天上掉下的大餡餅砸到腦袋,直到跟著陸氏去向小陸氏謝恩的時候,還是暈暈乎乎的,等見到小陸氏就更暈了。

他從前以為自己已經娶到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媳婦兒,沒想到小陸氏的美貌更甚于她的姐姐……

何秉抿著茶水,听妻子講明陸氏的來意。

原來陸氏的確是來做媒,不過說的不是旁人,是她的親生弟弟陸巍。

周氏咬著牙吧陸氏的話復述了一遍。

陸氏竟然妄想她唯一的寶貝女兒,真是痴心妄想!

可是老爺的考績壓在知州大人那里,直接拒絕鬧僵了關系,影響到老爺的前途,老爺知道還不扒了她的皮。

她可憐的行珠,怎麼就被那起子人惦記上了。

剛開始陸氏只是七繞八拐,周氏壓根沒听懂她要表達什麼,也是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到後來陸氏面露急色,才稍稍說的明白了些。

陸氏的意思,是想為弟弟求娶何府的嫡女。

她怎能答應,沒立刻罵走就不錯了,勉強掛起笑臉婉言拒絕,陸氏卻露出驚詫的神色,半掩著嘴笑道︰「您別著急,跟何大人商量商量在回絕也不遲。真不成小妹也不會惱了您,就當沒這回事兒,咱們姐妹情分可不能因此斷了。」

當時周氏差點就想撕爛她的臉。

若不是小陸氏,他們這些人還在爛泥里爬著,怎能有資格跟他們同坐一堂。那陸巍是什麼東西,雖沒見過卻听得不少,被一個靠賣女兒養活家的男人養大的,能是什麼好東西。想靠她何家的女兒抬高門面,真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

周氏還是氣哼哼的。

語氣卻已經放軟,帶了些委屈的神色。

但願老爺……能妥善處理此事。

何秉的確沒想到,陸家竟敢有這種想法。轉念一想卻覺得不對,陸氏哪里來的膽量和自信,認為他會同意這門婚。

還有多半年,他的任期就滿了,屆時拿著上峰給他的考績回京述職。

莫非……

他若是拒絕,陸氏會找小陸氏上眼藥,小陸氏再找知州大人吹吹風。

難道知州大人會因為這點子事,听信小陸氏的言語,給他劃一個大大的紅叉?

對于陸氏的自信,何秉卻不敢打包票,說小陸氏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如果考績不合格,對于他而言,雖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可若他第一次外放就跟上司鬧了不愉快,別人該怎麼想,對于以後的發展多多少少有些影響。

可那陸氏想要行珠也太過分了,他就這麼一個嫡出姑娘,打算回京升職了再給女兒好好挑一個,因此一直壓著妻子不然過早給行珠相看。

可若陸氏非要拿著考績的事情威脅他,

等等,何秉腦中靈光一閃。

又問周氏︰「甄夫人點名要行珠?」

周氏點頭,又搖頭︰「她分明知道我只有一個行珠,要嫡女不就是指行珠麼……」

說到這里,周氏也覺得不大對勁。

陸氏說到嫡女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她只當是陸氏在提示行珠,只顧著惱火,卻忘記了,嫡女並不是只可以是行珠,只要她願意的話。

周氏眼珠微轉,跟何秉四目相視,兩人想到了同一處。

除了正室所出的姑娘是嫡女,還有另一種「充做嫡女」,即正室把妾所生的女兒抱養到自己房里,掛到自己名下。雖享受跟嫡女一樣的待遇,其實到底怎麼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不過是嫁庶女的時候,可以抬高身價,叫起來好听一些,夫家也面上有光。

可認真說起來,在京城里,卻是沒人有認可「充做嫡女」的人的,在那些大家閨秀眼里,庶女就是庶女,即使披了一層華美的衣裳,內子里還是卑微的庶出。

可是這里是距離京城遙遠的江陰。

陸氏要的,本就不是何行珠,而是一個嫡女的名頭。

用來抬高弟弟的身份的一個道具。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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